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來壺茶?!币荒ㄉ碇S裙的嬌俏姑娘從驢背一躍而下,抹了抹額頭出的薄薄細(xì)汗,尋了一處涼快的地方坐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趕往墨家村捉妖的蘇寒錦。
“這白太保定是誆我,什么兩炷香就到,我這都走了三天,連個人影都沒看見?!碧K寒錦望著長長的官道沒好氣的又問候了一遍白益臣。
“你怎么這么快就回鄉(xiāng)了?”
“東家出事了!”
正喝茶的蘇寒錦看向隔壁,隔壁正坐著兩人,兩人身著布衣,腳穿草鞋,一人身邊放著竹簍,一人背著草帽,正是鄉(xiāng)野村夫的打扮。本來二人聊天也不太會引起蘇寒錦的興趣,但沒過一會便聽二人神神秘秘聊起了“墨家村”。
這二人已經(jīng)壓低聲音,卻抵不過蘇寒錦的好耳力。
只聽背著草帽的大漢說道,“全都死了,先是神志不清、瘋瘋癲癲,緊接著高燒不斷,莊子上下三十多人沒一個活口,要不是我早前外出,我豈能安好坐在這里陪你喝茶。”
另一人倒吸一口涼氣,但明顯也不太相信草帽大漢的說詞,“既然都沒留下活口,你怎么知道他們死前那般模樣?”
草帽大漢見自己好友不相信自己,生氣道,“我能騙你不成。常言道世風(fēng)日下、世態(tài)炎涼,我那東家滅了族,村上那幫曾受過恩惠的沒一個有良心,不僅不給我可憐的東家收尸,還將莊子洗劫一空,等我回去,早已是尸首橫躺、面目全非,值錢的全都搶走了?!闭f到此處,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正當(dāng)是強盜所為?!鞭D(zhuǎn)眼像是想起什么,幸災(zāi)樂禍道,“呵,搶來的東西當(dāng)真是那么好拿的嗎?大概是老東家在天有靈,懲罰那幫強盜,凡是從莊子上拿走一磚一瓦的全都如莊上的人一般,六親不認(rèn),高燒不斷,死前像是有極大的怨氣一般,死不瞑目?!?p> 那人已然相信,不禁大呼,“真是邪了!”
“兩位大哥,能容我坐下?”
這兩人嚇了一跳,抬頭便見一黃衣姑娘笑臉盈盈的看著自己。
“不方便,姑娘還是去別的地方坐吧?!辈菝贝鬂h回絕道。
對于草帽大漢的拒絕蘇寒錦也不惱,從袖中摸出一錠碎銀子,擺在大漢的面前,“我對你剛才說的故事很感興趣,如果你能再說得詳細(xì)點,令我滿意,這錠碎銀子便是你的了?!?p> 草帽大漢三年都不見得能苦到一錠碎銀子,當(dāng)下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拉開身邊的長條凳,“姑娘,請坐?!?p> 竹簍大漢給蘇寒錦倒了一杯茶,隨后看向草帽大漢,也是被這故事吸引,想知道下文。
“你接著說?!碧K寒錦示意。
草帽大漢潤了潤喉,接著道,“姑娘,這事邪乎的還在后面,當(dāng)時洗劫我東家的村民不在少數(shù),少說也有二三十戶,整個村子也才四十來戶,這一下相當(dāng)于死了大半個村里的人。本身我東家被滅門就是件大事,這一下又死了這么多人,簡直就是大事中的大事?!?p> “撿重要的說?!?p> “嘿嘿,姑娘別急。”草帽大漢一笑,“這一下驚動了管理墨家村的越云鎮(zhèn),墨家村死了那么多人,還都是壯丁,年底交不上稅銀,越云鎮(zhèn)對上也交不了差,自然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越云鎮(zhèn)先后派了三波人,都沒查出個所以然,就死了?!?p> “死狀也如其他人一般,瘋瘋癲癲,高燒不斷,死不瞑目?”
“姑娘聰明過人,的確如此。這事太過邪乎,幸存的村民都說是鬼魅作祟,吵著要舉家遷移,但越云鎮(zhèn)好似不想這件事鬧大,又加派了不少人馬,堵在村口,不讓那些村民出村?!?p> 蘇寒錦繼續(xù)問道,“可還有人死亡?”
草帽大漢搖了搖頭,“我是在封村前偷偷離開的,現(xiàn)在還有沒有人死,我就不知道了?!?p> 蘇寒錦摸了摸桌上的碎銀,“你告訴我墨家村在哪,這塊銀子就是你的了?!?p> 二人聽言,驚訝不已,尤其是草帽大漢更是驚得大呼,“姑娘使不得。莫要因為好奇丟了性命?!?p> 蘇寒錦搖搖頭,也不解釋,“此事莫問,你只管告訴我墨家村在哪里?!?p> 草帽大漢見蘇寒錦去意已決,嘆了口氣,松口道,“墨家村離這茶亭不遠(yuǎn),沿著官道再向東走5里地就能看見了?!?p> 蘇寒錦起身,喝了口茶,“謝了?!北戕D(zhuǎn)身坐上毛驢繼續(xù)趕路。
果真如草帽大漢所說,墨家村離茶亭約莫五里地。
蘇寒錦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村寨,旁邊巨石上刻了個墨字。但與大漢所說不同的是并沒有人圍堵在村口。蘇寒錦摸了摸驢頭,加快了前進的速度,不一會便來到了村口。
蘇寒錦跳下驢背,咬破中指,擠出幾滴鮮血,在驢頭正中央畫了一道豎線,才牽著毛驢,走進墨家村。
要說這墨家村的確死了不少人,青天白日之下,整個村也是陰氣沉沉,幾乎挨家挨戶門口都掛著白燈籠,白燈籠隨著陰風(fēng)左右搖擺,地上的黃紙錢無風(fēng)打著璇兒。大致走了一盞茶的工夫,別說是人了,連個牲口也沒瞧見。
“不是還有十幾戶幸存的村民,怎么都不見了?難道已經(jīng)都搬離了?”蘇寒錦推開一家沒掛白燈籠的房門,里面早已人去樓空。
“看來是已經(jīng)搬走了,怪不得村外也沒了那些堵門的人?!闭f著,拿出腰間的捉妖盤,捉妖盤卻不如之前躁動。
蘇寒錦輕咦了一聲,“那妖怪不在此處?為何這捉妖盤沒了動靜,當(dāng)真是奇怪。難道那妖怪也隨著那幫村民走了?”
“姐姐,留下陪我玩?!?p> 捉妖盤頓時躁動不已,“吁!”毛驢驚叫示警。
蘇寒錦聞聲調(diào)頭,只見一團黑霧從另一個屋子飄忽而來。
那黑霧一邊飄向蘇寒錦,一邊低聲輕吟,“姐姐,留下陪我玩。”那聲音宛若鬼魅,入耳便能令人心生涼意。
蘇寒錦快速拿出桃木劍,向后一躍,厲聲喝道,“何方妖怪,速速現(xiàn)出原型!”
那黑霧仿佛聽不懂,只是不斷重復(fù)“姐姐,留下來陪我玩?!?p> 蘇寒錦眉頭一皺,不是那殺人的妖怪,這是個剛生出靈智的怨靈。待見黑霧飄至一丈處,蘇寒錦二話不說,扔出一張黃色符紙。
怨靈動作明顯一頓,調(diào)頭就跑。那符紙卻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不論黑霧飄到哪里,都能準(zhǔn)確捕捉。
蘇寒錦見狀,也是腳下發(fā)力,緊跟其后。
怨靈畢竟剛出生不久,豈能斗過專治怨靈的黃符,沒追多久,便一頭撞上了黃符,黃符頓時大顯神威。只見黃符呼呼作響,不斷變大,宛若一張大網(wǎng),直接裹住了怨靈。
怨靈凄厲慘叫,不斷在黃符內(nèi)沖撞。黃符忽大忽小,上面的道紋忽明忽暗。
“收!”趕來的蘇寒錦見狀,大喝一聲。
道紋金光乍現(xiàn),黃符立刻縮小到原狀,飄至蘇寒錦手中。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沒人陪我玩,為什么姐姐也要和其他人一樣離童兒而去。”
蘇寒錦定睛一看,黃符內(nèi)關(guān)著的竟是個穿著肚兜,帶著虎頭帽的孩童。蘇寒錦恍然大悟,這是慘死孕婦腹中的胎兒怨氣所化。也是,百號人的村落有幾個孕婦也是正常,她們慘遭那妖怪所害,腹中胎兒自然也難逃一死。死胎怨氣極深,化為怨靈,食人陽氣而活,若是不管不顧,任由他長大,定要為禍一方。
不過不急處理他,興許他能知道關(guān)于那個妖怪和那些幸存村民的事情。
“你可叫童兒?”
“怎么,姐姐要陪童兒嗎?”
蘇寒錦冷笑,“你且回答姐姐幾個問題,滿意了,自然可以陪你玩?!?p> “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自然?!?p> “姐姐騙人!”黃符頓時金光閃爍,怨靈似是被激怒的到處亂撞。
“緊!”黃符頓時縮得如手掌一般大。
“??!疼!”怨靈慘叫不止,求饒道,“好姐姐,好姐姐,童兒好疼,童兒知錯了,求姐姐不要懲罰童兒了?!?p> “你可愿回答問題?”
“愿意愿意。姐姐你問吧?!?p> “你可見過比你厲害的妖怪?!?p> “比我厲害的妖怪?”怨靈想了想,“姐姐是說那只大狗?”
大狗?難道是狗妖?哪里的狗妖有如此威力?蘇寒錦搖了搖頭,心中納悶不已,自己似乎沒有聽說過狗妖害人是瘋瘋癲癲,高燒不斷的癥狀,還喜食怨氣。
“那只大狗可是殘害了這些村民的妖怪?”
“姐姐你胡說,大狗才沒害他們,他們都是咎由自取,大狗只是在幫助他們。那些村民到處殺人,我娘親就是被他們殺死的?!痹轨`似是受到刺激,驚叫一聲,“他們殺了娘親,殺了娘親?!毕袷菬o數(shù)個孩童在哭喊,有男有女。
“消!”黃符再次金光閃爍,哭喊聲頓時變小,無數(shù)童聲合而為一,“嗚嗚,大狗沒殺他們,大狗吸了他們的怨氣,大狗好痛,痛的打滾?!?p> “如果大狗只是吸食怨氣,那些村民怎么會死?”
“嗚嗚,不知道,童兒也不知道,大狗說吃了他們的怨氣,他們就能變好,就不會再殺人,可是……可是他們死了,怨氣變得更多,鉆進了別人的身體里,那些人又開始?xì)⑷?。大狗跑去吸,但怎么吸也吸不完。直到……?p> “直到村里的人全都死了?!碧K寒錦已經(jīng)意識到幸存的那十幾戶估計已經(jīng)遭遇不測,墨家村徹底被滅村了。
怨靈哭個不停。
“那只大狗后來去了哪里?!?p> “不知道,大狗說他沒怨氣吸會死,叫我一起和它離開,但是童兒沒辦法離開這個村子,童兒只能在這里日日夜夜等待有人愿意留下來陪我玩,童兒好孤獨?!?p> 蘇寒錦手掌一握,黃符被放入布袋中。“看來這狗妖的確就是滅了墨家村的罪魁禍?zhǔn)?,現(xiàn)在去不知所蹤,羅盤也沒有動靜,怨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哎,這下可如何是好?!?p> “仙姑!”
蘇寒錦眼見一人騎馬奔來,揚起陣陣土塵。
宋豫見那人果真是蘇寒錦,腳下立刻使力夾馬肚,提速趕至蘇寒錦面前。
“咳咳?!碧K寒錦揮了揮塵土,才認(rèn)出竟是那名喚叫宋豫的官差?!八未笕耍阍趺磥砹??!?p> 宋豫來不及多說,直接一把將蘇寒錦撈上馬背,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都城方向奔去。
“仙姑多有得罪,大事不妙,你必須要回趟都城?!?p> “可是都城發(fā)生什么鬼魅之事?”
“黃二小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