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聞了玲瓏道祖的這段秘聞之后,周玄的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江一川卻是面色如常,平靜地繼續(xù)講述道:
“故事到這里其實還沒有結(jié)束?!?p> “你得知道玲瓏道祖拿來證道的是什么?!?p> “玲瓏道祖一共有兩部道學(xué)著作上達天聽,這兩部道學(xué)著作每一部都不亞于前面的《靈子論》以及《虛空論》?!?p> “這兩部道學(xué)著作分別是《道玄論》以及《二元論》!”
“這兩部著作,可以說是徹底改變了道學(xué)界?!?p> “《道玄論》是用來反擊天機府的,玲瓏道祖提出了一個前人想都不敢想的結(jié)論:真理不可知!”
周玄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是腦海之中巨震。
真理不可知?
那還修什么道?
他用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師父,想要得到解答。
江一川似乎是早就預(yù)料到了他的反應(yīng),淡淡地說道:
“沒錯,這個結(jié)論出來的時候,天機府不知道多少修道者為之道心破碎,墜入玄界,萬劫不復(fù)?!?p> “這就好像你苦苦求索了一輩子的真理,有一天忽然離你遠去,告訴你,你求索的真理根本就不存在?!?p> “當(dāng)時的天機府,那些老生代頑固派的修道者們,瘋掉的瘋掉,沉寂的沉寂,人族的道學(xué)底蘊在玲瓏道祖一本《道玄論》的面前,被駁斥得體無完膚?!?p> “關(guān)鍵是這種道學(xué)交鋒是最公平的,沒有任何取巧的可能。”
“那些老生代的修道者們,要么選擇否定從天機道祖以來的一切天道基礎(chǔ),重塑天道,要么就接受天道給出的結(jié)果?!?p> “玲瓏道祖的《道玄論》能夠上達天聽,說明天道接受了她的理論,并和過往的一切已有理論相印證了。”
“因此,真理不可知,就是天道所承認的事實?!?p> 說到這里,江一川深處了手指,語重心長地對著周玄說道:
“好了,故事就講到這里,說說看你從中悟到了什么樣的道理?!?p> 周玄此刻的腦海里亂糟糟的。
他沒有接受過系統(tǒng)的哲學(xué)教育,一時之間也沒有了頭緒。
不過他也算是兩世為人,玲瓏道祖提出的“真理不可知”倒是也不至于刷新他的三觀,重塑他的身心。
因為他前世也有哲學(xué)家提出過類似的觀點,這就是“不可知論”的一種論調(diào)。
只是,當(dāng)這種論調(diào)落在關(guān)乎自己命運的永生途徑上,他卻淡定不下來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細細地分析這段道學(xué)界歷史的每一個細節(jié)。
他之前從沒有從靈感網(wǎng)上聽說過這段道學(xué)歷史,畢竟這當(dāng)中牽涉到人族仙府以及天機府的丑聞,在人族范圍內(nèi)的靈感網(wǎng)上肯定是搜不到的。
現(xiàn)在江一川直接把這段歷史拿出來給他講故事,必然有其深意在里面。
他首先循著故事的脈絡(luò),開始整理。
“我覺得,第一個可以領(lǐng)悟出來的道理是:要拋棄唯物者固有的傲慢,要時刻都有自我糾正的意識,不要輕易地相信自己是絕對正確的?!?p> “要保持懷疑精神,時刻防止誤入歧途而不自知?!?p> “道學(xué)培養(yǎng)的不是偏執(zhí)狂,而是理智地審視自己,審視這個世界的觀察者。”
江一川“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問道:“還有呢?”
周玄又想了想,說道:
“第二個道理,就是關(guān)乎修道者的為人處事。”
“玄界道祖或許有隔岸觀火之嫌,但這個故事從頭至尾,他才是最終的贏家?!?p> “另外,玄界道祖在玄界證道,他未必沒有看破這個世界真理不可知的結(jié)論,但是他沒有說出來。”
“所以,通過這個故事,可以總結(jié)出,修道者要保持低調(diào),少說多看,看破不說破,悶聲發(fā)大財?!?p> “即使是后來的玲瓏道祖,也是在暗中隱忍了很久,才一舉成道的,像李尚燁這樣的木秀于林,則風(fēng)必摧之?!?p> 江一川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點了點頭,繼續(xù)問道:
“還有呢?”
周玄撓了撓頭,又細細想了想,用有些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
“道可道,非常道?!?p> “這世上沒有永恒不變的道,作為修道者,不能拘泥于現(xiàn)有的格局,要敢于跳出既有的框架,去創(chuàng)造新的天地。”
“天道本就是從無到有,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值得懷疑的,包括天道都是可以懷疑的!”
“天道有缺,正是我輩上爭永生的契機?!?p> 江一川的表情微微愣了愣,然后他咳嗽了兩聲,笑著說道:
“你這就想得有點太跳脫了,天道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可信的,它代表著古往今來一切修道者研究成果的總和?!?p> “即使是逆天如玲瓏道祖,最后做的也不是推翻天道,而是推翻那些誤將人道當(dāng)成天道的謬誤?!?p> “和天道對抗,質(zhì)疑天道,這并不是勇敢,而是愚昧了,只有那些不開化的妖魔才會這么做?!?p> 說完這些,江一川又用和煦的語氣說道:
“你對這個故事的前兩點領(lǐng)悟,我很滿意,我想向你傳達的前兩個觀點就是那兩個觀點?!?p> “一是要保持謙遜,二是要保持低調(diào),而這第三點,我其實是想讓你提前接受‘真理不可知’的結(jié)論?!?p> “只要你接受了這個結(jié)論,將來修道的過程中,不至于因為心劫而直接偏執(zhí)墜入瘋魔的領(lǐng)域?!?p> “古往今來,那些為真理偏執(zhí)而陷入瘋魔的修道者,都是堅信‘真理可以全知’而萬劫不復(fù)的?!?p> “修道的過程中,要量力而為,這個世上有道,自然也有玄,只有道是可知的,玄是不可知的,道玄道玄,就是要分清楚何為道,何為玄?!?p> “我們修的是道,不是玄?!?p> “修道過程中,凝結(jié)道心之后,最大的兇險其實就是來源于‘玄’之一字?!?p> “無數(shù)驚才艷艷的修道者,都是倒在了‘玄’字之下?!?p> “他們在修道的過程中,遇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就妄圖通過探索玄界的無盡玄機來得到答案?!?p> “周玄,你在后續(xù)的修道途中,要始終牢記一句話:”
“不是所有的真理都是人所能觸碰的,部分世界的真相隱藏于玄機之中自有其道理,要始終對玄學(xué)秉持敬畏之心,這也是我們修道者的安身立命之理?!?p> “我可不想看到你成為一個‘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殉道者?!?p> 周玄聽完這番話,心中也是鄭重?zé)o比,他感受到了來自師父的濃濃善意。
他緩緩地俯下身,對著江一川拜謝道:“多謝師父講解,弟子時刻銘記于心。”
但是,也不知道為何。
他的內(nèi)心里,內(nèi)心深處,卻總有一絲不甘心的情緒。
玄機當(dāng)真是不可觸碰的嗎?
那如果將來證道無望,永生之路斷絕的時候,它還是不可觸碰的嗎?
在這里,周玄的內(nèi)心深處,對師父的第三個觀點保留了意見。
雖然師父的勸導(dǎo)一定是善意的,但師父不一定真的了解他對于永生的決心。
他寧愿深墜玄界,萬劫不復(fù),也不愿在久遠劫后化作一抔黃土,那和朝生夕死的蟲豸沒有任何區(qū)別。
如果一定要死的話,殉道又何妨!
暗中懷著如此的決心,周玄又一次深深地拜謝了師父。
江一川緩緩抬手,一股暖流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待周玄抬起頭來的時候,江一川的面前,不知何時,已然多了一個像是輪盤一樣的東西。
這是一個非常別致的輪盤,輪盤上的道紋層層疊疊,用肉眼都數(shù)不清,似乎道紋之上還疊著其他的道紋。
這是周玄從未見過的高端煉器物,他在看到這個輪盤的時候,眼睛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江一川看著他癡迷的眼神,笑著解釋道:
“這個輪盤叫做因緣輪,屬于一種道兵,上面的道紋叫做多重道紋,是高等道紋的一種,你三境之后就會接觸到。”
“這個因緣輪是用來給你測定道學(xué)研究方向的,你眼前的這個因緣輪并不是它的本體,它的本體珍藏在天機府,你師父我是沒有資格指染的。”
“我拿來的這個因緣輪,其實是本體因緣輪的一個投影,只不過這已經(jīng)足夠幫你測定道學(xué)方向了?!?p> 周玄望著江一川手中的輪盤,有些疑惑地問道:“這個因緣輪是怎么運轉(zhuǎn)的?它具體是怎么測定我內(nèi)心真正熱愛的東西的,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p> 江一川說道:
“道兵乃是這個世上最高級的煉器物,這當(dāng)中的原理我也不太清楚,但毋庸置疑地,這當(dāng)中一定包含了一部分玄機?!?p> “其實就算是煉制出道兵的道學(xué)家們自己,也是沒有辦法解釋道兵種種玄奇效果的,你可以把道兵理解為是升級版的玄寶,比玄寶更加可控?!?p> 周玄聽聞的這段解釋,略有些了然地點了點頭。
不知原理但依然可以使用這個他是深有體會的。
原始人鉆木取火的時候并不需要知道動能轉(zhuǎn)化成熱能,摩擦生熱的原理。
他們只需要觀察物質(zhì)世界的表象,從中找出可以被利用的部分經(jīng)驗即可。
很多時候,使用一件事物并不需要了解全部的原理。
這一點,套用在修真界的玄寶道兵上面再合適不過了。
不過,不深入了解就使用也是有風(fēng)險的,就好比很多玄寶會有不易察覺的負面效果。
而它的升級版,道兵,就是用道學(xué)手段屏蔽掉負面效果的玄寶。
因為玄寶的生效原理隱藏在玄機之中,想要屏蔽其負面效果又不影響正常使用是極難的,故而道兵的煉制也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了修真界煉器凌峰絕頂?shù)募妓嚒?p> 傳說中,這世上的每一件道兵都是獨一無二不可復(fù)現(xiàn)的。
不過說是這么說,周玄心底里還是一直很希望能用自己的金手指去挑戰(zhàn)一下這條鐵律!
而眼前的這件道兵,他是早已收起了覬覦之心。
首先這只是道兵的一個玄學(xué)投影,并不具有具體的形象,他閉上眼,神識都感知不到它的存在,即使想要偷偷復(fù)制也無從下手。
再者,這個輪盤的體積也不是他現(xiàn)在的金手指等級能夠承受的。
最后,道兵這么重要的東西,搞不好會有道學(xué)家時時刻刻盯著,自己身邊也沒有玄學(xué)迷霧保護,一舉一動如同在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形。
這樣的風(fēng)險,他是不會去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