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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華卷

第十五章 百日之毒一朝絕

風(fēng)華卷 川山水 9474 2021-03-19 15:07:57

  第十五章

  這是白淮舉國的大喜事,皇帝親筆寫詔,加蓋國璽,冊熙寧郡主為太子妃,今年十月完婚,昭告天下,普天同慶。

  今夜的夜色很美,月亮很圓,四方宮的景色也絕美,斑斕的煙花綻放,鶯歌婉轉(zhuǎn),水袖蹁躚。

  四方宮的宴會,本來籌備著給覃娮明的,如今卻是為覃衍明和熙寧,規(guī)模盛大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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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笑吟吟地看著對面同坐一席的覃衍明和熙寧,多喝了好幾杯酒,臉頰被醺粉了一片。

  裴呈難得在大庭廣眾之下露出笑,說:“太子殿下還說,要再等等,這才過去多少日子,陛下便賜婚了。姻緣這事,天命注定。”

  覃娮明轉(zhuǎn)身看他,眼神有些許微妙:“裴呈,聽你的口氣,你是羨慕了吧。你是我貼身護衛(wèi)兼心腹,更是父皇親封的將軍,你若是有喜歡的人,盡管告訴我,我讓父皇也給你賜婚?!弊硪忸H濃。

  裴呈看她的眼神霎時就不樂了:“公主這是要甩了屬下好方便獨自瀟灑嗎?”

  “雖然你劍法高超,輕功超凡,可那你要是有喜歡的姑娘,我不能強把你留在身邊。但是聽你的口氣,準是還沒有瞧上的。不如這樣,我給你指一位出身門第高,相貌好,性格好,才情高的世家小姐?”

  “公主?!迸岢实哪樕诹恕?p>  覃娮明擺擺手:“好啦,我不調(diào)侃你了,只是你要是有了心儀的姑娘,一定要告訴我喔?!彼[瞇眼,把琉璃酒杯遞給他,“酒喝得多了,有點困?!?p>  看著覃娮明搖搖欲墜的樣子,裴呈伸出手攙著她:“宴會一時半刻不能結(jié)束,屬下先扶您回去休息吧?!?p>  “好?!鞭D(zhuǎn)頭看眼持之,“持之,你和哥哥說一聲,我困了,回去睡了,有事不要找我,不準吵我睡覺。”

  “奴婢明白?!?p>  ————————————

  下首的范云舒望著覃娮明離去的背影,獨自悶了一口酒又一口的酒。

  高朋滿座的四方宮宴會,不只是她一個不開心,還有從北威將軍的夫人伽北也是悶悶不樂的臉色,但沒有范云舒那般明顯罷了。好在今天的主角不是她們,離她倆又遠,幾乎沒人察覺得到二人的不痛快。

  范云舒有欲斟酒,碧舟眼疾手快地抓住酒壺不松手,擔憂地凝視著范云舒,不知道她是喝酒喝的還是傷心而紅了的眼眶:“小姐,酒太烈了,您您喝得已經(jīng)夠多了,不要再飲了?!?p>  范云舒放下酒杯:“酒后吐真言,是不能再喝了,免得說出什么真話來?!彼p嘆,“烈酒,喝醉了,真的能忘了煩惱嗎?”

  “只是片刻的忘記,酒醒了,想忘記的東西還是會記得的?!?p>  她看向覃衍明和熙寧的方向:“我不喝了,太烈了,撤下去吧,別讓我看見?!?p>  “是?!?p>  ————————————

  身邊伺候的半戈從盒子里拿出來一瓶包裝精致的果酒:“小姐,這個是您最喜歡的果酒,要不,您喝這個?”

  碧舟瞪她一眼,用手肘推開半戈遞過來的酒瓶子:“果酒難道不是酒嗎?小姐已經(jīng)喝了那么多烈酒了,你還拿上來,懂不懂審時度勢的?拿下去!”

  半戈不搭理她,眼睛總是看著范云舒:“是……”

  碧舟更生氣了:“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fēng)嗎?”

  半戈冷冷回道:“到底是小姐是主子,還是你碧舟姑姑是主子?”

  碧舟被懟得臉都鐵青了,欲和范云舒報屈,轉(zhuǎn)眼見到她那一雙冰冷冷的眸子注視著自己,到嘴邊的話愣是被硬生生地嚇咽回去。

  范云舒抓住果酒壺:“帶了多少壺果酒來?”

  “奴婢見公主愛喝這個,所以出門時候都會準備兩壺帶上,您今日午時喝了一壺,就只有這一壺了?!?p>  “公主似乎也喝不得烈酒,這個果酒好喝,也沒見過宮里有,把這一壺給公主送去,說我記掛公主?!?p>  “是?!卑敫瓿蜓郾讨坭F青的臉,得意洋洋地端著酒壺就走。終于勝了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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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宮外。

  覃娮明喝的酒有多了,轎子不肯坐,耍小性子趴到裴呈背上要他背,就像小時候她犯困了裴呈背著她,沿著長長的宮道,在月光的照耀下一步一步走回芳華宮一樣。

  月亮下面,長長的影子穩(wěn)穩(wěn)地向芳華宮伸展去。

  裴呈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眼已經(jīng)睡著的覃娮明,步子邁得小了些,穩(wěn)穩(wěn)的,睡得很安心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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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結(jié)束,已經(jīng)半夜了。

  熙寧回到棲月堂里,屋子和庭院的里賞賜和賀禮都還沒清點結(jié)束入庫,仍然堆得像小山一般高,擠得都快沒有路走了。

  坎兒笑著抱怨:“棲月堂太小了,要是能換個更大的住處就好了?!辈[著笑又說,“但您很快就要和太子殿下成婚,成婚之后就要搬去東宮和殿下在一起了,現(xiàn)下倒是可以將就委屈些?!?p>  熙寧抿嘴笑著責備她:“這話可不要再說了,被人聽去了不好?!?p>  “是是是?!笨矁汗B連點頭,一邊伺候范云舒脫下厚重的冠子。

  沒了冠子的重壓,熙寧舒舒服服地扭動一圈脖子,骨頭因為一日的不活動而“嘎吱”作響。

  “本是為公主殿下籌備的宴會,那會子藍桂嬤嬤還說您辛苦,如今卻是為您自己做的,誰能料想得到呢?!笨矁耗樕系男蜎]有一刻是松下來過的,放穩(wěn)妥了冠子繼而伺候范云舒脫下華裳,“陛下恩典,為著您封太子妃,已經(jīng)免了老爺?shù)淖?,調(diào)回京做官了,只是當?shù)赜性S多官務(wù)要交代,加上車馬勞頓,想是要一兩個月才能回到呢。”

  熙寧閉著眼睛:“沒關(guān)系,父親平安回來就好,到時候我們一家就團圓了?!?p>  坎兒笑:“往后,端瑰公主再也礙不著您什么事了,白姨娘在府里的日子一定會好的。”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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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幾乎和熙寧同步回到綺春院,只是不同的是熙寧是滿面春風(fēng),她這是陰云密布。

  兩人遇見了連招呼都沒有打,熙寧倒是挺下來等她,只是她徑直走過,吩咐看不到熙寧這個人似的。

  熙寧懶得和她計較,當她是喝酒喝多了犯迷糊。

  碧舟端來醒酒湯,被范云舒推開:“你下去吧,半戈伺候我就夠了。”本來就看碧舟不順眼了,心情不好的時候更不想看到她。

  碧舟放下醒酒湯:“那您喝些醒酒湯再睡吧,會睡得安穩(wěn)些。奴婢退下了?!?p>  半戈笑臉跟著她到門口,等她雙腳踏出門檻,“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

  趴在桌子上險些要睡著的范云舒被這一聲巨大的關(guān)門聲嚇醒,困意頓時全無。半戈也不是一個省心的,整日和碧舟爭這個爭那個,吵這個吵那個的,鬧得不安寧。倆人沒一個讓自己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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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了澡,就都上床歇息了,唯獨范云舒喝了許多酒,仍然輾轉(zhuǎn)反側(cè)地難以入眠,腦子里全是來日熙寧坐上太子妃的寶座,自己對她俯首稱臣的畫面。

  生在夕云臺并不是自己選的,身上流著綏皇室的血也是天注定的,可我捫心自問,自打入宮來就沒有做過壞事惡事,害人的事更是不曾沾身,怎的就這一個成為太子妃的愿望就那么難實現(xiàn)呢?難道我生來就低人一等嗎?

  不甘心啊!

  屋子外突然又傳來“噼里啪啦”的摔盤子和吵架的聲音。這大半夜在院子里吵架的,也就碧舟和半戈有這個膽子,一個是太皇太后賞賜的是有體面的,一個是自幼伺候自己的有情分在的

  可是,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先把內(nèi)里安定了,才好辦事啊,否則二人時不時地吵,不分時候不分場合地吵,遲早會給自己惹出大麻煩來。

  但是有不能自己出手解決她倆,否則就會被人說不尊敬太皇太后,無情無義的小人。放眼宮里,太后和公主最瞧不慣自己和太皇太后,若是能引得她二人出手,那就最好了。

  想著想著,最后卻是想到趙曄煜……想起若薔說的那句話,辰王對她有意,而今于白淮的太子妃之位無望,可考慮做郢朝的太子妃……

  雖然,郢朝相比白淮差的遠了,可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國,若是真的能成為其太子妃乃位至皇后,地位并不差,到時候請求白淮好好安置夕云臺人,給范范一個光明的前途,也是好的。

  想著想著,卻是睡著了,脖子上戴著那顆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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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的夜里,了無星光,月亮已經(jīng)躲進烏云里,一朵煙花突兀地在空中炸裂開,美美地綻放過,暗暗地落下。

  生命的逝去就像端瑰親手點放的那朵煙花一般去得快速,宮里辦著喜慶的宴會,宮外的趙府死了姨娘。

  文山閣里,跪了一地的下人。

  白蘭若人沒了,被發(fā)現(xiàn)時,她的身子已經(jīng)涼了。

  端瑰妝容精致,穿著新鞋子踏入這個她已經(jīng)有五年沒有進過的院子,臉上的笑好歡心。

  白蘭若死了,往后再也沒有人能礙著自己的路,再也沒人能奪走老爺?shù)膼哿恕?p>  踏入屋子里,只聽到白蘭若的心腹錦瑟趴在床邊抽泣,臉上全是淚。

  端瑰瞅著她,好生礙眼,也聽不得這晦氣的哭聲,朝身邊人使了個眼色。

  櫻桃立即會意,一把抓住錦瑟的肩膀,重重地甩一巴掌下去:“熙寧郡主的大喜日子,你在這號喪,招晦氣呢!來人,把她拖下去,沒個眼色的東西,找個人牙子來,發(fā)賣出去!”

  錦瑟捂著臉推開打她的人,眼珠子瞪得老大,朝端瑰冷言冷語毫不客氣:“我家主子身子一直好好的,如此突然離開,其中一定有詐!公主,你是當家主母,怎么,不查查是何人陷害我家主子,反而是著急發(fā)落我家主子的貼身侍婢,難道就不怕被人指點懷疑嗎???”

  櫻桃再次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到她的臉上:“不知死活的狗東西,居然以下犯上,無視尊卑!來啊,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端瑰抬起手止住櫻桃:“等等?!彼叩藉\瑟面前,“本公主身正不怕影子斜,且誰敢說本公主,不過是家中小妾生病死了,難道要污蔑本公主嗎!?”頓了頓,“發(fā)落你出去,不過是嫌你礙眼睛,但你提醒本公主了,不該此刻發(fā)落你出去。櫻桃,把她關(guān)到柴房里,不許給她吃的喝的?!?p>  “是?!?p>  錦瑟被拖了出去,一路哀嚎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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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瑰冷眼地睨視白蘭若無色的臉龐,一步一步走到白蘭若床邊,臉上的笑不遮不掩。

  “白蘭若,你與我作對二十多年了,得這個下場,是你逼我的。以后,趙府,老爺,還有你的親生女兒熙寧,都是我一個人的了,你就孤孤單單地在黃土堆里,慢慢腐敗吧。哈哈!”

  櫻桃把錦瑟關(guān)好了,進屋來回話:“公主,錦瑟已經(jīng)關(guān)好了,您看,文山閣這余下的人該如何處置?”

  “往后文山閣就沒有主子了,留著何用?”

  “奴婢明白了?!?p>  ————————————

  綺春院。

  范云舒很快入到夢里,順利到達水境。

  亭子里,趙曄煜,黎昕和若薔都在,把酒言歡,賞花歌曲,好不悠閑自在,逍遙快活似神仙。

  范云舒看得出神。

  辰王,確實是個不錯的后路,而且他又喜歡自己。

  她摸摸自己的臉,自己生得如此國色天香,難怪殿下喜歡,有這美貌,將再精心打扮一番,想必能好好地籠住殿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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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曄煜注意到她,從亭子里走出,笑吟吟地朝她伸出手:“范小姐好。小姐,池邊的泥被水浸泡,松軟泥濘。小姐下船若不扶點什么,容易摔的,若是摔了,弄臟衣裙事小,崴到小姐的腳就事大了。小姐若是不嫌棄,便扶著在下的手上岸吧?!?p>  范云舒抑著跳動的心,抿著唇矜持片刻,這才把手搭在趙曄煜的手心里:“多謝辰王殿下。”

  趙曄煜回她一個溫柔的笑:“小姐客氣,能為小姐效勞,是本王的福氣?!?p>  趙曄煜將她領(lǐng)入亭子里,坐的依舊是之前那個位置。

  他給她斟酒。

  “謝殿下?!边€是上次那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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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低眉觀摩趙曄煜的裝扮,是極儒雅的水墨丹青衣,襯得趙曄煜文質(zhì)彬彬,溫文儒雅,頗有戲文里神仙哥兒的范。

  范云舒一面看一面說:“殿下似乎很愛水墨丹青衣?”這套衣裳,和上次見到他穿的是同樣的花紋,只是款式不同。

  趙曄煜輕輕點頭:“水墨丹青衣不鋪張,簡單而不失雅致,我很喜歡。”

  黎昕笑而不語。

  水墨丹青衣,不是趙曄煜原本喜愛的,只因覃娮明曾經(jīng)說過喜歡看他穿,只一句話,便讓這位殿下的衣櫥間里的衣裳幾乎都是水墨丹青衣。

  范云舒和趙曄煜說了足足一個時辰的話,就像久不見面的舊人,東南西北什么都說,歡得不行。

  黎昕和若薔加入聊天,話題這才轉(zhuǎn)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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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薔給每一人的杯里都續(xù)滿果酒,才說:“熙寧郡主與太子殿下的宴會很是隆重盛大,奴婢看座上的太后,許久不見她老人家如此開心了?!?p>  哪壺不開提哪壺,熙寧尷尬笑笑,只求若薔不要再往下說了,即使往下說,那也不要說自己曾想嫁給太子啊,否則辰王得如何看自己?

  若薔笑著沒往下詳細說,只是道:“白淮不日就要有大喜事了,太子與郡主婚嫁,東宮有女主人,地位可要穩(wěn)妥了?!?p>  黎昕感嘆:“不是只有熙寧郡主有皇后的命格,早日我占卜,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白淮皇宮之中還有兩人有此命格。一人,觀星象,大富大貴的千金之軀,必然是永悅公主。另外一位,當前處處受限,其光輝不得彰顯??上В覍Υ笫セ蕦m里的人了解的不多,不知曉是何人?!?p>  若薔突然悟到什么似的驚訝地凝視范云舒:“莫不是小姐?”

  桌上三人的眼神齊齊落在范云舒身上。

  范云舒吞口口水:“真,真的嗎?”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盼望著黎昕說出的下一句肯定自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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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柔柔的風(fēng)吹來,荷葉荷花輕擺,“沙沙”聲傳來。

  黎昕咳嗽聲,又掐指一算才回答:“大圣皇宮之中貴女眾多,已嫁的伽北郡主,未嫁的迦南郡主,還有其他位貴女等,但據(jù)我的了解,而今有困頓之像的唯小姐一人?!?p>  范云舒的心“砰砰砰”地跳,雙手緊緊揪著手帕,眼神惶惑又激動。

  自己居然也有皇后的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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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清風(fēng)徐來,一片荷花花瓣飄落到范云舒的發(fā)髻上。

  趙曄煜一手攔著袖擺以免弄到范云舒,一手摘下她發(fā)髻上的花瓣,不是扔到地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殿下,你……”范云舒臉上沒少害羞的表情,眼睛里略有些不明所以。

  趙曄煜像是被范云舒提醒才察覺到自己的行為若是放在外界乃是不妥的,趕緊向范云舒拱手賠罪:“是本王的不是,失態(tài)了,忘了小姐說的男女授受不親,罪過罪過?!蓖O拢瑓s是含情脈脈地凝視范云舒,“只是落在小姐發(fā)上的花瓣,本王舍不得丟棄,小姐不介意本王收藏吧?”

  范云舒的臉頰像是喝了很多烈酒似的紅了一片,腦袋似撥浪鼓般搖擺:“不不不,殿下千金貴子,豈會有罪。”她含著下巴小聲笑言,“能得殿下收藏,是這片花瓣的福氣。”

  趙曄煜如釋重負樣子放下手,微微握著口袋:“在小姐秀發(fā)上停留過的花瓣,本王一定會親自將它曬干,放進香囊之中好生收藏,隨身佩戴?!?p>  范云舒的臉更紅了,也更篤定,自己未來的夫君,一定是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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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范云舒在壓抑著激動不已的心緒,不敢表露分毫出來,卻沒有看見除了她以外的三人暗暗地交換眼神。

  三個騙一個,豈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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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雞啼喚日尚有些半柱香的時刻,月亮已經(jīng)西下,天空等待破曉。

  趙府的大宅,路上的燈油即將耗盡,燭光虛虛地照著依舊黑暗的各條道路和走廊,巡邏的看門的都即將換班,松松懶懶地不甚盡職。

  廚房的一處角門打開,送菜來的李丐搬進來十多筐新鮮的蔬果。

  隔壁的被用大鎖鎖上的柴房被人撬開,靜悄悄地放出錦瑟。

  李丐和撬門的小心護送她上推車上,又拿菜筐罩在她的上頭。

  “誒!”菜筐勾到了她的發(fā)髻。

  撬門大叔囑托:“勞煩你了,快些護送姑娘回宰輔府邸報信,告訴大人端瑰公主謀害小姐??烊?。”

  “知道了!”李丐跳上車,揮動鞭子拍馬的臀部,趕著車疾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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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駙馬府邸到宰輔的府邸卻只有一條路,必然要經(jīng)過大門才能往宰輔府去。

  趕巧是和李丐熟識的看門,喊他一聲,不得應(yīng)答,只是使勁地揮動馬鞭子趕馬疾跑,三下兩下就沒影了。

  櫻桃走出大門張望,看了看,吩咐道:“過會會有老東西來收尸體,讓他在門口等著,不準進來?!?p>  吩咐完正要往回走,從里面急匆匆地跑出來一群人拿著長木棍條,更有從馬廄方向來的看家護衛(wèi)。

  為首的是桂兒,手里攥著什么東西。

  “桂兒,天還沒亮呢,你帶著人這是要跑去哪兒?”

  桂兒亦是伺候端瑰的,地位僅亞于櫻桃。

  她氣都沒有喘一口,把手心里的東西打開,是一朵青色的絨花。她氣喘吁吁道:“錦瑟的東西,她跑了,快追!”朝身后的人招手。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望哪一個發(fā)現(xiàn)去。

  看門的突然想到方才的事情,連忙道:“方才送菜來的李大叔很是奇怪,叫他不應(yīng),還使勁地揮鞭子趕得緊,怕是他帶著人走了,去的方向……是宰輔大人的家里。”

  “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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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宰輔大宅所在的那條街道,李丐耳朵里便進傳馬蹄聲和跑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快追!”

  錦瑟亦是聽到了,掀開菜筐露出頭來。

  李丐慌道:“姑娘,我這是送菜的馬推車,很快就會被他們追上的,前面有個拐角,你跳下車去,想辦法報信,我來引開他們?!?p>  錦瑟急得眼淚都出來了,猛地點頭:“好!李大叔,只要我能活著,一定會報答您的!”

  “不客氣!”李丐亦是慌得很,眼看著就要到拐角,喊一聲,“姑娘,準備……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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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瑟跳下車,滾到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跑。

  去宰輔的路已經(jīng)被堵了,眼下……唯有皇宮了,只能向熙寧郡主求救??墒亲约簺]有帶有腰牌,皇宮的門進得去嗎?可是眼下沒有別的辦法了,為了主子,只能賭一把了。

  這里,離宮門只有兩街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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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曉,雞啼聲起,宮門起鑰。

  覃娮明和裴呈騎馬出來。

  今日榮王府慶賀榮棠華霜小郡主生辰,早中晚三頓的流水宴席。

  許多日前榮王府的請?zhí)屯兜椒既A宮,太后甚是喜歡榮棠華霜這個小瓷娃娃,逼著覃娮明一定要陪著自己去。

  可是去了又不好玩,還要待一整日,不如先趁個早去早市喝茶,到點了再去榮王府。

  可才出宮門,遠遠地就看見一群兇神惡煞的大漢猛追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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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城之中,天子腳下,敢這般行事的可是不多,非得是權(quán)勢的人家。

  裴呈疑惑:“公主,屬下記得她,是熙寧郡主生母的貼身侍婢,叫錦瑟的姑娘?!彼粌H眼力好,記憶也不賴。

  范云舒雙眼充滿狐疑色:“莫不是白蘭若出事?”

  二人緊了緊馬韁,停下腳步。

  “不清楚,只是昨夜夜宴未見端瑰公主的身影,往常這般宴會,端瑰公主從不缺席?!?p>  覃娮明點頭:“卻是如此,尤其是和熙寧相關(guān)的大事,她是最上心不過了,無緣無故地就不來了。端瑰公主向來和白蘭若不對付,趙府大抵是出事了?!?p>  ————————————

  覃娮明朝裴呈使個眼神,裴呈會意,駕馬沖了過去,攔在兩方的中間。

  “天子腳下,公主近前,何人敢造次???”裴呈朝大漢吼。

  雙方都楞住了,尤其是錦瑟,聽到這話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猛然跌跌撞撞地朝覃娮明處奔去。

  被裴呈攔在后面的無一人敢往前,有人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去報信。

  裴呈指點其中一人:“你跟我過來,向公主回話。”

  那人顫顫巍巍地下馬,小跑著跟在裴呈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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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瑟來到覃娮明馬前,“撲通”跪下。

  “求公主為我家主子做主,嚴懲害她之人!”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覃娮明臉色冷淡:“說吧?!笔俏鯇幍纳?,不得不理不睬不管。

  錦瑟聲淚俱下:“啟稟公主!奴婢是熙寧郡主生母,白姨娘的貼身婢女,求公主轉(zhuǎn)告熙寧郡主,白姨娘沒了!”

  覃娮明眼睛都大了,本想著是端瑰刁難白蘭若,刁難得她受不了了,不曾想是性命的大事。

  裴呈也沒反應(yīng)過來,一夜之間,白蘭若說沒了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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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耗傳進棲月堂里。

  熙寧才換洗好,頭都沒梳,覃娮明就來敲門了,之后還跟著錦瑟。

  覃娮明表情有少許的微妙,而錦瑟臉上全是淚。

  熙寧心頭涌上強烈的不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握著梳子的手都顫抖了。

  錦瑟撲通跪下:“郡主,姨娘沒了,姨娘人沒了!”

  好大一個晴天霹靂,熙寧臉色瞬時煞白,腿腳,手和唇都在顫抖,站不住,一個踉蹌往后倒去。

  覃娮明扶住她:“馬車我已經(jīng)備好了,我送你回去?!?p>  ————————————

  半戈探聽到隔壁院出事的消息,跑回去說。

  范云舒起得早,已經(jīng)打扮好了。

  “奴婢出去領(lǐng)東西,回來看見公主帶著個宮外打扮的人進棲月堂,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趴墻根一聽,原來是昨天晚上,熙寧郡主的生母,白姨娘人沒了。”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掐指一算,是百日了,人說沒就沒了。

  她捂著胸口,吞了口口水:“這事怪嚇人的?!?p>  半戈壓低聲音:“小姐,若薔姑姑好生厲害,百日毒,一日都不差,難怪她能輔佐太皇太后到今日呢?!?p>  范云舒慌忙捂住她的嘴巴:“你瘋了嗎,這種事情豈可宣之于口?。俊?p>  半戈意識到,里面也捂住了自己的嘴,朝四下張望,幸好沒有別的人聽到。

  范云舒輕嘆,口頭不嚴實的,留在身邊就是留個災(zāi)難,哪一天禍害了自己都難說,還是盡早解決了吧。

  她暗暗地看眼半戈。雖然是從小的情誼,可成事者,不能留禍害在身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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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府的大門緊閉,沒人看守,倒是一邊的小門蹲著五六個上了些年紀,穿著一身白的老人,很像是民間上門來收尸的。

  敲了兩聲門沒人來開,大門直接就被裴呈一腳踹開。到底是修習(xí)之人,踹開這樣的門,沒有一點難度。

  趙府,因為昨夜熙寧的大喜,哪里都是彩緞,沒有一點白色,更別說有誰為白蘭若悲號了。

  府里的下人看見熙寧臉色慘白地朝文山閣沖去,又看見之后跟著跑的覃娮明和裴呈,嚇得跪到地上不敢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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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瑰坐在梳妝臺前,臉上哪里還有昨日的喜色。

  櫻桃和桂兒跪在地上頭也磕著,驚懼得瑟瑟發(fā)抖。

  “沒用的東西,抓個賤婢都抓不住,還把覃娮明這個無法無天的給招來了!留你們何用!”

  櫻桃猛地磕頭:“是奴婢無能!是奴婢無能!公主息怒!公主,您怎么罰奴婢都好,只是如今事情鬧大了,把永悅公主招來了該想想對策才是?!?p>  端瑰的心漸漸慌了起來,招了誰來不好啊,偏偏把覃娮明這個混世魔王招來!

  她大手一推,滿一臺的金銀珠寶“噼里啪啦”地掉下來,滾了一地。

  “走,去文山閣。”

  “是?!?p>  ————————————

  熙寧沖回到文山閣里,只見白蘭若獨自躺在床上,身上什么蓋的都沒有,伺候的人全都沒了蹤影。

  “娘!”

  一聲哀嚎。

  端瑰趕到文山閣外,聽到這一聲,開始有些怕了。

  覃娮明從樓上望下去,正好和端瑰的雙目對上,互相毫不避讓,咄咄相逼。

  端瑰猶豫了片刻,才緩緩榻上樓梯。

  耳朵里聽到的都是熙寧悲到極點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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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了,端瑰的腳步不由得放緩,已經(jīng)直看著覃娮明。

  都是公主,有何可懼的?端瑰一邊想著一邊壯膽,一步步走近。

  誰都沒有為難誰。

  端瑰就要踏進屋子的那一刻突然轉(zhuǎn)身看覃娮明,語氣極是冷漠:“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永悅公主不去榮王府赴宴,反而是大駕光臨駙馬府,是要給府中妾室吊唁嗎?”

  覃娮明淺淺一笑:“我想去哪里,端瑰公主你管得著嗎?”

  “這里是駙馬府,本公主乃是府中主母?!?p>  “萬里山河都是白淮土,我乃本朝皇帝之女,哪兒?都是我的地?!?p>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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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屋。

  突然傳來索圖南的聲音:“不是因為之前的病死的,有些蹊蹺?!鳖D了頓,“神仙界有些毒,是查不出來的。”

  屋外。

  端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臉色都不妙了。

  覃娮明仍然淺笑:“不做惡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端瑰公主,注意你自己的表情,要是說白蘭若的死和你沒有關(guān)系,我都不相?!鳖D了頓,“熙寧更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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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寧突然從里屋狂奔出來,一把推開擋了門的端瑰,“砰”地跪到覃娮明面前,雙手扯著她的衣袖哀嚎:“公主,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救救我娘,求求你了!”

  索圖南從里面出來,對覃娮明搖搖頭。

  熙寧淚眼汪汪地看看索圖南,又看看覃娮明:“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說話都哽咽了。

  覃娮明蹲下來摟住她的的肩膀:“對不起,人死不能復(fù)生,熙寧姐姐,節(jié)哀?!?p>  熙寧整個人都癱軟下去了。

  覃娮明為難地看著,一時之間居然沒話再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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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早朝。

  覃衍明聽到消息,扔下一大桌子需要批改的折子就跑了來。

  熙寧都哭暈了。

  覃娮明把她交給他,有哥哥在,或許熙寧會好些吧。嘆了口氣,緩緩?fù)顺鋈?,走到廊下,靠著柱子出神?p>  ————————————

  索圖南走了過來,默默地向覃娮明投去一個眼神。

  二人和裴呈走到一無人處。

  索圖南道:“白蘭若之死,想是天上之者為之,公主,我懷疑端瑰公主,可能把她拿了,帶回去查一番?”

  覃娮明淺笑:“你開玩笑呢吶?無論如何,端瑰是白淮的公主,白蘭若這么說只是宰輔之女,駙馬府的小妾,為著她死,拿公主回去審問,要讓天下人怎么說?”

  “可以悄悄的?!?p>  覃娮明一口回絕:“不可能。”

  “可是這樣做,極有可能找到白甜的蹤跡?!?p>  覃娮明的目光冰冷嚴涼:“怎么,是要越過皇室?到底是誰大?”簡直是目中無人了。

  索圖南一怔,從覃娮明的眼睛里品到了威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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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在趙府門的那幾個收尸的被熙寧親自亂棍打走。知道端瑰意欲草草了結(jié)生母的后事,氣得她臉都青了白了。

  白蘭若的喪儀很快就辦了,趙府全府掛著白條,敲鑼打鼓,哭聲一片。

  趙光因為任上的事情沒趕得回來。

  覃娮明站在遠遠的樹下看著,心里頗不是滋味。

  裴呈嘆:“白蘭若離世,熙寧郡主執(zhí)意要為生母守喪三年,與殿下的婚事需得往后延。為難熙寧郡主了,自己大喜的日子,生母離世,大喜大悲,身子恐怕受不住?!?p>  覃娮明瞅著他:“難得,你也關(guān)心別的人了。”

  裴呈眼神變了:“不,屬下從來都只關(guān)心公主,方才之言,是因為公主在乎熙寧郡主,也因為擔心公主會因為自己沒有救得郡主的母親而自責,所以才出此言,希望公主擔心郡主之余,也照顧好自己?!?p>  覃娮明擺擺手:“得了得了,我才說一句話,你有一大篇回我。我心里有些煩?!?p>  裴呈閉上嘴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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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蘭若入土為安了。

  熙寧披麻戴孝居在趙府,因為身上有孝,不宜入宮居住,免得沖撞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和太后。

  經(jīng)此一事,雖然沒有證據(jù)直接指出端瑰就是害死白蘭若的兇手,可和熙寧的關(guān)系卻是惡化到了極點,尤其是她給白蘭若找的那個墓地,再沒有比那處風(fēng)水還差的了。

  半個月后,熙寧搬出吉福壽康宮到璀華宮去,范璀珠也不阻攔,知道攔著也沒有用,熙寧已經(jīng)起了疑心,再有覃衍明和覃娮明護著,以后是用不上了。

  范云舒一躍成了范璀珠的全部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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