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過故人府
說話間，石媛已經(jīng)走到了一座宅第前。
石媛還沒登上臺階，只見宅院大門緊閉，便四下里望了望。她忽然發(fā)現(xiàn)這座宅子一眼就可以看盡大門這一面的全部面貌。雖然從墻頭可以看到滿院清凈的竹風(fēng)，又可從空氣中聞到幾縷幽微的梅香，但有限的空間總讓人猜想里面會有些擁擠。尤其是跟兩邊的宅第一比，這里簡直就像是鶴群中的一只小麻雀。
“卓氏不也是五大家族之一嗎？這宅子看起來一點也不氣派?！笔虏桓蚁嘈胚@是卓氏一族元老級人物的家宅。
這樣巨大的反差，令石媛忍不住好奇，趁著還沒敲門，就往旁邊挪了幾步，想要看看邊上住著什么大戶人家。
“將……這什么姓？”石媛的吐槽還沒說完，就一口口水差點將自己嗆到昏迷，“咳咳咳，將軍府，打擾了，打擾了?！?p> 說著，她轉(zhuǎn)過身重新看向卓府坐在的方向。
石媛沒有看到的是，在她轉(zhuǎn)身后，將軍府的大門恰好開了一條縫。只不過在門縫開啟的一瞬間，有一雙眼睛從這縫隙中瞄見了這孤魂野鬼一般的身影。
下一個瞬間，這道門縫就消失在了逝去的那一瞬間里。
石媛接著又往反方向走了走，看到那門上的牌匾寫著“劉府”。她并不知道這“劉府”住著什么人，于是又乖乖返回了卓府門前。
剛走上一級臺階她的余光就瞥見旁邊將軍府竄出來一個是從，她一個激靈跳到了最上面的臺階，并順手敲響了卓府的大門。
“何人？”
門內(nèi)傳出一聲溫和的詢問。
石媛一時間有些不適應(yīng)，她之前從電視劇里看到的敲門情節(jié)十有八九都會出來一個不講理的家丁，然后要和主角大鬧一場，再接著就是會引起其他主角的注意，開始一段奇妙的故事。
她一不小心就沉浸在了其中，也沒顧上里面人的問話，只想著門一開，自己該如何應(yīng)付從里邊出來的家丁。
興許是覺得奇怪，或者以為外面沒有人，里邊的人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
門縫中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一下震懾住了作為外貌協(xié)會金牌會員的石媛，也將她的思緒拉回到了此刻。
同樣的，對面那位也是嚇了一跳，只不過兩人的想法大不相同。
“陛下？呃，卓儒參見長公主?！弊咳逡灰娛情L公主，趕忙行禮。
石媛想扶他卻被滿手的藥包礙著，不得不任由他完完整整行了個禮。
“卓儒，卓公子……不必如此，今日我不過是來給先生送藥的藥鋪伙計，叫我黃玉英就好了。”
石媛將藥包往前送了送，卓儒心領(lǐng)神會，自己接下一半，又招呼院中一位家丁接下了另一半。
“可以帶我去見見先生嗎？”石媛小聲地問道。
“自然，恕卓儒多言，這些日子爹時常念叨長公主，說不知您近況如何。”卓儒提起此事，顯得情緒有些低落。
之后卓儒帶著“長公主”穿過一片竹園梅景，便是一言不發(fā)。
石媛看著心里便十分過意不去：“都怪我，不僅讓奸人當?shù)?，還連累先生到如此境地?！?p> “長公主這說的是什么話？老夫可沒覺得自己受到長公主的牽連了。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罷了，都不過是順勢而為?！?p> 老邁的卓易不知什么時候走了出來，拄著木拐杖的他仿佛一棵缺乏生機的枯木一般。
“爹，外頭風(fēng)冷，你怎么出來了？”卓儒見自己父親拖著病弱的身軀站在風(fēng)口，十分焦急，甚至忘記了自己身邊站著的是“長公主?！?p> “無妨，只是屋內(nèi)盡是衰敗氣息，老夫待久了便覺得自己不曾活著?！?p> 卓易一開口便讓石媛覺得心情沉重。不過她還是盡量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先生，都是學(xué)生不好，如今才來看您?！笔麓藭r的感慨并非受到皇甫銘瑛本來氣息的影響，而是眼前這位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家讓她著實有些震撼。
至于為何震撼，石媛自己也說不清，也許是當她聽到卓易對皇甫銘瑛的寬慰的時候。
隨后，卓易邀請“長公主”進入正廳。石媛發(fā)覺里邊確實如他所言，看不出多少生氣。
“老夫一直還在擔心長公主出宮后過得如何，沒想到您竟屈尊做這些事?！弊恳籽哉Z間透露著惋惜，但語氣卻并沒有十分強烈。
“如何都不過是為了一口飯，到這步田地還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況且誰人不是一口氣一條命，誰能比誰高貴到哪里去呢？”石媛感慨不已，這種想法其實是前些日子她見到皇甫碧的時候悟出來的?！叭旰?xùn)|，四十年河西”當初高高在上的皇太女怎能想到自己有一日會過上平民百姓的生活，而早已被廢為庶人的皇家罪女，又何曾奢望過重回云端的逍遙。
“長公主能想得開便好，若是憑著長公主當初那剛烈的性子，老夫可真是要擔心了。”卓易有些欣慰，畢竟眼前“長公主”的態(tài)度意味著她無論如何都會讓自己好好活下去。
“先生不必太為學(xué)生憂心，還是要好身體最重要。究竟為何先生的身體如今會變成這般？明明……”石媛試探著將話題扯到了卓易身上。
卓易搖了搖頭，似乎并不想提起。石媛便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卓儒。誰知卓儒對父親的態(tài)度十分尊重，趕忙別過了臉。
“學(xué)生明白了，只是學(xué)生如今勢單力薄，做不到的事也不會輕易許諾，不過學(xué)生不會讓先生白受委屈的。”石媛站起身拜了拜卓易，堅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卓易嘆了口氣：“長公主如今自保為上。說起來，寧安王殿下如今可好？”
“沒想到先生還擔心他，我以為他那般不好學(xué)的，先生該懶得理會才是?！笔旅靼鬃恳椎囊馑迹纱嚅_起了玩笑，想讓大家的情緒都緩和一下。
“他也曾是老夫的學(xué)生，老夫怎會不掛心？況且寧安王殿下天資聰穎。”卓易雖然嘴上還說著一板一眼的話，但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在僵硬了的褶皺中蔓延開來。
“先生不愧是寧瀾萬師表率，若是玹兒聽到先生如此夸獎，定是要激動的?！笔滦χ貞?yīng)卓易，忽然又收斂了玩笑心思。
只見她正兒八經(jīng)地跪在地上，對卓易拜了三拜：“若有他日，還望先生不棄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