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雖然還是那個寺廟,但與幻境中的寺廟又有不同?;镁持械乃聫R頂多破點,而眼前的寺廟只能用“殘垣斷臂”來形容。若不是大佛,蘇寒錦可能就認(rèn)不出來了。寺內(nèi)還橫躺著數(shù)十具尸體,再瞧這些尸體的面容,赫然是幻境中出現(xiàn)過的馬賊和村民。
看來幻境只是將過去的事情又重新在自己面前展示了一遍。蘇寒錦看著眼前的場景做出如此的判斷。
“姐姐!”童兒看見蘇寒錦激動地?fù)湎蛩?p> “哎喲!”蘇寒錦被童兒的沖擊力直接撞進(jìn)了白益臣的懷里。
白益臣微微不滿地瞪了一眼童兒,卻沒說什么。他知道童兒和他一樣,一直擔(dān)心幻境中的蘇寒錦,此時見她平安歸來,激動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姐姐,童兒擔(dān)心死你了!”童兒抱著蘇寒錦撒嬌道。
蘇寒錦摸了摸童兒的頭,說道,“看來只有我一人入了幻境?!?p> 白益臣本想說并不是這樣,但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就出來了,看來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p> 蘇寒錦等人循聲望去,只見金佛身后走出一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七戒。
蘇寒錦可忘不掉之前在幻境中狼狽的模樣,當(dāng)下看見七戒,那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你個小妖,還敢出現(xiàn)!”
七戒并沒有理睬暴跳如雷的蘇寒錦,而是深深地看了眼白益臣,接著跪在蒲團(tuán)上,抬頭望向佛祖道,“師父,你看見了嗎?即使是擁有童子之命的人,最終做出的選擇也和我一樣。你還會怪罪于我嗎?”說著流下兩行清淚,又道,“若不是你收留他,又將我趕走,怎會惹來殺身之禍?”
“童子之命?說的是誰?”童兒心急地問道。
蘇寒錦撇了撇嘴,“白益臣?!?p> 童兒嘿嘿一笑,看著白益臣就像看著美味的怨靈一樣,“師侄,你隱藏的很深啊!”
白益臣被童兒赤裸裸地眼神盯得心中發(fā)毛,心想,這怨靈看他怎么跟看食物一樣!
“為何他要拿我作比較?”白益臣問向蘇寒錦。
蘇寒錦指了指還在那里念念叨叨的七戒,“你竟然不知道你命格的特殊之處?擁有童子之命的人都是大善之人,這善是深入骨髓的善,基本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據(jù)說你們這樣的人都是上仙轉(zhuǎn)世,但這個說法還有待考證,畢竟到目前為止還沒見到一個擁有這樣命格的人飛升成仙的。不過……擁有童子之命的人修道資質(zhì)是不容置疑的?!闭f著,拍了拍白益臣的肩,“所以……徒兒你要加油啊,師父以后還得靠你呢!”
白益臣倒不在意自己的命格會不會助自己飛升,畢竟他當(dāng)初決定做蘇寒錦的道童一方面是因為不想連累母親,另一方面是為報救命之恩。所以當(dāng)他聽了蘇寒錦一番話后,心中想的卻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同七戒一樣的選擇。
七戒又對佛像拜了三拜,才起身,雙手合十,對著蘇寒錦說道,“阿彌陀佛,還請施主原諒小僧的自作主張?!?p>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蘇寒錦見對方態(tài)度陳懇,她倒不好再說什么,只是小聲抱怨道,“你那幻境可差點殺了我?!毖韵轮饩褪且宦暤狼缚刹荒芡晔拢钇鸫a得給點補償。
“小僧的幻境可幻出人的五感六覺,施主信以為真實屬正常。”
“你的意思是那碎片是假的?”蘇寒錦看了看手指,原先被碎片割裂的地方果然完好無損。
被耍了!
七戒點了點頭,又看向白益臣道,“施主替小僧解了心結(jié),小僧自要送上一份謝禮。金佛的生機對你們修煉大有裨益,而范公子就住在佛城。”
白益臣不為所動,“無功不受祿,我尚且不知道自己做了何事,還請七戒大師明示?!?p> 蘇寒錦認(rèn)同地點了點頭,自己莫名其妙入了幻境,又莫名其妙虛驚一場,這耍人,事后也得說清理由啊。
“阿彌陀佛,告訴各位施主也無妨。這事說來話長……”七戒看著眼前的寺廟,觸景生情,寺內(nèi)的故事便通過他的口,如畫卷般展現(xiàn)在了蘇寒錦三人眼前。
“堪佛寺雖不在佛城,但香火并不比其他地方少,甚至比佛城一般的寺廟更為旺盛。那時的我每日就躲在米缸里聽僧人念經(jīng),晚上便爬上供桌偷食燈油。我原以為日子就會這么平靜的過下去,誰曾想一次外出的化緣徹底改變了堪佛寺的命運。那日僧人們前往佛城化緣,不知出了什么問題,竟是一個也沒有回來,師父很是擔(dān)心,便決定親自去佛城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師父一去就是半個月,回來時只是一個勁的搖頭和嘆氣,我那時還不能人語,沒有辦法問出原因。從那以后,整個寺廟只有我和師父相依為命??胺鹚聸]了僧人,香火漸漸稀少,到最后只能靠佛城發(fā)的香火錢維持生計?!?p> 七戒看著燈里的香油,又道,“師父心懷大愛,常常將香火錢救濟(jì)給貧苦的村民,有時候窮到連一頓飯都吃不上,但盡管如此,他始終記得留下一點錢,給我換些燈油吃。也許是經(jīng)常吃燈油的緣故,也許是聽經(jīng)聽久了,我漸漸沾上了些佛性,能夠幻化出人形。師父并不嫌棄我的出身,愿意點化我,收我為徒。”
說著,七戒神情陡然變得悲憤,“五年前,南方洪災(zāi),一群村民逃難于此,師父憐惜他們背井離鄉(xiāng),無依無靠,不僅為他們爭取了一塊修養(yǎng)之地,每年還會將香火錢都給他們,但這些村民不知感恩,竟是如吸血蟲般貪得無厭!我多次提醒師父,他的仁慈根本點化不了這些愚民,但師父不聽,還說我佛性不穩(wěn)。沒有了香火錢,哪里還能買到食物,師父只能靠著化緣弄些吃的,但也是經(jīng)常有上頓、沒下頓。就這樣師父的身體漸漸不行,竟是一病不起?!?p> 蘇寒錦等人聽到此處也是一陣心疼,感嘆釋空大師確是慈悲為懷、活佛轉(zhuǎn)世。
“一日寺外有人敲門,那人雖遮蓋了面貌,但我一眼就認(rèn)出是曾經(jīng)寺廟里的僧人,他抱著骨灰罐跪在師父面前,請求師父原諒他,同意他繼續(xù)留在寺里。師父連非親非故的難民都愿意傾覆全力,何況是自己以前的徒弟,自然是同意了。正是這一時的善念,種下了惡果!”
“那人可是幻境中的瞎和尚?”白益臣問道。
七戒點了點頭,毫不掩飾心中的怨恨,“正是這個賊人!我的妖術(shù)是能探測人心,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制出逼真的幻境,但那時我妖力尚弱,只能看出他沒安好心。我竭力勸師父不要收留此人,可師父認(rèn)為我冥頑不靈,沒有慈悲之心,將我趕出了寺廟。就在那日,風(fēng)雨交加,我心有所感,冒雨趕回寺廟,卻看見寺內(nèi)橫尸遍野,到處都是村民還有馬賊的尸體,而那人伙同范公子正逼迫師父交出金佛?!?p> “呵……”七戒輕笑,“我沒想到師父他知道真相,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卻還癡心妄想地勸他醒悟。可賊人就是賊人,怎么可能被你一言兩語點化。想必師父的勸說在那人耳里就是令人厭煩的念叨,我見那人要拿刀殺師父奪金佛,又怎么會見死不救。”
說著,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就用這只手奪過了那人的刀,刺了進(jìn)去,血流了我一手。”
“后來呢?”童兒追問道。
“后來?”七戒神情恍惚,眼角流著淚水,嘴角卻含著笑,“哈哈……哈哈……那人當(dāng)然被我刺死了,可師父……可師父……他覺得教徒無方,一個個殺念頗重,他自認(rèn)愧對佛祖,就在我面前自刎了……”
哎。蘇寒錦深深嘆了口氣,想必釋空大師的死就是七戒的心結(jié)吧,他不愿承認(rèn)釋空大師是因他而死,所以才讓幻境中的大師死于馬賊之手,所以才將他們送進(jìn)幻境之中,想看看擁有童子之命的白益臣會不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我想不通師父為什么要責(zé)怪我,為什么要以自刎的方式懲罰自己,懲罰我。我想救師傅,難道我做錯了嗎?我殺的是心懷惡意的人,難道我殺錯了嗎?多年以來,我一直跨不過這個坎兒,直到你們的出現(xiàn)……我想若是生來本善的童子之命也和我做出同樣的選擇,那就能證明當(dāng)日我沒有做錯!所以在你們進(jìn)來的那一刻,便進(jìn)入了我的幻境?!?p> 蘇寒錦聽到此處,有些奇怪,“不對啊,既然你想得出真實的結(jié)果,就該讓我們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怎么還故意讓我知道這是幻境?”
七戒看著蘇寒錦,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你的命格會影響到結(jié)果?!?p> 蘇寒錦心里驚起一片駭浪,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鼠妖竟能看出自己生來本惡的命格。
“原來如此。”蘇寒錦道。
白益臣看向蘇寒錦,問道,“你的命格是什么?”
蘇寒錦故作生氣道,“我的命格也是你能瞎打聽的?”
白益臣頗感無奈,女人的臉果然說變就變,隨口問了一句就生氣了。而后又看向一臉解脫的七戒,不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其實他早就看出來這是幻境,所以最后才能沒有任何負(fù)擔(dān)一劍殺了瞎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