——高考是一場戰(zhàn)爭，而陳楠卻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凌晨五點(diǎn)，天色尚未完全亮透，天邊的云層被微弱的晨光染上淺淺的金色，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夏天特有的濕潤味道。
宿舍樓里，鬧鐘此起彼伏地響起，某個起得最早的倒霉孩子已經(jīng)在洗漱間刷牙，外面?zhèn)鱽硭薰馨⒁烫赜械拇笊らT：“起來了起來了！高考第一天，不要遲到！”
王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一眼旁邊的陳楠，發(fā)現(xiàn)這家伙已經(jīng)坐在床沿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起這么早干嘛？”王斌聲音嘶啞地問道，“夢見考砸了？”
“……”
陳楠沒有回答。
他昨晚睡得很晚，準(zhǔn)確來說，幾乎一夜未眠。
他也不清楚是因為高考，還是因為天臺上的那場對話。
“可惜，晚了?！?p> 筱柒昨晚的聲音還清晰地回蕩在腦海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帶著笑，可陳楠卻覺得，比任何時候都沉重。
——是啊，晚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jī)，屏幕上躺著一條未讀消息。
【筱柒：考試加油?！?p> 僅此而已。
沒有多余的話，沒有曖昧的字眼，甚至連一個表情符號都沒有，干凈利落，像是在做某種正式的告別。
陳楠盯著屏幕很久，手指停頓了幾秒，最后回了兩個字：
【你也是。】
然后，他將手機(jī)丟到一旁，起身去洗漱。
高考當(dāng)天，三中的大門口擠滿了送考的家長和媒體記者，人聲鼎沸，甚至有人舉著大喇叭喊著鼓勵的話，氣氛熱烈得像是在迎接某種盛大儀式。
校門口，幾個老師站成一排，挨個拍著考生的肩膀，嘴里念叨著：“別緊張，放輕松。”
王斌站在人群里，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嘟囔：“媽的，這氣氛搞得跟上刑場一樣?！?p> “你緊張了？”陳楠看了他一眼。
王斌狠狠瞪了他一眼：“廢話！我昨晚夢見我作文寫跑題了，直接判零分！”
陳楠輕輕笑了一下，隨口安慰：“沒事，真跑題了，就當(dāng)提前體驗社會的毒打?！?p> 王斌：“……”
他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行吧，考完別走啊，等著出來給爺收尸！”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向考場。
陳楠目送著他離開，剛準(zhǔn)備進(jìn)去，突然感覺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側(cè)頭，果然看見了筱柒。
人群之中，她站在另一條考生隊伍里，穿著校服，安靜地看著他，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四目相對的瞬間，陳楠愣了一下。
周圍人來人往，喧囂嘈雜，可在那一刻，他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世界仿佛被一層透明的玻璃隔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然后——
筱柒朝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輕輕揮了一下。
沒有說話，沒有做多余的動作。
陳楠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微微收緊，過了幾秒，他也緩緩地，向她揮了揮手。
仿佛是某種無聲的默契。
“進(jìn)去吧?！斌闫庾齑轿⑽恿藙?。
陳楠點(diǎn)了點(diǎn)頭，邁步走進(jìn)考場。
他沒有回頭。
教室里，鐘表的秒針滴答作響，監(jiān)考老師站在講臺上翻閱著考卷，窗外傳來微風(fēng)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陳楠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的試卷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最上面是一篇作文題目——
《選擇》
他握著筆，盯著那個標(biāo)題，沉默了很久。
選擇。
是啊，人生處處都是選擇。
選擇學(xué)校，選擇志愿，選擇未來，選擇喜歡的人，選擇要不要去爭取，選擇是放手還是繼續(xù)執(zhí)著……
可如果連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又該如何做選擇？
——他一直是個擅長做選擇的人。
——但唯獨(dú)在感情上，他一次都沒有選對過。
他垂下眼，扯了扯嘴角，輕輕嘆了一口氣。
然后，落筆寫下第一行字。
當(dāng)考場的鐘聲敲響，最后一科考試結(jié)束，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隨后，考場外爆發(fā)出一片歡呼聲。
考生們從考場里魚貫而出，有人大聲叫喊，有人瘋狂奔跑，還有人直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王斌第一個沖出教學(xué)樓，雙手高高舉起：“啊啊啊——老子終于自由了?。 ?p> 隨后，他一把拽住陳楠的肩膀，眼神激動：“兄弟，走！我們?nèi)ク傄粓?！?p> 陳楠看著他那副興奮的模樣，難得地笑了一下：“瘋哪兒去？”
“隨便！喝酒！唱K！或者直接通宵打游戲！”
“……行吧?！?p> 王斌興奮地大喊：“來人??！三中F4集合！今晚不醉不歸！”
“等等。”陳楠掃了一眼人群，突然問：“筱柒呢？”
王斌愣了一下，環(huán)顧四周，皺眉道：“咦？剛剛還看見她的，怎么不見了？”
陳楠眉頭微微一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抬起頭，望向遠(yuǎn)處的教學(xué)樓。
在夕陽余暉下，整個校園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里，人潮涌動，熱鬧非凡。
可筱柒的身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