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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卷

第九章 有救有命

風華卷 川山水 8509 2021-04-15 14:49:37

    震耳欲聾的銅鑼音,綿柔的絲竹弦樂聲,和人聲鼎沸交織。良辰吉日,太子娶親,郡主出嫁。

  覃衍明騎著白馬,新郎紅衣,意氣風發(fā),親迎新娘子。

  數(shù)十里的紅妝,漫天的花雨,揮灑的銅錢幣,從趙府綿延至九闕門。

  到,大極明宮,拜堂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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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地,就聽到敲鑼打鼓的聲。

  覃浩泱端坐,一身金龍雀虎帝袍,雙眸炯炯有神。

  迦南和伽北的眼眶微潤,今時今日,曾經是她們的期盼。這一日,更是熙寧盼了好幾年的,她守過家孝,過國孝。東宮的后院空空,沒有一朵“花”,為的就是熙寧。

  她二人小心拭去眼淚,輕輕轉頭,忽而看見龍椅的旁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覃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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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兒臣回來了?!?p>  本來還好好的覃浩泱,聽著這句話,眼眶霎時就泛紅了,鼻尖發(fā)酸:“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他一吸鼻子,“你可趕上了,太子成婚?!彼忠晃亲?,“你母后給父皇來信,說你中了怨毒,父皇都嚇怕了,想著太子娶親,便將皇位禪讓給他,去看你?!?p>  “父皇,女兒很好,不必擔心?!瘪麏酌餍Φ脿N爛。

  聽著,銅鑼聲近。

  覃娮明提著裙擺,走到迦南身邊。

  迦南一臉錯愕,眼淚掉下:“公主,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她朝覃娮明靠,“你回來了也不說一聲,那么突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p>  “我聽持之以恒說你生了龍鳳胎。”

  “是,今夜夜宴,我會帶他們來。迦北姐姐也生了,是個小公子?!?p>  “好?!?p>  迦南的目光落到覃娮明的后面:“裴呈沒有隨你回來?”

  “九次輪回,還不到時候呢?!?p>  二人說著話,不知不覺的,新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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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美。

  熙寧的婚服上繡有九條五爪金龍,各一只鳳凰和雀虎獸,各種大瑞紋飾,蝙蝠,日月星辰云,一針一線都極其考究,無不是最名貴金絲銀線或孔雀羽線所繡。

  不知道鯨鮫族的婚服是怎么樣的。

  一抹淡淡的憂愁涌上覃娮明的心頭。

  覃衍明和熙寧忽而看到她,微訝。

  覃娮明朝他們笑。回來這一趟,能參加上哥哥和熙寧的婚禮,已經很知足了,可惜,不能抱上他們的孩子,聽小侄子小侄女喊自己姑姑了。

  丹海里的堯琛感知著覃娮明的哀愁,不忍再觀,轉身投進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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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部尚書道:

  “瓜瓞延綿,鳳凰于飛,同德同心,如鼓琴瑟,花開并蒂,締結良緣!”

  “一拜!”

  二人拜過覃浩泱。

  “二拜!”

  拜天地。

  “三拜!”

  夫妻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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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禮畢,闔宮宴飲,滿朝大臣皆在。

  覃娮明和端瑰挨著坐,后者偏坐一邊,和她相隔的距離能塞進七八個人。覃娮明端著葡萄酒靠過去。

  端瑰下意識地往后退。

  “端瑰公主。”

  “???”端瑰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嚇似的,捂著胸口,不敢看覃娮明的眼睛,頭和眼簾都微垂,瞧著地面。她問:“是永悅公主回來了啊,好久不見?!?p>  覃娮明舉杯:“好久沒有見端瑰公主了,喝一杯吧?!?p>  端瑰看自己的酒杯,莫不是……有毒?她想著,手上的帕子滑落,遲遲不肯拿起酒杯和覃娮明碰。

  “我又不吃了你?!瘪麏酌鲗⒕票畔?,問,“端瑰公主過得可還好?”

  “還好?!彼肺房s縮地答。太皇太后早已不在,熙寧又不認她了,天下是覃娮明一家子的天下,沒了靠山,她害怕。

  “以后好好過日子吧?!彼π?,起身到迦南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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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南的倆孩子,女孩起名晉邃,男孩取名弘毅。伽北的小公子叫奕銘。三小孩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不停,小麻雀似的。

  覃娮明伸手進束口袋里,掏出一大堆玩物:“這是我給你們的禮物,吃的玩的都有?!?p>  小女孩害羞,縮進迦南的懷抱里,倒是伽北的孩子膽大,好奇覃娮明的束口袋,學著她的樣子,伸手進去,掏出來一大串珠子。

  “誒呀!”伽北敲他,“你可無禮了啊,怎么可以伸手進公主的口袋?在家里,母親是怎么教你,先生是怎么教你的啊?”

  他撇撇嘴,扭著身子,掙脫開伽北,到覃娮明的懷里坐下,繼續(xù)掏東西。

  “這孩子!”

  覃娮明笑得歡。

  迦南道:“公主,我家這個丫頭和小布世子訂了娃娃親,到時候,你可要回來喝喜酒啊?!?p>  “他們還那么小呢,就定親了,萬一以后要是相互喜歡上其他人怎么辦?”

  “那就解除婚約吧?!卞饶弦荒樀臒o所謂。

  伽北亦是:“這娃娃親可不是我們定的,這兩小孩說啊,長大了要娶妹妹,可巧,陛下在,就說了一嘴。”她將音量微壓,“以后孩子要是有中意的,可能還得求公主出面呢?!?p>  “我過會就和父皇說去?!瘪麏酌餮劬锏墓獍迪滦┰S,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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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到,宴席散。

  覃娮明隨處溜達,走著,就進吉福壽寧宮。

  吉福壽寧宮的陳設布置全都沒有變化,就連皇太后曾經最喜歡的梅花樽擺放的位置沒有被人碰過,有淡淡的曇花香。

  物是人非啊。

  堯琛蹦出,找到花香味的出處,將那株曇花連著枝葉折斷,一片一片地掰扯花瓣,走到哪就扔到哪,隨性得很。

  覃娮明躺到床上,鼻子吸進的空氣里,有曾經皇太后身上的味道。她將身子側躺,微瞇眼,手枕在頭下:“皇祖母,孫女快要來陪你了?!?p>  堯琛用剩余的半朵曇花掃覃娮明的臉和脖子:“咱們的事還沒有做完呢,你忘了我們離開跡爵域是為了什么?睿丞的大仇還沒有報,我們去找杜靳儒吧?!?p>  “嗯?”她把曇花從堯琛的手上取走,隨手放在身側,坐起,一只腿弓起,“我沒有忘記,但是哥哥與熙寧姐姐成婚,我不能錯過?!?p>  堯琛將頭偏斜,又把曇花拿回,繼續(xù)一片一片地掰扯它的白瓣,說:“日子不多了,準備著吧,明天就走?!?p>  覃娮明環(huán)視一圈屋子,眼珠子里流露出不舍,但還是說:“好,殺了他?!?p>  ————————————

  月落西山,星光闌珊,夜很深了。

  堯琛和覃娮明并肩走在小路上,時不時有螢火從草叢花堆里飛出來,碧盈盈的。一只晚睡的蝴蝶飛來,不怕生地落到堯琛手上的曇花花蕊上。那朵曇花也就剩下花蕊,但還有花香縈繞。

  “蝶后是蝴蝶嗎?”覃娮明忽而開口問。

  “是啊?!眻蜩⊙鲋^,天空正巧飛來一只燕子,“蝶后年輕的時候,是九天十域最美的女子,如明月之輝,柔情似水,傾倒眾生?!?p>  “你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

  “我是侗君鍛造出來的,當初,見過蝶后,她亦認識我。”堯琛止住步子,正好,身旁有一條長的石頭椅子,坐下去,雙手大展,放在靠背的頂上?!拔宜紤]多時,近日忽然想明白,想通了,當初,其實蝶后不是想要封印離一谷,而是我。她或許是知道怨毒的存在,也知道劍并未鍛造成,便想要用時間,等到火熄,使鑄劍失敗,從而消滅怨毒?!彼念^仰起,透過樹葉的縫隙觀星,“或許,離一谷也知道我的存在。”

  覃娮明默默聽著,一句話都沒有。

  堯琛將曇花舉起:“曇花一現(xiàn),說的便是我了,我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將頭轉正,眼珠映螢光和覃娮明的臉,“要不是我把你抓進蕪灣,你就不會死了。你恨我嗎?”

  覃娮明點頭又搖頭,坐在他對面的石墩上,說:“剛開始,我知道你隱瞞我,騙我,讓我面臨生死,我有恨你的念頭,后來,慢慢地釋懷了,而且,要不是你,我此刻也沒有命活了,和睿丞一塊死在那次伏擊中了?!彼D了頓,“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認識離一谷。”

  “你很討厭隱瞞和欺騙?”

  “此生最恨?!瘪麏酌鞯哪X子里又浮現(xiàn)出趙曄煜和范云舒的臉,一個是最初初的紅鸞星動,一個有救命之恩。放下了,但是不能原諒。

  “被恨,也算是一種記掛吧,若是徹底地被人忘記,腦海里再也沒有他的出現(xiàn),才是真正的死亡吧。”

  “或許?!?p>  “那你要恨我一輩子?!?p>  “嗯?”覃娮明站起來,走到離堯琛只有一步距離,目光沉下去,“你又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了?”

  “我沒有。”他的眼睛眨得快,黑夜里,看不大清。

  忽然有打更的聲音。

  堯琛縮回覃娮明的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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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

  持之和以恒進覃娮明的寢殿,但床上沒有人。伸手摸進被窩,是溫熱的。以恒轉身走到妝臺,想收拾一下,一眼就看到放在桌正中,疊得四四方方的三封信。一封是給芳華宮的,一封是給帝后的,一封的收件人落款處寫的是離一谷的名字。

  二人拆開看,看到段中,臉上的血色直掉,白得反光。持之抓起信,朝大極明宮狂奔而去,哪怕現(xiàn)在是上朝,也要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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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和堯琛乘云而去。

  路過郢朝,停下,駐足看了一會。

  郢朝在趙曄顯的統(tǒng)治下,百姓安居樂業(yè),商業(yè)繁榮,似是回到當年的強盛之勢。路上聽到人說起,后位空虛,趙曄顯在等一個公主,一個他這輩子,或許都無緣再見一面的公主。

  覃娮明沒有多留,只是看了眼,就離開了。

  怨毒的力量注入她的身體里,讓她飛得極快,像一道流星似的,同時,她的身體也越發(fā)虛弱,沒有氣色,白癟癟的,一副病態(tài)。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她已經到了又一天域。杜靳儒的大營便是駐扎在此,遠遠看去,黑色的旌旗如老林里的樹,又多又大,風吹過,乍乍地響。

  她在山頭停下,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被人發(fā)現(xiàn)。

  杜靳儒親自帶隊將她包圍,環(huán)視一圈,有千人之多,還全是神階的高手,當真是看得起。

  蒙亞站在杜靳儒的后面,眸子中有驚恐的神色。

  杜靳儒離覃娮明并不近,相當忌憚。他道:“黃毛小兒,你是仗著有侗君劍,就闖進這里嗎?本座奉勸你一句,侗君劍不是你能控制的,乖乖交出來?!?p>  覃娮明將劍召喚出,堯琛亦現(xiàn)身,和她比肩而站。二人的身上,都有怨毒縈繞,尤其是覃娮明,她裸露在外的指甲,業(yè)已成灰色。

  杜靳儒后退一步,沾染上怨毒可不是小事,是丟性命的大事。

  “杜靳儒,為睿丞償命吧?!瘪麏酌髋e起劍。

  堯琛忽而道:“不要殺了他,抓活的?!?p>  “什么?”覃娮明一愣,沒等她反應過來,堯琛就沖了出去,直奔杜靳儒和蒙亞。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修為弱的,在觸碰到怨毒的那一刻瞬間就化成血霧,被灰色氣纏繞,盡數(shù)吸收。千人死,他們的氣血無不是被怨毒吸收的。

  那灰色氣將氣血吸收殆盡,便匯聚成團,像光環(huán)一樣,懸在覃娮明的頭上。

  覃娮明一劍揮下,取蒙亞的首級。

  堯琛一招打中杜靳儒的腿關節(jié)處,將他打跪下,又扯過覃娮明的手,將劍刃抵在他的脖頸,只要杜靳儒一動,劍刃之鋒能瞬間將他的喉管斬斷。

  “為什么不取他的首級?”覃娮明使勁想把劍摁下去,可是被堯琛控著,動彈不得。

  “抓活的,用他做人質,去見蝶后?!?p>  “為什么?”

  堯琛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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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將杜靳儒綁好,變出數(shù)千萬根細細的鋼針,涂有毒,又對它們施法,讓它們繞著杜靳儒的脖子,兩只手和腿腳圍成圈,只要他一動腦袋,鋼針就會刺進他的皮膚,將毒帶進他的血液里,不死也半殘。

  這陰毒的法子,覃娮明想出來的。

  壓著杜靳儒,來到篌粵塬。

  篌粵塬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像是花界,溫暖如春,草長鶯飛,百花盛開,有溫泉“咕咚”地冒泡,瀑布一瀉千里,彩虹垂掛。

  杜靳儒哼:“沒見過世面的東西,篌粵塬可是比花界還要美的所在。”

  堯琛踢他一腳,杜靳儒的身子因此一晃,腦袋也跟著動,偏向一側,鋼針立即刺入,疼得他瞬間將脖子擺正。

  “因為蝶后是蝴蝶,所以篌粵塬大量種花。”堯琛推杜靳儒一把,疼得他的眉頭皺起。堯琛呵斥他:“快點,帶路!”

  “等一下?!瘪麏酌鞔筇げ匠鋈ィ瑢⒙窊踝?,神色狐疑,問,“堯琛,你到底要做什么?!?p>  “救你的命?!?p>  “什么?”

  堯琛不說話了,眼珠子里倒影有一抹純凈白色和一抹藍色。

  覃娮明轉身看去。

  一絕美的女子款款走來,扶著她的亦是一罕見美色的女子。二人一出現(xiàn),花上的蝴蝶都像她們靠攏去。

  便是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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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后的紅唇輕啟:“杜靳儒,你又做什么錯事了?讓你安安分分地在篌粵塬待著,不肯聽,被抓了吧?!?p>  “屬下沒有做錯事?!彼难壑樽愚D向覃娮明,看她頭上的那一圈灰色環(huán),“娘娘,神劍已成,且落入了她的手里?!彼难壑樽佑洲D向堯琛,“他是劍的劍靈?!?p>  蝶后淺淺笑:“吉星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估摸著,你會來找我,但是沒想到會那么快?!彼呓蛄繄蜩?,“百萬年前見過你,那時候你還沒有名字,如今可有了?”

  蝶后的聲音溫柔,氣質儒雅,只看外表,跟外界傳揚的,兇神惡煞,長有百只手腳,絲毫沒有沾上邊。

  覃娮明朝堯琛靠過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堯琛不答,和蝶后說:“娘娘居然會知道我要來,出乎我的意料。娘娘既然猜到了,那就必然知道我來的意圖?!彼o緊抓著杜靳儒的手,“一命換一命?!?p>  忽然,蝶后身邊的侍女道:“娘娘,白衣小女,她……”

  蝶后想起來,陡然色變,猛地轉身,撂下一句話,“云夢,帶她們進來”,便化身成蝴,沖山頂上的宮殿而去。

  云夢,介云夢。

  她做出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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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淮。

  持之和以恒跑得沖,萬米的距離,跑了一個半個時辰,磕磕絆絆,終于到大極明宮。

  正在上朝,文武大臣手持芴板,哈著腰聽皇帝講話,就連才大婚的太子都在堂上處理政事。

  持之和以恒猛地沖進去,侍衛(wèi)看見是芳華宮的,還是公主的貼身宮女,更不敢攔了。

  二人沖進殿。

  覃浩泱正講話,突然就被打斷,眉頭皺。

  持之和以恒跪下,雙手抬高,將覃娮明的手書高舉,喊:“陛下,公主出事了!”

  覃浩泱一拍桌子,蹭地站起,手一揮,便將書信招到手中,打開一瞧,臉色煞白,從頭到腳都散發(fā)出冰冷的氣息。

  “父皇,怎么了?”覃衍明才抬起腳,要走近。

  覃浩泱沒有回覃衍明的話。他攥著信,瞬間化身成一道流光,狂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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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篌粵塬。

  蝶后飛到禁林里,變回人身,落在厚積的枯樹枝葉上,每踩下的一腳,底下都“咔嚓咔嚓”地響。

  她沖到一渡口,伸頭出去望,遠遠地,看見一小舟已經靠岸,搭載的白衣小女提著裙擺,光著腳丫子下船,沒有聽到蝶后的大呼大喊,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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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云夢領著覃娮明和堯琛到渡口來,見蝶后有絲絲的出神。

  此地極美,渡口雖小,但勝在精致,河的兩岸植滿桃花,風吹來,花瓣紛紛落,在水面上飄著,偶有魚從水里跳出。

  堯琛探出頭去,眼神熾熱地盯著對岸渡口停泊的小舟。就是這里了。

  他催促:“娘娘,勞煩您了,把船弄回來?!?p>  蝶后回首,手輕輕搭在覃娮明的肩膀上,卻感覺到硬邦邦的,不像是女孩子該有柔軟。是夏日,衣裳穿得輕薄,不應該……她撩起覃娮明的一只衣袖。

  隱藏在覃娮明衣袖下的她的手臂布滿了灰色的絲,根根分明。

  “到哪了?蔓延到哪了?”

  覃娮明的手捂在胸前:“心口。”

  蝶后的軀體一震,眼角余光忽而看到覃娮明的左手,靈光從她的腦海里閃過。她三下兩下就將覃娮明左手上包裹的紗布扯下,看到印記。她道:“九天神火……是你給這劍續(xù)命的?”

  “或許是吧?!?p>  堯琛站出來:“不關她的事,連我都不知道怨毒的存在,要不是白衣小女,我壓根就沒有察覺?!?p>  蝶后的軀體又是一震:“你見過她了?”

  堯琛頷首。

  仍被鋼針威脅杜靳儒開口:“娘娘,救我?!?p>  蝶后瞟眼過去,又瞅堯?。骸胺砰_他吧?!彼瘃麏酌鞯氖郑岸际嵌本臀以斓哪?,犯下的罪,我贖。”

  覃娮明聽得一頭霧水。

  堯琛卻了然。

  蝶后遠遠地瞅對面的小舟:“你們先在宮里住下,待我想好,再和你們商量。”她的目光深沉,“我會將你們送過去的?!?p>  覃娮明還是沒有聽明白,就被介云夢領去,暫且安頓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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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堯琛和蝶后私下見面,門窗緊閉,除了介云夢,沒有一個外人在場。

  蝶后坐在繭蛹子里,手上握一輪晃眼的小太陽,像玩物一樣轉著它。堯琛的眼珠子沒有一刻是離開它的。

  他問:“可是從神書廟偷出來的?”

  “是,小輪日?!钡笸O?,將手抬到半高,小太陽隨著高度的上升而更明亮,若是放到天上,則和真正的太陽無異,可普照大地。

  巨大的壓迫感襲來,介云夢癱下,手捂著眼睛,嘴唇緊緊合著,熱辣辣的汗大滴大滴地從她的額頭滾落下。

  蝶后將小輪日收起,微微嘆:“偷來的東西,終究是要換回去的?!?p>  介云夢站起來,著急地上前,跪下,苦口婆心地說:“娘娘,您的修為在封印神劍的時候就消耗殆盡了,如今活著,乃是靠小輪日供給能量,若是您將它還回去,可怎么是好?而且,融靈鼎被杜靳儒偷走,用去了,您的手上,唯這一件器物護身保命了?!彼蛑?,用膝蓋走到白繭的正下,“娘娘,還有,繁光玉元妃手上有斬魂旗陣,您要是沒了小輪日,繁光玉元妃就沒了忌憚,她要是知道,一定會打上門來的?!?p>  蝶后嘆氣:“我走后,將消息鎖死,莫要太早讓繁光知道。繁光如今爭神鑰爭紅了眼睛,一時半刻顧不到篌粵塬來?!彼謬@氣,“我走后,云夢,你便接我的位置,做篌粵塬的新主人。杜靳儒的性子烈,不聽話,犯下大錯,我會將他帶走?!?p>  “娘娘……”

  堯琛不清楚:“這與將我和公主送入神書廟有什么關系?”

  介云夢抹一把眼淚,狠狠地瞪堯?。骸澳惝斏駮鴱R是輕易進得去嗎?若是容易,世人何苦去爭那鑰匙?”

  蝶后將手半抬起,止住介云夢的話。她道:“那船,輕易撼不動。方才,我急匆匆趕回,是想,可否攔下白衣小女,讓她搭載覃娮明一程,不曾想,她已到岸?!?p>  “如今,那船在對岸渡口,我會用小輪日的力量將它勾來?!?p>  堯琛的眉頭縮起,一只手摩著一只手,終于是想明白了,說:“所以,船到時,就是你的死亡之期?”

  蝶后露出笑:“我也活夠了,能在死前,將怨毒毀了,不讓它現(xiàn)世,為禍四方,我知足了。那怨毒,若是再任由它侵蝕,它終將會霸占覃娮明的身體,到時候,除非神書廟人出手,天下無可奈何它之人。那么多年了,我想去陪侗君了,要不是擔心怨毒,擔心斬魂旗陣,我早就走了?!?p>  堯琛忖思,也罷,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事,當下之急是要把覃娮明救活。他的臉色沉重:“那之后,該怎么做。”

  “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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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后站起,一只蝶從她的背后飛起,落到堯琛的鼻頭上。她走過去,相距一米處停下,紅唇輕啟:“之后,要靠你?!?p>  “靠我?”

  她頷首:“靠你。”頓了頓,“覃娮明那個孩子,修為不高,力量不過,劃不了漿,過不了河的。”她將兩根手指舉起,停頓在堯琛的心口,“漿你來劃,生給她,死給你?!?p>  蝶后臉上露出詭異的笑,一只蝶飄來,輕輕在她的唇上親一口,被她撥走,繼續(xù)說:“你本不該來到這個世上,要不是她將自己的九天神火分出,你和劍早就死了。山川異域,日月同天,你亦已瞧過,隨我一道去見侗君吧,他一定也很想你。”

  “我要是走了,覃娮明會難過的?!?p>  “你們簽了協(xié)議,她要是活不下去,你照樣得死。是她給了你命,你該還了?!?p>  堯琛的臉色一青一白地變幻,想了很久很久,一只只蝴蝶落在他的身上又飛走。終于,頷首:“好。有一點,麻煩你,不要告訴她,我會死?!?p>  “放心,我明白的?!?p>  堯琛向她作揖:“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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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的住處,房間里還有杜靳儒。

  杜靳儒身上的鋼針依舊未解,身子直板板地站定。他笑得猖狂:“覃娮明,你以為抓了我,娘娘就有辦法幫你把毒解了嗎?我告訴你,不可能的,這世間,除了神書廟,沒有一處地方,一個神仙可以解?!彼笮Γ皇怯袖撫樖`,怕是得仰頭了。

  覃娮明手上的桂圓被她捏爆。

  “覃娮明啊覃娮明,萬千世界,你是看不了了。光瀾那個賤人,要是知道她的寶貝女兒死了,臉色一定很好看。還有離一谷。嘖嘖嘖?!?p>  覃娮明將手上的碎桂圓放下,伸出一根手指,指揮鋼針,一根一根地插進他的身體里。

  每一根針刺進杜靳儒身體,他都要抽搐一下,可一動,又被刺,又痛。

  他才要喊出聲,就被覃娮明封嘴。

  終于,漫漫時長,所有的鋼針都刺進了杜靳儒的身體里,他的血就像噴泉一樣,涌射而出。

  覃娮明的眼神冷漠,不帶一絲絲感情。她將手一揮,杜靳儒的身體瞬間被九天神火燒烤著,他的頭發(fā)一根根急速地卷曲,渾身散發(fā)出油味。她的手又是一揮,將他這火身推出門去。

  她站起來,理理衣裙,大踏步出去。

  實在是想不通堯琛要搞什么,如今還不見了,非得去找他問個清楚。

  ————————————

  有宮人去報蝶后,說杜靳儒被覃娮明折磨死。

  堯琛聽到最后,嘴角不免得一抽,狠啊,太狠了。

  死的是蝶后的大護法,她卻不大在意,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就算過去了事。

  那個來稟告的宮人才退離到殿門口,就和覃娮明迎面遇上,嚇了一跳,一問,是找堯琛來的,就又連忙進殿里稟告,再出來將她帶進去。

  蝶后對她很和藹地笑,親自拖拉來一張椅子,邀她坐下。

  三人都錯愕不解。

  蝶后不解釋,只是笑,然后把自己能救她和計劃告知,但隱瞞的堯琛和自己會死的那部分。

  “可是我殺了杜靳儒啊,你為什么還要幫我,我想不明白?”她站起來,和蝶后中間隔一桌子。

  生生死死的,最近經歷得太多,她都有些麻木了。

  “杜靳儒作惡多端,我早晚也是要殺了他的?!钡笠嗾酒饋?,“好了,明日正午時分,是小輪日的力量最強的時候,到時,我?guī)銈兌珊?。”她繞過桌子,盯著覃娮明的臉,“你長得,有點像我那個死去的女兒,但是,你不是她,她死了?!?p>  蝶后依舊笑著,回頭,走回到繭蛹子里躺下,蓋上被子,閉上眼睛,入睡了。

  “這……”

  覃娮明還要說什么,被堯琛拉了出去。

  蝶后翻身,望著覃娮明的背影,流下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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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跡爵域。

  瀾后從前線回來,聽到擂臺的事,將棠溪重重地罰了。

  棠溪跪在冰涼涼的地上,認罰,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

  瀾后罵得累了,坐下喝口水,問:“蘭迪那個蹄子,多少年前師傅就和你說了,她是個禍害,讓你打發(fā)走,你怎的還留著?”

  棠溪跪答:“回師傅,弟子已經和蘭迪說了,將會安排她到別處去干活,此時她已在收拾行李了?!?p>  瀾后的眼珠子一挪:“得了,起來吧?!?p>  “謝師傅?!?p>  她嘆氣:“這件事,我也有錯,也給我提了一個醒?!彼南难劬?,“師傅一直中意你,屬意你為五脈的少脈主,多年不立,是想讓你多歷練歷練。但,如今,局勢不穩(wěn),五脈若是再不立少脈主,怕是會動蕩,我會盡快宣布下去?!?p>  棠溪正不知道要說什么,忽然一道流光沖了進來,到瀾后的身邊才停下。

  是覃浩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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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海地,覃娮明曾經住過的長定水晶宮,這里的布置還是她離開時候的樣子。

  離一谷坐在棋盤的旁邊,棋盤上放著那枚戒指。他手上拿有一環(huán),認真仔細地磨,細細地比劃。

  突然,有東西從房梁上掉下來。

  他抬頭去看,是那只小龜。再低頭看地上,掉下來的是一些嚼過的檳榔和牛肉干。他正狐疑,突然,棋盤上的戒指上的寶石閃出微光。

  離一谷轉眼珠子看過去時,寶石上的光已經消失了。他只當自己看花了眼睛,定目看那棋,下得真奇怪,一強一弱,哪里像是自己和自己下的棋。

  他笑笑,繼而磨手上的環(huán)。

  ————————————

  篌粵塬中,堯琛站在渡口,他才將頭伸出去,就感覺有一股吸力,將他的修為吸走,連忙將頭縮了回去。他有些恍惚,定了許久,才穩(wěn)住心神。

  難怪,蝶后要用小輪日才能將船勾過來,難怪,得耗去自己的全部修為搭上自己的性命,才能劃動那船槳。他嘆一口,若是換覃娮明劃槳,怕是連一米都劃不出去吧。

  這件事,瞞著她,她又得恨上自己了吧……

  

川山水

明天就要完結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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