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新的分岔口擺在了面前,可陳楠卻始終覺得,某些東西已經(jīng)定格在了過去。
高考后的第二周,天氣炎熱得讓人心煩意亂。
太陽像是被燒紅的鐵球,炙烤著整座城市,蟬聲震耳欲聾,空氣中彌漫著柏油路被曬燙的焦味。
陳楠坐在家里的書桌前,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志愿填報系統(tǒng),手指停留在鼠標上,一動不動。
選項欄里,光標閃爍,仿佛在催促他盡快做出決定。
A大(本省,985名校)
B大(外省,頂級學府)
C大(沿海,綜合排名略低,但自由度高)
他原本沒什么可猶豫的,按照自己的成績,無論填哪所學校,穩(wěn)進。
可問題是,他腦子里亂糟糟的,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不遠處的餐桌上,父親正在剝西瓜皮,聽見他敲鍵盤的聲音,頭也不抬地問:“選好了嗎?”
“還在想?!?p> 父親嘖了一聲,隨口道:“有啥好想的,你媽都說了,就在省里讀,離家近?!?p> “……嗯。”
“你又不差這點學校名氣,A大不也挺好嗎?安穩(wěn),未來工作也好找?!?p> “……嗯?!?p> 父親見他答得敷衍,皺起眉頭,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有別的打算?”
陳楠敲著鍵盤的手微微一頓,片刻后,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有?!?p> “那就行?!备赣H點點頭,繼續(xù)剝西瓜。
陳楠低頭,看著屏幕上的選項,目光微微閃動。
他的手指動了動,最終在A大上,點下了確認鍵。
填完志愿后,陳楠松了口氣,仰頭靠在椅背上,隨手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群。
[三中F4(4)]
王斌:爺A大!爺要去搞學姐了!
劉震:A大+1,斌子,到時候記得帶我飛!
王斌:你滾吧,帶你這種人,學姐會以為我眼神有問題!
劉震:???老子哪里配不上學姐了?
陳楠看著他們的對話,唇角輕輕勾起,手指飛快敲字——
[陳楠:A大,看來咱仨以后還得忍受彼此。]
王斌秒回:“楠哥!!爺就知道你不會拋棄兄弟??!”
劉震:“你丫是因為學姐還是因為兄弟?”
王斌:“當然是兄弟!我可是重情重義之人!”
劉震:“呵呵?!?p> 王斌:“行吧,學姐占個五成。”
劉震:“……”
陳楠懶得理他們,把手機丟到一邊,閉上眼睛,長長地吐了口氣。
A大……也沒什么不好。
可為什么,他心里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對了,筱柒呢?
他頓了一下,點開和筱柒的聊天框。
[陳楠:你填好了?]
消息發(fā)出去后,他盯著屏幕等了一會兒。
五分鐘……十分鐘……
屏幕始終停留在“對方正在輸入”上,可始終沒有發(fā)出任何消息。
最終,那行字消失了。
她沒有回。
第二天傍晚,陳楠去學校拿畢業(yè)證。
校園里已經(jīng)沒有了往日的喧囂,曾經(jīng)人滿為患的操場變得空蕩蕩的,教室里只剩下幾個零散的學生,收拾著各自的書桌。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前,低頭翻了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課本都已經(jīng)被裝進了袋子,角落里有一本嶄新的書,封面寫著——
《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陳楠怔了一下,伸手翻開書,第一頁夾著一張便簽紙。
上面寫著:
“給你,雖然你可能還是看不懂?!?p> “但看不懂也沒關系,因為我也沒看懂?!?p> 字跡清秀,帶著熟悉的筆觸。
是筱柒的字。
她來過這里。
可她卻什么都沒說。
陳楠拿著那本書,站在空蕩蕩的教室里,指尖微微收緊。
“你會忘了我嗎?”
她問過這句話,可她自己……卻已經(jīng)提前走遠了。
從教室出來時,陳楠在天臺樓梯口遇到了王斌。
“你怎么還沒走?”陳楠挑眉問道。
王斌咬著一根棒棒糖,懶洋洋地靠在墻上,瞥了他一眼:“等你呢。”
陳楠:“?”
王斌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楠哥,說真的,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
“筱柒啊?!蓖醣蟀欀?,“你知道她去國外的事吧?她高考前就已經(jīng)決定了,她沒告訴你,但我猜……她其實是想讓你主動問她?!?p> “……”
陳楠沒說話,目光微微低垂。
王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算了,你這人啊,就是這樣,什么都藏著,什么都不說。”
他攤了攤手,語氣帶著點無奈:“既然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那也沒辦法了?!?p> “有些人,就是會在某個夏天離開,誰都攔不住?!?p> 陳楠輕輕地笑了一下,嗓音低沉:“是啊?!?p> 王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嘆了口氣,轉身離開:“走了,以后咱們A大見?!?p> 陳楠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指尖緩緩收緊。
夏天的風吹過,帶著熱浪,他抬頭望了一眼天臺,天色已經(jīng)逐漸暗了下來,像是沉默的幕布,緩緩落下。
回家后,陳楠把那本《尼采》放在書桌上,翻到第一章,盯著上面的文字,半天沒看進去。
筱柒真的走了。
而他什么都沒做。
他明明有無數(shù)個機會去問,去挽回,去說一些真正應該說的話,可他卻一直猶豫著,一直等著。
可惜,人生沒有回放。
他合上書本,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這場青春的劇幕,終于落下了帷幕。
但某些東西,卻還留在原地,從未真正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