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嫵14歲那年初潮,她先是腹疼倒在床上打滾,母親非說她是貪吃遭到報應(yīng),她不敢大聲哭喊,只是縮在床上疼得奄奄一息,父親找來廠醫(yī),女醫(yī)生一眼就看出這孩子是痛經(jīng),讓爸爸煮了紅糖姜茶,還拿來熱水袋,腹部好容易不那么疼了,身下已是鮮血淋漓,忻嫵嚇得哇哇大哭,忻嫵媽一旁冷笑道:“不就是來個月經(jīng),有啥好哭的?”忻嫵愣住。還是忻嫵爸委托隔壁的心理學(xué)老師仔細告誡女孩兒生理期的基本常識及注意事項。也是這個阿姨帶她去買了經(jīng)期用品,那時候衛(wèi)生巾還沒問世,忻嫵成為女孩的人生第一次居然由鄰居老師給她上了一課。忻嫵爸只是無奈地搖搖頭,對忻嫵更是生出憐愛。
有天晚上,睡在夢里忻嫵突然感覺有只手伸進了她的棉被,扯下她的內(nèi)褲,她驚醒正要喊叫,卻被一只手捂住嘴巴,然后聽見母親的聲音,她對忻嫵耳語:
“你已是大姑娘了,我要檢查你是否純潔”。
“可是我沒有讓任何男人碰過我身體!”忻嫵羞憤交加,她抗議著。
“那誰知道呢?誰知道你有沒有做過見不得人的事?!蹦赣H惡狠狠地盯著她繼續(xù)說:
“我會隨時檢查你的身體,如果你敢告訴你爸或者別人,我就告訴大家你不干凈……。”
忻嫵屈辱地盯著母親,眼里第一次閃著仇恨的光。
忻嫵家是2居室,外間是餐廳與客廳合用,一間父母的主臥,一間是忻嫵和哥哥住,房屋中間用布簾子隔成兩半,里面放著忻嫵的單人床,外面放著子安的單人床,所以這間臥室的門從來不鎖,方便下夜班的子安回家休息。忻嫵從此害怕黑暗,每晚必須開著床頭燈才敢入睡。她終于忍不住大著膽子問母親:
“嫵妹兒是不是您親生的?嫵妹兒和子安是不是親兄妹?”
“子安當(dāng)然是我親生的,至于你倆是不是親兄妹還真說不準”。母親詭異的回答。忻嫵耳邊一陣轟鳴,她認定自己并非母親親生。
忻嫵有時會傻傻地盯著子安看,一臉的憋屈,子安非要問出原委,忻嫵先紅了眼睛,然后吞吞吐吐說出母親的原話,子安當(dāng)天就搬出了家,住到單位的集體宿舍,很快就考上大學(xué)去省城讀書。
可是忻嫵的噩夢并沒有結(jié)束,15歲的小姑娘愛漂亮,忻嫵的頭發(fā)又黑又密,子歡下鄉(xiāng)后沒人給忻嫵扎辮子,忻嫵就對著鏡子日夜苦練總算學(xué)會給自己扎2個麻花辮,天熱了忻嫵就把頭發(fā)高高束在頭頂扎成一只烏黑發(fā)亮的馬尾辮,她感覺這樣的自己非常漂亮??墒悄赣H就是看著不順眼,她非說忻嫵打扮成這樣就是招惹別人注目,她就是認為扎2個掃把辮才是良家女兒。忻嫵堅持愛護著自己的一頭黑發(fā),可是母親居然在她熟睡后拿起剪刀剪了她一側(cè)頭發(fā),忻嫵被頭皮的牽扯從夢中驚醒,看著床頭燈照射在母親那張猙獰的臉上,母親手里的剪刀反著冰冷的光澤,她忍不住大聲尖叫出來,忻嫵爸從主臥沖過來看見忻嫵慘白的臉和顫抖的身體,一把扯過忻嫵媽把她推出門外,然后緊緊把忻嫵發(fā)抖的身體抱在懷里,他輕輕撫摸著小女兒的頭發(fā),用指腹抹去忻嫵滿臉的淚,輕語低喃:“嫵妹兒快點長大吧,長大后快點離開家,嫵妹兒應(yīng)該去過更好的日子?!?p> 第二天忻嫵爸親自給忻嫵剪了短短的童發(fā)。前面一刀平直的留海下是忻嫵大的出奇的眼睛,短發(fā)起耳,露出忻嫵細白的脖子,爸爸和鄰居都說好看,只有忻嫵仇視著母親那若無其事得臉,拒絕照一下鏡子。直到出嫁,忻嫵再也沒養(yǎng)過長發(fā)。
忻嫵媽在折磨忻嫵的同時,自己也被身體的舊傷還有丟失的記憶折磨著,她學(xué)會酗酒抽煙,睡夢里也常常喊著媽媽還有向表哥求饒的夢話,她不斷地修改著離婚協(xié)議書找忻嫵爸簽字畫押,也時常拿出忻嫵爸當(dāng)年朝鮮戰(zhàn)場上寄來的承諾要求再次寫下保證,忻嫵爸生出離家出走的念頭,他果然請了病假去杭州的小姑家躲了起來。
爸爸不在身邊,忻嫵的扁桃體化膿,高燒到42度,燒得眼前不斷出現(xiàn)幻影,忻嫵媽卻在客廳里酩酊大醉,嘟囔著胡言亂語,她說:“嫵妹兒你記著你要是死了也是你爹害死的,你爹自己去杭州找他的小妖精都不管我們母女的死活,你快死了吧,這樣才能讓他痛苦一輩子。”忻嫵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拿出書包里的本子撕下一張,寫下“爸爸,快來救救嫵妹兒”,然后找出姑奶奶居委會的電話和通信地址,敲開302室的家門,撲倒在心理學(xué)謝老師的懷里。
下午忻嫵爸就沖回家門時,救護車已把忻嫵送進了醫(yī)院。忻嫵第二天才從高燒中蘇醒過來,一眼就看到父親胡子拉碴的臉和疲憊不堪的眼,她緊緊拽著父親的手說:“爸爸千萬別扔下嫵妹兒,嫵妹兒害怕!”忻嫵爸回答:爸爸永遠都不會扔下嫵妹兒的!嫵妹兒笑了。
母親依舊對嫵妹兒不是挑剔就是責(zé)罰,她會挑剔嫵妹兒的牙膏擠多了,她會把嫵妹兒經(jīng)期弄臟的被褥拿出來羞辱她,她會讓忻嫵使用那種按重量購買的粗草紙,拒絕給她買價格貴一些的熊貓牌衛(wèi)生紙,忻嫵的大腿內(nèi)側(cè)被粗陋的草紙磨破起痂,再磨破再起痂,可是她就是咬牙扛著,不肯對母親討好半分,她對母親更加疏離,更喜歡獨處著看小說,聽音樂。好在父母對小說和音樂也有濃厚的興趣,家里書架上總有許多父親的書,唱片機里常放著父親最喜歡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孤單的孩子總是很容易走進書本里,忻嫵少年的幻想都被嵌入了書的字里行間和跳躍的音符里了。這時候的忻嫵覺得自己長大了,就如同忻嫵爸曾經(jīng)給她講丑小鴨故事時說的那樣:“每個白天鵝小時候都是丑丑的孤單的,但是只要你努力成長,你就是高貴的白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