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接風(fēng)洗塵宴

　　天黑了。

　　風(fēng)景獨(dú)好的四方宮，飄溢著蓮花香，閃耀著螢火光。

　　四方宮建在蓬萊島上，四面環(huán)水，島上綠樹花卉遍布，姹紫嫣紅，一年四季繁花似錦，更有百靈鳥啼叫聲宛如天籟，時(shí)時(shí)刻刻熱鬧不斷。

　　太后因?yàn)榍瓣囎訛橘け钡挠喕槎?，就把為覃娮明接風(fēng)洗塵的宴會(huì)耽擱下來，如今得空，要大大地舉辦一場(c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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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華宮中，刀光與劍影互撞，鐵腥味十足。

　　“咔嚓”一聲，覃娮明手上的鐵劍斷了。

　　她耍起孩子脾氣，把斷劍扔到地上：“不練了，怎么打都打不過你，沒意思，哼?！?p>　　持之和以恒崇拜偶像似地激動(dòng)地給裴呈鼓掌：“裴將軍可真是厲害?！?p>　　覃娮明更不樂意了，默默坐在秋千上生悶氣。

　　論劍法，覃娮明與裴呈皆師從劍圣道莊，可裴呈在造詣上甩了覃娮明不知道多少條街。但各有各的所長(zhǎng)，覃娮明在法術(shù)的造詣，何嘗不是甩了裴呈不知道多少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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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呈拾起鐵劍，一抹白光自他手心亮出，眨眼睛的功夫便將鐵劍恢復(fù)如初。

　　他把劍遞給持之：“放回去吧。”

　　“是。”

　　覃娮明一邊晃著秋千，一邊擺臭臉瞪他：“干嘛，次次都要贏我，讓我贏一會(huì)不行嘛，小氣鬼，小氣鬼！”

　　“公主，不是屬下不讓你，”他繞到覃娮明背后去幫她推秋千，“是你的劍術(shù)太差了，屬下已經(jīng)讓了你二十五招了，這都看不出來，屬下能說什么呢？公主要生氣，那你就氣著吧，氣完了再接再厲，努力練劍，爭(zhēng)取早日打敗我?！?p>　　“你！”被懟得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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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恒看了時(shí)辰，命人燒了熱水。

　　“公主，差不多時(shí)辰要去四方宮了，您一身的汗，有些味道，奴婢備好了熱水，撒上了您喜歡的玫瑰花瓣，也兌了花水，就等您來了?！?p>　　簡(jiǎn)直就是救命稻草，和裴呈吵架不過，覃娮明氣得甩開他的手，打了個(gè)空翻到以恒身邊：“我們走，不搭理他了，哼！”

　　以恒忍不住笑，目送覃娮明進(jìn)屋，才朝裴呈講：“裴將軍，奴婢也吩咐人為您燒了熱水，您也回去洗吧，等會(huì)要陪公主，一塊去赴宴呢?！?p>　　裴呈頷首：“有勞了?！?p>　　“您客氣?！币院阈π?，轉(zhuǎn)身進(jìn)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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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gè)時(shí)辰后。

　　覃娮明洗澡極久，極度熱愛泡熱水澡的她，前前后后添了二十桶熱水，兩籃子玫瑰花瓣和一瓶子精油。

　　裴呈等得極有耐心，向來知道覃娮明的臭習(xí)慣，備了書在，躺在太師椅上，格外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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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打扮好了，穿的是藍(lán)色的華裳，繡水波紋，陽光照耀下，恍若波光粼粼，流光溢彩。梳的是靈蛇髻，簪的是白蓮花釵，與衣裳相得益彰。

　　她很少穿藍(lán)色的衣裙，看得裴呈微微發(fā)愣。

　　忽然，妝臺(tái)上，九尖琉璃盞燃起一簇綠色的火苗。

　　覃娮明“哼”一聲，咣當(dāng)就把小火苗給滅了。

　　持之和以恒面面相覷。

　　點(diǎn)燃這火苗的，是趙曄煜。

　　九尖琉璃盞乃是瀾后給的寶物，一共有三盞，利用它，無論和對(duì)方相距多遠(yuǎn)，都能夠看得見聽得到。

　　昨夜趙曄煜把覃娮明惹了，吵嚷“誰先點(diǎn)燈誰是小狗”，沒想到，趙曄煜這么快就啪啪打臉了。

　　可惜覃娮明一肚子的氣沒消完，加上才被裴呈惹到，完全不想搭理他，且瞧瞧天色，時(shí)候并不早了，該動(dòng)身赴宴去了，實(shí)在沒空再與他聊，萬一又吵了呢？

　　先冷落他兩天，看他以后還敢不敢。覃娮明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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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綺春院。

　　院子里的人，一整日都在提水，燒水，倒水，提水，燒水和倒水的無限循環(huán)里。

　　范云舒從午時(shí)起開始沐浴，用頂好的精油和花瓣放入水里，半日下來，渾身散發(fā)著若有若無幽香，就像薰衣草花一樣，讓人有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妝臺(tái)便的一張小桌子上，燃有一炷薰衣草香，這是太皇太后得知范云舒沐浴了半日，特意賞賜的。范云舒如此努力爭(zhēng)氣，她也得盡一份力，表表心意。

　　所有的飾品，衣裳，都被拿出來，或放或掛，方便她挑選。

　　范云舒糾結(jié)：“你們覺得我穿哪一件好？”

　　半戈推薦梅花紗裙：“小姐，這件裙子，柔軟透氣，輕薄舒適，而且顏色是小姐您最喜歡的玫紅色。奴婢覺得，您穿這件好。”

　　碧舟推薦粉色的桃花綢裙：“小姐，這件綢裙是太皇太后賞賜的，款式新穎，最要緊的是，綢裙上繡的花朵，是太子殿下喜歡的桃花?！?p>　　范云舒的糾結(jié)當(dāng)即煙消云散：“那我就穿這件好了?！北M管不喜歡粉色，可只要是太子殿下喜歡的，什么都使得。

　　半戈蔑眼碧舟，漠漠地挪到角落。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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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裳換好。

　　“小姐，奴婢為您梳一個(gè)單螺髻吧，單螺髻與您的衣裳很搭?！?p>　　“好，聽姑姑的。”

　　半戈眼里的不快更明顯了，范云舒卻沒察覺到。

　　碧舟朝半戈笑：“半戈顧念似乎有另有高見？”

　　半戈擠出一抹笑，搖搖頭：“沒有，碧舟姑姑，你推薦的就很好，小姐天生麗質(zhì)，什么裝扮都合適?！笨偛荒茉谛〗忝媲昂捅讨埕[不快。

　　只是二人結(jié)下的梁子越來越大了。

　　“那就好?！?p>　　————————————

　　吉福壽康宮的主殿。

　　范璀珠懷里抱著一只貓，嘴角露出欣慰的笑，語氣輕快：“把范云舒接入宮里來，是對(duì)的，她聽哀家的話。熙寧……哼，忤逆哀家，哀家會(huì)讓她后悔的，可有時(shí)候的悔啊，莫及咯。”

　　“太皇太后，聽此前，永悅公主的話，熙寧郡主應(yīng)不久就會(huì)搬離吉福壽康宮，到時(shí)候，恐怕郡主就更加脫離您的控制了。”

　　“熙寧，黃毛丫頭，又是庶出的女兒，離開了就離開，正好給范云舒騰位置。綺春院太小，棲月堂倒是大，來日她走了，就讓范云舒搬進(jìn)去。”

　　“太皇太后圣明。”

　　“哀家培養(yǎng)了熙寧那么多年，為了她，忍受趙光對(duì)端瑰的欺辱，忍受趙光對(duì)哀家的無禮，冒犯，忍受趙光寵妾，眼睜睜看著端瑰受苦而不得作為，如今，是趙家和熙寧付出代價(jià)的時(shí)候了?！?p>　　“極是?！?p>　　————————————

　　綺春院。

　　“送給太子殿下和公主的禮物，半戈，你給放哪兒了，再給我看看，不要出差錯(cuò)了?！?p>　　碧舟把兩個(gè)錦盒拿來：“在奴婢這呢，奴婢收得好好的，小姐放心。”

　　又搶了我的活……半戈在燈光下站著，一雙冷眼看著碧舟。我陪伴小姐長(zhǎng)大，才是小姐最貼心得力之人，你算個(gè)什么東西，有機(jī)會(huì)，我一定要把你拉下來。

　　范云舒把盒子打開。

　　給太子的是一枚特別的翡翠扳指，給公主的是一幅孔雀圖案栩栩如生的刺繡。

　　翡翠扳指的樣式是范云舒沒日沒夜翻書學(xué)習(xí)，嘔心瀝血設(shè)計(jì)的，在宮里絕對(duì)找不出同樣的或是相似的款式。孔雀刺繡則是出自她的手，繡工絕佳，此幅繡品若是放到繡娘那比試，必然奪冠。

　　她又仔細(xì)地檢查個(gè)遍：“禮物我要親手給太子和公主?！弊旖锹冻鲂?，“希望太子殿下和公主能夠喜歡。”

　　碧舟才開口，就被半戈搶先說話：“小姐精心準(zhǔn)備，太子殿下和公主一定會(huì)喜歡的呢?！?p>　　范云舒嘴角咧開笑：“承你吉言?！?p>　　————————————

　　碧舟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微微笑著看半戈。

　　半戈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碧舟姑姑，您怎么一直瞧著我呢，瞧得我渾身不自在。”她望眼門口，“碧舟姑姑，時(shí)候不早了，小姐準(zhǔn)備出門，您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去瞧瞧馬車備好了沒有。”

　　碧舟笑：“馬車早就備好了，我辦事向來周到，事關(guān)小姐，我更會(huì)小心謹(jǐn)慎?！彼叩椒对剖嫔磉叀?p>　　范云舒正望著鏡子打扮自己。

　　“小姐，這個(gè)宴會(huì)，奴婢以為有奴婢一人陪著您就好了，半戈姑娘近來辛苦，而且她感染風(fēng)寒，身子好了不過兩日，不如便給姑娘放一日假，留她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吧？”

　　半戈雙眼一凝：“我用不著休息，此次是小姐第一次參加如此重要的宴會(huì)，奴婢怎么可以不陪著呢，小姐和碧舟姑姑用不著心疼我?！闭f完，狠狠地剜了一眼碧舟。

　　碧舟笑笑。

　　范云舒絲毫沒有察覺到彌漫在二人之間的火藥味，仍垂著腦袋自顧自地做手頭上的事，一邊說：“碧舟姑姑言之有理，半戈是辛苦了，很應(yīng)該休息，就依姑姑說的，半戈，你不必隨我去了，回屋好好休息，等我回來?！?p>　　“小姐……”半戈著急，話才出口，就被門外傳來的動(dòng)靜打斷。

　　范云舒蹙眉：“這是怎么了？”她站起身走出去，留下碧舟和半戈二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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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舟得意洋洋地繞半戈轉(zhuǎn)圈。

　　“瞧，小姐哪里肯聽你的話?！?p>　　半戈攥緊拳頭：“我陪伴小姐長(zhǎng)大，我和小姐的情誼豈是你一個(gè)外人可以破壞的。”

　　碧舟笑得張狂：“半戈，你認(rèn)清楚現(xiàn)實(shí)，在綺春院，我才是掌事姑姑，管著一院子的下人。你是陪伴小姐長(zhǎng)大的又如何？都是伺候小姐的，如今小姐努力地爭(zhēng)取光明的前途，前后都是敵人，我們彼此若是心生嫌隙，鬧別扭，吃虧的還是小姐。”

　　半戈重重地推她：“我比你更能伺候好小姐！”

　　碧舟沉下臉：“半戈，你別給臉不要臉?！?p>　　“明明是你不要臉，好意思在這里倒打一耙！”

　　突然傳來范云舒的聲音：“碧舟姑姑，你在做什么呢，出發(fā)了？”

　　“是，奴婢這就來！”碧舟瞪眼半戈，“我要陪小姐赴宴了，你好好在院子里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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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棲月堂。

　　熙寧穿的是一件華裳，這樣的夜宴穿華裳最為合適，但今夜的主角是公主，雖是華裳，顏色卻簡(jiǎn)單，清麗典雅，不會(huì)喧賓奪主。

　　“小姐，范小姐來了?！?p>　　“請(qǐng)進(jìn)來?！?p>　　范云舒走入，一身的桃花紗裙和熙寧的華裳對(duì)比，更明目熱烈。

　　熙寧笑盈盈地打量她：“舒妹妹的打扮真好看，桃花紗裙的繡工極好，瞧衣上的每一朵花，都栩栩如生的?！?p>　　范云舒腆著臉：“熙寧姐姐，對(duì)不起，我想了想，我覺得，太皇太后說的對(duì)，太子殿下有恩于我，我應(yīng)該當(dāng)面謝謝太子殿下的，再者，公主對(duì)我也很好，這是為公主辦的接風(fēng)宴，我……”

　　熙寧笑笑：“既然妹妹已經(jīng)想好了，那就去吧。”

　　熙寧臉色雖然笑著，心里卻是想：好言勸你不聽，有罪有禍，都你自己受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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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四方宮。

　　湖四周的每一棵樹上都掛有一盞蓮花狀的燈籠，各色燭光照著湖面，托舉著湖中心的四方宮，就像眾星捧月。光照著湖里的盛放的蓮花，朦朦朧朧，觀賞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才到渡口，熙寧就被太后身邊的霽蓉喚走。

　　范云舒站在渡口邊等著，風(fēng)吹得身子涼，把披風(fēng)披上了身。

　　遠(yuǎn)處的渡口，四圍站滿了宮人，人人手里都提著一個(gè)黃色的燈籠。這些人都是服侍太后的。

　　熙寧來時(shí)，太后已經(jīng)登船了。

　　霽蓉做出請(qǐng)的手勢(shì)：“郡主請(qǐng)上船?！?p>　　熙寧猶豫了一下，側(cè)頭看看范云舒所在的方向，抿抿唇，登船去了。

　　太后在二層的窗邊賞蓮，背著燭光，瞧不見臉色。

　　聽到熙寧來了，站起身迎她：“熙寧，到哀家這里來。霽蓉，可以開船了?！?p>　　“是?！?p>　　“可是……”

　　太后笑：“哀家知道你要說什么，范璀珠若是要責(zé)備你，你盡管把事推到哀家或者娮兒身上。來，坐哀家對(duì)面?！?p>　　“可是……”

　　“熙寧，莫要掃了哀家的興?！?p>　　“……是?！?p>　　————————————

　　從湖面吹來的風(fēng)涼颼颼的。

　　范云舒連連打了四個(gè)噴嚏。

　　碧舟護(hù)緊緊著范云舒，可這風(fēng)從四面八方來，擋也擋不住，還是把她的披風(fēng)吹得呼呼做響。

　　范云舒哆嗦：“熙寧姐姐怎么還沒回來？”她沒回來自己就沒有船坐，來來往往了好多人，個(gè)個(gè)都看她的笑話。

　　碧舟蹙眉：“恐怕熙寧郡主是不會(huì)回來的了。小姐，太后與太皇太后不睦，方才派人來想必是要支走郡主，好把小姐冷落在此?！?p>　　“??？”

　　忽然，遠(yuǎn)遠(yuǎn)的路一頭出現(xiàn)很亮的燈籠光，還有鈴鐺聲叮鈴鈴地作響。

　　是覃娮明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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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之眼尖，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吹風(fēng)的范云舒主仆二人。

　　“公主，是綺春院的范小姐?！?p>　　“熙寧姐姐不在？”

　　“并沒有見到郡主的身影?！?p>　　裴呈道：“想必是太后出手了?！?p>　　覃娮明點(diǎn)點(diǎn)頭：“皇祖母不喜歡范云舒，雖然支走了熙寧姐姐，但一定會(huì)安排范云舒另乘船上島的?！?p>　　以恒面露了然之色：“但一定不會(huì)是好的船只，范小姐可有得受了。”

　　“我們的船停哪兒了？”覃娮明問。

　　持之答：“回公主，就在范小姐站著的那個(gè)渡口?！?p>　　覃娮明扶額頭，無奈笑笑：“皇祖母真是，要整人也不安排得周密些，我的船停在這個(gè)渡口，難免與范云舒遇上。只好搭她一程了?！?p>　　————————————

　　覃娮明一邊下馬車一邊看著范云舒，風(fēng)大吹得范云舒臉上的胭脂都掉了些。

　　“見過公主?！?p>　　“免禮?！?p>　　“謝公主?！?p>　　覃娮明明知故問：“范小姐怎么獨(dú)自在此？雖然白日天氣炎熱，可入了夜，渡口的風(fēng)大，吹得久了容易著涼的?！?p>　　范云舒畢恭畢敬回：“回公主，熙寧姐姐被太后喚了去，已經(jīng)半個(gè)時(shí)辰了，舒兒在此等姐姐回來?！?p>　　“噢，原來如此?！?p>　　————————————

　　湖心島上傳來絲竹管弦聲。

　　持之看眼那艘金船：“公主，要耽擱了?！?p>　　覃娮明頷首：“范小姐，我先過去了?！?p>　　范云舒躊躇好一會(huì)，終于在覃娮明一只腳要踏上船的那刻開口：“公主，半個(gè)時(shí)辰多之前，我看到了太后的船在另外一個(gè)渡口開去了?？赡埽鯇幙ぶ魇请S太后的御船出發(fā)了，您能不能……”

　　覃娮明回頭看她扭捏的樣子：“是可以，只是，若熙寧姐姐沒有隨太后的船出發(fā)，等會(huì)回來找不到你?！?p>　　“熙寧姐姐想是隨太后的船走了?！?p>　　覃娮明笑笑：“既然如此，范小姐上來吧。”

　　“謝公主?！狈对剖嫘﹂_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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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船才開不久，范云舒便眼尖地瞧到湖面上一個(gè)宮人劃著一條沒有蓋頭的小木船，朝方才的渡口去。

　　她暗暗神傷：若無遇見公主，太后是打算讓自己坐這艘小木船赴宴去吧，若是被太子殿下瞧見自己這般落魄的樣子，留下個(gè)不好的印象……

　　她回過神時(shí)，自己覃娮明正瞧著自己，頓時(shí)心中緊張：“公主，您何故這般瞧著我？”

　　覃娮明笑著，目光移到范云舒的發(fā)髻上：“你梳的頭，是單螺，與我梳的很相似。”

　　范云舒心下一緊：“公主，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她跪下。

　　“起來吧，你這樣子，挺好看的?！?p>　　“謝公主贊譽(yù)?！鼻浦麏酌鞯哪?，波瀾不驚平靜如水的眼眸，想是她不怪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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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話說，好安靜。

　　范云舒率先把刺繡拿出來。

　　覃娮明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好栩栩如生的一只孔雀。

　　瞧得覃娮明的反應(yīng)，范云舒松了口氣，笑吟吟道：“公主，這是我為公主準(zhǔn)備的禮物，雖然不貴重，但是我的一份心意，祝愿公主長(zhǎng)樂無極，安泰順?biāo)?。?p>　　覃娮明拉拉裴呈，“這只孔雀繡得好，比尚衣局的繡娘的手藝都要好?！?p>　　裴呈點(diǎn)頭：“確實(shí)是很漂亮?！彼粋€(gè)三大五粗的武夫，能開口夸贊一件繡品，簡(jiǎn)直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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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看向范云舒，眼睛里多了一分贊許。

　　“全是你自己繡的嗎？”

　　范云舒甜甜笑著點(diǎn)頭：“是，一針一線都是我自己繡的，希望公主能夠喜歡。”

　　覃娮明亦笑：“我很喜歡，你的手藝真好，辛苦你了?！?p>　　“只要公主喜歡，再辛苦都值得的?！狈对剖嫘Φ镁拖駛€(gè)得了蜜糖吃的小孩。

　　突然，她想起什么，從碧舟手里端著的一個(gè)匣子里拿出一條疊得方方正正，溢著茉莉花香的手帕。是那日在吉福壽寧宮，覃娮明幫她擦眼淚的那一條。

　　范云舒雙手遞過去，被持之先拿了，檢查過才交到覃娮明手上。

　　“你還留著這帕子呢?！?p>　　范云舒不好意思地把頭微微低下去：“公主的恩德，舒兒會(huì)一直記著的?！彼弊由系捻?xiàng)鏈，“只是，舒兒身份卑微，沒有什么奇珍異寶送得了公主，小小刺繡能博得公主的喜愛，是我的福氣。”

　　真會(huì)說話。

　　“哽”地一聲，船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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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島，熱鬧的氣氛撲面而來，到處都有燈火，還有攢動(dòng)的人頭，聊天聲摻雜著樂樂呵呵的笑聲。

　　可巧，太子乘坐的船，和覃娮明的同一時(shí)刻到達(dá)。

　　范云舒緊張地站在覃娮明之后，岸邊都是人，一雙雙眼睛盯著瞧著瞪著，仿佛能把一切都看穿了似的。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隔壁的船只，甲板上站著的英姿颯爽的太子身上。

　　“妹妹，罕見你準(zhǔn)是一回吶?！?p>　　覃娮明不甘示弱：“哥哥，罕見你踩點(diǎn)一回吶?！?p>　　范云舒緊張地行禮：“草民范云舒，見過太子殿下，愿殿下長(zhǎng)樂無極，安泰順?biāo)??！?p>　　“嗯?！瘪苊鼽c(diǎn)點(diǎn)頭，沒再多看她一眼。

　　兄妹二人并肩走上石階。

　　范云舒努力地壓制著心中的雀躍，瞧著太子的背影，已是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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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四方宮不久，覃衍明就被熙寧堵住，一副和睦柔善的樣子。

　　覃衍明才把一同說話的臣子屏退下，熙寧就開口：“殿下見過范云舒，這位國(guó)色天香，傾國(guó)傾城的范小姐了？”

　　覃衍明點(diǎn)點(diǎn)頭：“見到了?！痹瓉硎谴讐哟蚍恕?p>　　“好看嗎？”

　　“沒有你好看?！?p>　　“殿下撒謊。人人都夸范小姐美貌，白淮第一貌美之人，熙寧薄姿，對(duì)范小姐的靚麗只怕是望塵莫及呢?！?p>　　覃衍明四下看看，除了倚靠在假山上的覃娮明和裴呈，沒有別的人。不知道她們兩個(gè)什么時(shí)候來的，悄咪咪的。

　　覃衍明摟住熙寧的肩，滿面無可奈何卻又寵溺的眼神：“她是隨娮兒一起來的，我們的船一同靠岸，所以才見到了，實(shí)非我愿，你若是不喜，我盡量避著她，繞道走，不見她?！?p>　　“殿下說的什么話，皇宮是殿下的皇宮，殿下是太子，怎么走，去哪兒，想見誰，關(guān)熙寧什么事?！?p>　　覃衍明松開她，揶揄：“噢？不關(guān)你的事？好，熙寧郡主既然如此說，那好，范小姐美貌，傾國(guó)傾城，應(yīng)該多見見才是?！?p>　　熙寧錘他：“覃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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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忍不住笑，她非有意偷聽，奈何自己長(zhǎng)了一雙順風(fēng)耳。這二人打情罵俏，自己若待在這定然是不好的，可若走了，一會(huì)有外人來瞧見，哥哥和熙寧有十張巧嘴都說不清道不明了。

　　正想著，她的耳朵被裴呈捂住，人也被他轉(zhuǎn)了九十度角，面對(duì)著他，免了瞧熙寧和覃衍明嬉笑怒罵。

　　覃娮明看著裴呈。

　　他的眼睛里有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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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到了宴席上，就被安排坐下了，熙寧也沒見著，身邊除了明眸善睞的伽北郡主，就是話癆郡主迦南，一左一右地夾擊，著實(shí)有些讓人受不了。

　　迦南“喂”了一聲范云舒，點(diǎn)點(diǎn)面前的一碟透明又有些黑點(diǎn)的菜問：“知道這個(gè)是什么嗎？”

　　范云舒搖搖頭：“回郡主，草民不知道，只在太皇太后宮里吃過一次，忘記問它的名字了，請(qǐng)郡主不吝賜教?！?p>　　迦南“大方”賜教：“這個(gè)，叫海參，是從海里來的，爽脆可口，涼拌最好吃?！?p>　　“謝郡主賜教，草民知道了。”

　　迦南又指指一碟大蝦，“這個(gè)呢，你知道它是什么蝦嗎？”

　　范云舒再次搖頭。

　　“這個(gè)呀，是璃海海蝦，從璃海來的，個(gè)大，肉質(zhì)肥美，公主最愛吃的海產(chǎn)里就有它?！?p>　　范云舒：“謝公主賜教。”原來，公主喜歡吃海蝦，我記下了。

　　她像個(gè)木訥子似地回答迦南，沒多久迦南就沒了興致取笑她。

　　避免迦南郡主，此是個(gè)不錯(cuò)而且有效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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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會(huì)，覃衍明，覃娮明和熙寧一同入殿，覃氏兄妹皆坐在上位，熙寧和伽北迦南同列而席。

　　“太后到！”

　　“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平身。”

　　“謝太后。”

　　一番客套，才正式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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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把兄妹倆招到身邊：“今夜來的各家孩子們都不錯(cuò)，你們，一個(gè)未娶，一個(gè)未嫁，正好瞧瞧，看看有沒有中意的?！?p>　　覃娮明被嚇到了，“啊”了好大一聲。

　　敢情這不是為她補(bǔ)辦的接風(fēng)洗塵宴，而是要相看的！

　　“皇祖母，您想什么呢，您是知道的，”她把聲音壓低，“哥哥中意熙寧姐姐，我喜歡趙曄煜?！?p>　　太后把手里的酒杯放下，語氣略有不滿：“太子哀家且先不說他，娮兒，你喜歡的那個(gè)趙曄煜，他是郢朝不得寵的皇子，來日，你若是嫁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皇祖母可舍不得，皇祖母不準(zhǔn)你嫁那么遠(yuǎn)。”

　　“皇祖母，我會(huì)法術(shù)，嗖地一下就能從郢朝回來瞧你了，有什么舍不得的?！?p>　　太后敲她腦袋：“不準(zhǔn)瞎說，什么從郢朝回來，皇祖母告訴你啊，你的眼睛啊，不要只瞧得到什么趙曄煜，也瞧瞧咱們白淮的，咱們白淮，要什么青年才俊沒有啊。嫁到郢朝去，哼，山高路遠(yuǎn)?！?p>　　她轉(zhuǎn)身盯著覃衍明：“太子，你也好好瞧瞧，有沒有中意的女孩子，你都多大了，還沒有娶妻，你爺爺在你這個(gè)年紀(jì)，已經(jīng)有好幾個(gè)公主了?！?p>　　覃衍明一臉尷尬色。

　　太后拍案：“瞧，都給皇祖母好好瞧瞧這些孩子！”

　　覃娮明和覃衍明對(duì)視，兩人的眉頭同時(shí)皺成了一條線，敢情，這個(gè)宴會(huì)不只是要整范云舒，還有他們兩人?。】?，太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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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huì)到了一半，覃衍明各找了借口逃離太后身邊，說是喝多了，到廊下醒酒。

　　覃娮明被迫待在太后身邊，被她拉著手，相看了一個(gè)又一個(gè)青年才俊，看得都要睡著了。

　　太后突然想起：“對(duì)了，那個(gè)范云舒，、是你帶上島的？”

　　覃娮明點(diǎn)頭：“是啊，遇見她在渡口吹風(fēng)，她開口求我搭她一程，就搭了?；首婺?，讓她沒船坐，是您安排的吧?！?p>　　太后哼：“哀家都安排好了，你這個(gè)丫頭，壞哀家的事。”

　　“皇祖母，此話怎講？”

　　“哀家支走了熙寧，另外安排了一艘木船給范云舒坐，船行至湖中心，宮人就會(huì)把她踹下水里，讓她溺亡。你這孩子，平日那么聰明，怎的這會(huì)瞧不出皇祖母的安排？”

　　“可您沒把孫女的船安排在別的渡口呀，孫女能怎么辦？”說著，瞟眼底下，范云舒不在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走的，走去哪里了。

　　“你這孩子，堂堂的永悅公主，拒絕她怎么了。真是，壞皇祖母的大計(jì)！”說完，她狠狠地敲了覃娮明的腦袋。

　　覃娮明吃痛地捂住腦袋：“皇祖母！”生氣了，生大氣了，腮幫子鼓得漲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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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邊。

　　范云舒借口去解手，尋到覃衍明。

　　他是獨(dú)自一人。

　　范云舒咽了口口水，深吸口氣，款款走近。

　　“見過太子殿下。”

　　覃衍明聞音轉(zhuǎn)身看：“范小姐?！?p>　　范云舒緊張言：“那日，草民初來乍到，被迦南郡主刁難，幸得殿下相助。草民一直沒有當(dāng)面好好地謝過殿下，今日得遇，特來謝殿下相助之恩。”

　　覃衍明面無表情：“小事，范小姐不必掛懷?！?p>　　“不，哪怕是滴水之恩，草民若是不報(bào)，心中難安?！彼龔谋讨凼掷锶∵^錦盒，“這個(gè)，是草民挑選的謝禮，是一枚扳指?！彼彦\盒打開，“翡翠扳指，希望殿下不要嫌棄?！?p>　　覃衍明接過：“禮，本宮收下了，那日之事，范小姐不必再掛懷?！?p>　　“是?！?p>　　范云舒還想說什么，眼角余光卻看到有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福了個(gè)身：“殿下，葉露深重，此處風(fēng)大，殿下還是要少吹，保重身體?！?p>　　“好?！?p>　　來者近了，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姐，六七歲大。

　　“草民告退。”這話說出口，氣得范云舒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那么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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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的退路與那孩子同道，迎面走過才兩步路，就被那孩子從后面撞了一下，手肘磕到石壁。

　　范云舒回頭看那孩子，只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仿佛她才是那個(gè)被人推了的。

　　女孩子緩過神，朝被自己傷到的范云舒致歉：“對(duì)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我剛剛看到一只耗子躥了過去，被嚇到了?！?p>　　范云舒吃痛地揉著自己的手，嘴上卻不得不說：“無妨，小姐沒嚇壞吧？”

　　心里有些惱，可哪敢跟她置氣，保不齊小女孩是哪一家達(dá)官貴人的小姐，吃虧的還是自己。而且，她只是個(gè)孩子。

　　女孩搖搖頭：“我沒有?！?p>　　覃衍明走過來：“華霜，怎么了？”

　　原來是她，華霜，榮棠華霜，榮王府的嫡幺女，皇親國(guó)戚，受封安定郡主，身份貴重。

　　覃衍明抬頭，只見范云舒愁著眉頭，揉著手肘，明顯是傷到了?！翱蓢?yán)重？”

　　“啊？”范云舒驚了一瞬，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連連搖頭，“回殿下，郡主還小，撞得并不重，所以草民磕得并不嚴(yán)重?！?p>　　正巧一個(gè)來治醒酒的太醫(yī)路過，被覃衍明截下：“帶范小姐入偏殿瞧瞧手，若破皮出血了，用些藥?！?p>　　“是?！?p>　　覃衍明吩咐完，帶著蹦蹦跳跳的榮棠華霜離去。

　　范云舒看著覃衍明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魂，太醫(yī)喚了她好幾聲，又被碧舟戳了戳，這才回魂，進(jìn)偏殿看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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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上，熙寧被迦南灌酒，臉都醺紅了，不見胭脂色，只見女兒紅。

　　迦南朝殿門口看去：“太醫(yī)怎么還沒來呀，熙寧姐姐都醉了六分了?！?p>　　覃娮明嗔笑：“你若是擔(dān)心，方才就不要灌熙寧姐姐喝那么多酒呀，你瞧，姐姐被你灌得都暈了，哥哥要是知道了，一準(zhǔn)要責(zé)怪你?！?p>　　“略略略?！?p>　　————————————

　　宴會(huì)結(jié)束，已經(jīng)是亥時(shí)中了。

　　煙火熄，弦樂止，星河燦爛。

　　黑夜一晃而過，白日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