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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陽令

破釜沉舟 第三節(jié)

昕陽令 加加有本難念的經(jīng) 1928 2021-03-12 09:07:20

  公孫令飛快將朝陽擁入懷中,松開一掌伸至空中,迅速卸掉弩箭飛矢而來的力道,修長的手指輕靈一轉便夾住了箭身,動作一氣呵成如行云流水,在旁人眼里看來也僅只是公孫令身形微動,以斗篷之勢側身護了護朝陽。公孫令抬頭展眸,瞧見了衛(wèi)昕,衛(wèi)昕手持勁弩挺拔站在上風口處,身旁是彪悍的赤甲戰(zhàn)馬,不知身后的古柳林里密密匝匝是否內里藏有玄機。他細長鳳眸閃過一抹狠戾,俄頃恢復了無垠幽深。身旁馬喧人囂,校尉們紛紛持矟上前列陣護住主將,公孫令喝道:“慌什么,看清楚!這是衛(wèi)都尉。衛(wèi)都尉沒規(guī)矩,你們也沒規(guī)矩?還不退下。”

  “……”朝陽呆萌一愣,老天爺這么靈!她探出大眼東張西望,見不遠處的古柳林下站著一人一馬。那人側身映著陽光染上了一層的鎏金,散發(fā)著光暈,像等著情人幽會的溫柔郎君,也像盼著佳兒歸來的慈愛母親。那馬兒高大壯實,鬃毛齊整厚密,漆黑眼眸明亮如驕陽,正無憂無慮啃嚼古柳下氣勢洶洶的苜蓿草。馬兒背后是古柳林,古柳隨地散落、形態(tài)各異,或三五一排、或兩兩相對、或傲然獨立,像駱駝飲水、像孔雀開屏、像老驥伏櫪,在一堆堆砂礫飛石中看去頗是生趣盎然,連柳樹上的粗糙紋路在這秋陽照耀下泛起水樣的波紋。

  校尉們依令撤后,猶自不甘心扭頭死瞪著衛(wèi)昕。待人馬歸了位,公孫令輕撫背上的勁弩緩緩移至面前,大掌順勢比著利矢,淡淡道:“好弩!子卿比我算得還到的早,可見此番是求功心切了?!?p>  衛(wèi)昕無所畏懼,晃晃手中的弩,嗤笑道:“公孫令,行軍上任私藏婦人,你當真是好規(guī)矩,怪道磨蹭這些時日?!?p>  公孫令緩緩抬起手中之弩,不以為意得冷笑兩聲,道:“我一無宗親依仗,二無宮人教養(yǎng),這兩樣確實比不上你。衛(wèi)都尉見了上官怎不知行禮?”

  衛(wèi)昕立于馬旁,瞬間如修羅一般肅殺張著弩,將箭矢再次對準了公孫令。

  二人劍拔弩張之時,朝陽一個機靈回轉神!眼見面前新來的殺神看來也是一身隴國軍戎,長相比公孫令更俊美無儔,身著猙獰的蚺鱗赤甲,背著厚背重劍難掩一身煞氣。但俗話說,對頭的對頭就是朋友。于是朝陽趁公孫令不備縱身一躍,輕松跳下了公孫令的馬,靈巧得奔向衛(wèi)昕,轉身閃躲至衛(wèi)昕身后,不忘露出一雙大眼對著公孫令怒目而視。

  衛(wèi)昕:“……”

  公孫令:“……”他未料朝陽行事如此果決,一是措手不及,二也舍不得拿手里的弩射幾下子嚇她,只把自己氣得不輕,咬牙將這筆賬一起算在了衛(wèi)昕頭上。兩旁的校尉們面面相覷,偷瞄上官,見公孫令面色鐵青不發(fā)一言,不敢輕舉妄動,個個持住馬韁依舊按兵不動。

  衛(wèi)昕如北地胡楊般英姿勃發(fā),也不理會這個驚人的變數(shù),紋絲不動。身旁吃草的馬兒被驚得猛一個抬頭,斜眼睨朝陽直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嫌棄得瞪了朝陽一眼,稍稍挪了挪壯碩的身子,依舊低頭大嚼眼前半尺高的美食。

  朝陽:“……”

  公孫令慍怒道:“子卿,我奉陛下旨特來此迎你。你莫要囂張,欺人太甚!”

  衛(wèi)昕冷冷看著公孫令,又轉頭看看朝陽不語。公孫令恍然失了懷中珍寶,看向朝陽的俊眸也頓時十分不善,眼眸冷峻得猶如千百支利箭齊齊射出,兩廂目光襲來驚得朝陽一下子縮回小小的腦袋,整個嬌小的身子盡數(shù)藏身于高大的衛(wèi)昕背后。

  公孫令瞧見,怒火中燒,咬牙道:“子卿,我凡事看在同窗一場。若論戰(zhàn)功,你不如我;論軍階,你亦不如我!可知日后尚需本將軍的提攜?”

  “大可不必?!毙l(wèi)昕抬手打住,漠然收起了弩重新背于肩上,而后面無表情從馬鞍上取下一個小包裹,大力擲于兩人中間的空地上,說:“這是延視隴山地勢畫的輿圖,戎軍已在近處扎營,煩請公孫將軍承報陛下,說接著人了便是?!?p>  校尉下馬拾起輿圖,不敢跟衛(wèi)昕多瓜葛,只狠狠瞪了衛(wèi)昕一眼,速速展開查驗確認無虞,即呈予公孫令檢閱。公孫令自校尉手中接過輿圖,陰沉著臉,眼里寒星閃閃爍爍。

  衛(wèi)昕將輿圖和消息俱已送到,道聲:“告辭!”

  轉身時,忽被身后的朝陽輕輕拉住了一側袖管,只聽朝陽輕如細蚊的聲音說:“子卿,帶我一齊走?!?p>  公孫令:“……”

  衛(wèi)昕:“……”低頭瞅了瞅自己被兩根細細的纖指牢牢捏成團的可憐衣袖,直視朝陽,道:“我去戎國?!?p>  朝陽眨眨眼,說:“戎國我熟,可幫你帶路。適才是我領著他們出林子的?!毖粤T,纖纖玉手遙指了指校尉們所在的方向。

  衛(wèi)昕順著朝陽的纖指,只見校尉聞言傻傻點了點頭,瞟一眼公孫令頓時縮著脖子不敢言語。

  公孫令瞬間皺起一對濃眉,斥道:“胡鬧!”

  朝陽一手拉緊了衛(wèi)昕衣袖,一手飛快遙指了指公孫令,語帶哭腔道:“我不認識此人,他說迷了路求我?guī)兔?,我好心幫了忙又欲強虜于我,請英雄救命!請英雄務必帶我走!?p>  公孫令眼瞅著朝陽拉拉扯扯向衛(wèi)昕哭訴,說得自己辯駁不出一個字,可自己平生第一次被一個女子吸引的滿腔愛意竟被說得如此不堪,實在是忍無可忍,勃然變色道:“我是他上官,他豈敢違抗我令將你帶走!”

  朝陽聽罷,苦兮兮眼巴巴淚汪汪望著衛(wèi)昕,小手又遙指了指公孫令,說:“他說你不敢?guī)易?。子卿,你敢?guī)易邌???p>  公孫令哭笑不得,大怒道:“姑娘當真好機變,好口齒!”

  衛(wèi)昕定定看向朝陽,正色道:“當真想跟我走?”

  朝陽悄然咬起唇瓣,瞄到公孫令兇神惡煞的表情,心里約莫念叨了十來回“兩害相權取其輕”,雖知跟著衛(wèi)昕也要再往回走些,可一則實在被公孫令嚇得不輕,二則來日總有脫身之法。打定主意連馬兒包裹也不要了,一雙美目似一泓清水般回看衛(wèi)昕,點頭說:“當真!”

  衛(wèi)昕隔著衣袖拽起朝陽小手,也不看公孫令,道:“我們走。”

  公孫令勃然大怒,道:“衛(wèi)昕!你可知她是誰?”

  “不管是誰,你聽到她說要走。”衛(wèi)昕漠然回頭,道,“你打不過我。來時我已查探過,方圓百里你只八百騎,我人比你多,你不是我的對手?!?p>  公孫令氣極反笑,道:“你還要為她與我單挑還是怎地!可曾想過后果?”

  衛(wèi)昕垂下眼簾淺笑,再抬眼看向公孫令時清亮無比,道:“我衛(wèi)昕做事,但問本心,不論因果?!痹捯粑绰?,一手拉著朝陽,一手牽過馬。上馬前衛(wèi)昕低頭掃了眼朝陽,見她面容慘白卻毫無懼意,低低道一聲:“得罪了?!倍笏洪_束帛捆住朝陽,將她背于單肩,另一邊單手握弩提身上馬,馬兒吃飽了又馱上主人好不暢快,樂得撒開四蹄穿過古林飛奔而去,驚起了叢中一片野鴨,一個個撲棱撲棱著翅膀騰空而去。

  公孫令眼看煮熟的鴨子飛走了,在原地暴跳如雷卻也無計可施。眼見兩人身形越來越小,而自己還要顧全大局、顏面收拾殘局,更將衛(wèi)昕恨了個徹骨透心,幾將手里的輿圖捏得粉碎。他閉上眼穩(wěn)了穩(wěn)心神,緩緩舉起右手沉聲喝令,道:“傳我的令,繼續(xù)行軍?!北娙笋R不停蹄往邊城疾馳,一時官道之上塵土飛揚、煙塵四起。

  衛(wèi)昕一心歸營,肩上的女子輕若鴻毛,身下的馬兒日行千里,箭一般矢向營地。朝陽伏在衛(wèi)昕背上,起先又驚又怕緊緊閉住雙眼,過一小會兒再睜開眼回頭看,那可怕之人與那可怕之人的部眾已越來越遠,逐漸遠得消失在視線之內,漸漸安穩(wěn)了氣息,折騰了一日遂又昏昏沉沉悄然睡去。

  衛(wèi)昕背著朝陽在荒野之中疾馳,側頭見朝陽不知何時已閉上雙眼睡了過去,長長的睫羽上猶自掛著淚花輕顫,在接近營盤的河道旁緩緩放慢了馬速。馬兒悠悠踱著步,風也似乎悄悄停了下來,朝陽猶如小動物般呼嚕呼嚕的氣吁聲,挾著通體上下似遠及近的幽香,將兩人慢慢籠罩。

  隨后,隴帝收到北境密函,公孫令奏報已接著衛(wèi)昕,然此時戎國秋高馬肥不利出征,待等來年開春再做計較不遲。隴帝不疑有他,只道衛(wèi)氏奸猾出爾反爾得了虎符又臨陣授意,想起衛(wèi)母仍為了他肝腸寸斷即刻震怒非常,一氣回了道密旨令衛(wèi)昕速速出兵不得怠誤。

  公孫令收到密旨果如所料,冷笑道:“好個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既是眾矢之的,子卿莫怪?!彪S即依舊用火漆封好密旨,命斥候連夜傳于衛(wèi)昕部眾。一時間想起朝陽時而粉面含羞、時而機敏狡猾、時而俏皮可人、時而又膽大包天,著實可愛非常,心神不寧、翻來覆去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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