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櫻花香徑的兩旁,白玉蘭花繁華落盡。綠蔭叢中,啾啾的鳥鳴聲忽而在左,忽而在右。不足盈尺的溝渠里,清水小心的嘩嘩響著,唯恐驚動瞪著青天研究的青蛙王子。
丁未平感覺自己好久沒有走到這方來,一切都變得很陌生了。直到他看到洛璜迎面走來。然后兩人互不相看的錯身而過,才感覺這一切原來并沒有多少改變,在公司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深切的影響到了兩人的社會生活。
他們時常掛在嘴上的那句,“不管任何時候,我們一定要公私分明?!钡墓碓挘瑳]有讓他們拋棄工作中積累的怨恨,反而變本加厲了。
他究竟來干什么?盡管丁未平一直在旁敲側(cè)擊,但卻一直沒有得到寧晨英的正面回答。他能夠肯定洛璜一定是到了寧晨英的家,但他們之間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就無從得知了。
不過,通過這么久的觀察,他相信他們之間不存在戀愛方面的感情糾葛,至少現(xiàn)在不存在。不然,當(dāng)他后腳到達(dá)她家時,她的表情不會那么坦然和自在,有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他們有著另一層關(guān)系。他一度猜測,難道寧零是洛璜的孩子,晨英以前和洛璜……他不敢想下去,心會很痛。他下意識的觀察之下,果真在寧零的臉上發(fā)現(xiàn)了洛璜的一絲影子。
叮鈴……叮鈴……,丁未平扣響了門鈴。
“叔叔好!”寧零可愛的小臉出現(xiàn)在眼前。
“哦!零零好?!倍∥雌奖饘幜阌H了一口,感覺她的小臉,就象剝殼的煮雞蛋般嬌嫩,帶著幼兒特有的香味。
“丁叔叔,你好久沒有來,媽媽生氣了?!睂幜銍\嘰喳喳的說道:“她說,你要是這個星期再不來,就永遠(yuǎn)不準(zhǔn)你進(jìn)這個門了?!?p> “真的嗎?”丁未平嚇了一跳。他這段時間由于工作忙,沒有過來。但他每天都跟寧晨英通電話,絕對做到了早請示,晚匯報,沒有聽到她有這種意思啊。
他轉(zhuǎn)頭瞅了瞅?qū)幊坑?,她象往常一樣在廚房里忙碌,正眼也沒有看門口一眼,倒有點象生氣了的樣子。再看寧零,發(fā)現(xiàn)她臉上一本正經(jīng),睜大葡萄般的眼睛看著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小鬼頭在騙我。他揚(yáng)起一根指頭,作勢要搔她的癢癢?!昂冒?,零零也會撒謊了。”
寧零“咭咯!”一聲笑了起來,討?zhàn)埖溃骸笆迨鍎e撓,別撓?!?p> 丁未平哪會輕易放過她,還是在她的腰上輕輕的撓了一下,寧零立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在門口嘰咕什么呢?”寧晨英聽到笑聲,這才回過頭來。看到寧零笑得開心的樣子,她的臉上也布滿了笑意,說道:“快進(jìn)屋里來啊,將門關(guān)上。在門口大笑,成何體統(tǒng)。”
丁未平放下寧零,她走到自己的角落,開始拿著一只鉛筆,對著小桌上放著的一盤水果,在素描紙上寫寫畫畫。丁未平注意到,她不時會閉上一只眼睛,拿著筆對著水果比來比去,似乎是在測度比例。真要命,現(xiàn)在的孩子懂的東西越來越多了。比起她來,我們小時候純粹就是在玩泥巴。他暗嘆了一句,向著廚房走去。
寧晨英手里拿著幾根菠菜,正在去掉根須和老黃的葉子??囍樀膯柕溃骸敖裉煸趺从袝r間過來哪?”
“對不起,晨英,這段時間太忙了。幾乎就沒有休息過,基本上都是在公司的公寓里過的夜,我電話里……”
“要注意休息,”她噗嗤一笑,道,“天啊,這么不經(jīng)嚇。工作也不能太拼命,你如果……,那我……”她有些話沒有說出口,但濃濃的關(guān)愛之情,躍然眉間鼻頭。
“謝謝你!”丁未平突然摟著她的腰,在她的耳邊說道:“我以后?;貋怼!彼槃菘吭谒男靥派?,柔弱的說道:“嗯!”丁未平趁機(jī)吻了她一口,她激動的回應(yīng)了一下。隨即推開他,柔聲說道:“孩子看著呢?!?p> 丁未平向?qū)幜憧慈ァK龥_他們做了一個鬼臉。
“現(xiàn)在的孩子,又不象我們那個時候,對這些東西已經(jīng)免疫了罷?!?p> “是我的心里有問題,感覺就象是在做賊?!睂幊坑⒓t著臉說。
丁未平越發(fā)覺得寧晨英根本就不象是有過一個孩子的母親,反而象一個羞澀的,情竇初開的少女。他在房間里找了找,并沒有看到玫瑰花什么的,不禁懷疑洛璜這次是不是到過她家。
晚飯的時候,寧武雄準(zhǔn)時來了。兩人照例倒了二兩酒。丁未平就在酒桌子上,將自己這一段時間來的工作情況揀緊要的向兩人作了一個匯報。末了,他問:“伯父,您看,現(xiàn)在是否滿意了呢?”
寧晨英未喝酒,但臉上立即就緋紅了。
寧武雄搖搖頭,“不滿意。”
“能不能告訴我,究竟要我到公司做什么事,好不好!”丁未平低聲下氣的懇求道,“沒有目標(biāo),就象人沒有了眼睛。眼前是一片虛無。你看,晨英和我一天天老了,如果再不談婚論嫁,這大好時光可就錯過了?!?p> “那你就更應(yīng)該加緊一些了?!睂幬湫劾仙裨谠诘暮攘艘豢诰?,“時間這個東西不存在,只不過是生命在流逝而已?!彼缫粋€哲學(xué)家般說道:“真相已經(jīng)越來越明朗了,你很快就會找到?!?p> “爸爸!”寧晨英筷子下沉,準(zhǔn)確的攔住寧武雄伸向花生米的筷子,嬌聲道:“你就不能直接說嗎?”
“乖女兒著急了?!睂幬湫酃笮?,“不要著急嘛,這個家伙始終都是你的,他要是敢始亂終棄,我打斷他的腿。”
寧晨英拖長了聲音叫道:“爸——爸!”
“不可說,不可說!”寧武雄收回筷子,用左手抓了一塊烤鴨塞到嘴里,邊吃邊咕噥道:“水到了渠自然就成了,水不到挖再多坑都沒有用?!?p> “爺爺!”寧零在旁邊叫道,“你就說嘛,你看媽媽和叔叔多可憐。”
丁未平和寧晨英哭笑不得。
“乖孫女。”寧武雄摸著她頭頗為感概的說道:“經(jīng)過風(fēng)霜的臘梅才香,年份越久的老酒才會越醇厚,感情如果不經(jīng)過重重的考驗,哪會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