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紅糖轉(zhuǎn)換白糖的原始版技術(shù),真不是多復(fù)雜,糖水蒸餾提純而已。
“至于你們?nèi)粘J秤?,看著不起眼的水果,亦可以在霜糖的輔助下,曬去水分,變成美味的果脯,想想,大量的果脯鋪滿長安,甚至供向西域,那是何等的財富!”王惡開始他的規(guī)劃。
“至于海邊……”
馮盎很痛快地揮手:“靠海吃海,有足夠的海產(chǎn)養(yǎng)家,且廣州等地可以與外番海上貿(mào)易,無需多用心?!?p> 咦?這年頭的海上貿(mào)易已經(jīng)如此發(fā)達了?
大致聽了一下,嶺南的海貿(mào)已經(jīng)覆蓋中東、北非。
也是,蘇伊士運河還未開通,暫時不可能與歐洲那頭有甚往來。
然而,這就夠了,僅是香料一項,就能有不少利潤。
馮盎目瞪口呆的聽著王惡眉飛色舞地吹噓,海外的小島上,土著如何用香料建屋子、當(dāng)柴火,恨不得率兵平了海外,將那島搶過來。
聽著王惡吹噓那肚子上長個袋子、裝著自家娃兒,一蹦一跳的大鼠,儲量豐厚到驚人的鐵礦,馮盎的拳頭捏緊,恨不得說“額的,都是額的”。
王惡酒意正酣,一不小心將美洲的事說出去,聽說有比大唐還廣袤的肥沃土地,上面是些未開化的土著,有畝產(chǎn)超過千斤的食材,有能夠調(diào)味的辣椒,有能產(chǎn)樹膠的大樹,有巨大的金礦,馮盎的嘴都合不上了。
神智還算清醒的馮智戴突然出聲:“既然有前輩到那里,為甚不帶那些豐產(chǎn)的特種回來?”
小伙子反應(yīng)真夠快!
王惡微微嘆了口氣:“怎么沒帶,一整船呢??上В飞嫌龅斤Z風(fēng),船沉沒咧,就那位前輩抱著木板上海上漂了兩日,才算獲救?!?p> 海上的借口,就是那么好找!海難,神仙都無法質(zhì)疑。
馮盎酒意正濃,一把扯開衣襟,拍得胸膛直響:“若得嶺南太平,額愿率人出海,伏平海波,為大唐尋到這物種,解萬世缺糧之憂?!?p> 呃,老馮你想多了,即便真能弄到甚苞谷洋芋,能夠讓一兩代人放肆的生育,幾代人之后,依舊得為糧食擔(dān)憂,這就是個死循環(huán)。
順便,王惡有點小擔(dān)心,要真把馮盎忽悠到海上去,這孽會不會造大了?馮智戴該不會提刀來砍自己……吧?
王惡記不得自己忽悠了甚,反正酒醒之后,看到院子里氣宇軒昂的汪柏涵,王惡有點小心虛,該不是馮盎發(fā)現(xiàn)自己全是在忽悠,準(zhǔn)備留難自己吧?
“天使,耿國公聯(lián)系了城外一處酒肆來招待天使,雖說條件確實簡陋了許多,可那家的小香豬卻是大名鼎鼎的?!蓖舭睾冻鲆唤z笑意。
小香豬,一種長不大的豬種,肉質(zhì)特別鮮嫩,即便是王惡也有所耳聞。
既然是在高州城外,王惡也懶得帶程處默他們,只是帶著史可郎、第五招、昆侖奴前去赴宴。
一人合抱的香蕉樹,相對后世要小許多的香蕉,翠綠的大片葉子在風(fēng)中搖擺,土路上隱隱冒出青煙。
熱,很熱。
這樣的溫度,在長安只有三伏天能遇到。
王惡只是著一身輕便的裝扮,卻是不忘挎上橫刀。
不用指路,香味才是最好的指引。
沿著香味到前方,一排竹籬笆搭建的茅草屋中,馮盎老漢一身便裝,大馬金刀的坐著,有滋有味地品著相對粗劣得多的茶湯。
由此可見,馮盎對口腹之欲其實不怎么看重。
小香豬上桌,已經(jīng)被片成薄片,入口香醇,雖然缺少些茱萸的辣味,卻也香甜可口。
店家只是個尋常人家,在馮盎面前卻保持著高姿態(tài),很為自己的手藝驕傲。
馮盎吃了幾口,一個大拇指挑過去,幾句俚語一說,店家立刻眉開眼笑了。
賞識自己的手藝,比給賞賜更重要!
汪柏涵調(diào)笑了幾句店家,說他忒好的買賣卻不進城,平白損失了不少主顧,店家卻驕傲的回答,沒來品嘗自己手藝,是他們的損失。
一聲急促的竹哨聲。
汪柏涵驟然彈起,身子撞出屋外,橫刀已然出鞘。
馮盎慢條斯理的放下箸,對王惡微笑:“天使與額一同看這這熱鬧如何?”
王惡推桌起身,大笑道:“同去!”
小店一里之外,已有府兵與彪悍的俚獠廝殺,雖然兵器上府兵占優(yōu),但俚獠人數(shù)占優(yōu),幾番廝殺,竟然旗鼓相當(dāng)。
汪柏涵揮刀,在俚獠人中間幾進幾出,所到之處,俚獠人紛紛倒下。
“天使看折沖府兒郎如何?”馮盎大笑。
“強悍。”不是在吹捧,是真的強悍,雖然比不上左武衛(wèi)之類的專業(yè)兵種,可在折沖府里,絕對能排上前列。
“耶耶馮盎在此!”馮盎突然大吼,直讓王惡懷疑這老漢是不是練了甚獅子吼。
奇景出現(xiàn)了。
半數(shù)俚獠退后,放下兵器,跪地臣服。
另外半數(shù),只能不甘心地撤走。
馮盎在嶺南的威勢竟如此之盛!難怪李世民有些忌憚他!
宣尉完成,主意出了,馮盎成了王惡某種意義上的盟友,王惡也沒有必要在嶺南受熱咧。
那種能把人熬出油來的熱,真不適合北方人。
這一路要輕松得多,就是多帶了個馮智戴而已。
“縣子,長安果真有能照得須發(fā)盡顯的鏡子?”
“縣子,那個悶倒驢,你那里真管夠?”
呃,在一起時間長了,混熟了的馮智戴不再叫天使,改叫縣子了,可以預(yù)見,在不久的將來,他會直呼王惡大名。
王惡入皇宮交差時,滿殿的大臣看向王惡的眼神很復(fù)雜。
大概,沒幾個人想到,馮盎真遣長子入朝了,而且是最位高權(quán)重的那一位。
這隱約有質(zhì)子的味道,卻是馮盎在向李世民輸誠。
是甚讓這老家伙放下了戒心?
無數(shù)打算渾水摸魚的人心里失望。
“王卿辛苦,朕亦不能無視王卿的功勞。傳旨,藍田縣子公忠體國、勞苦功高,著晉升藍田伯?!崩钍烂駜冬F(xiàn)了之前的承諾。“羽林衛(wèi)隨行者,人人記一大功,程處默晉升偏將,尉遲寶琳晉升為校尉?!?p> 為甚王惡屠了諸多突厥部族而升不了伯,反倒是去了一趟嶺南就升伯了?不少人心里暗自嘀咕。
雖然有點不解,但程咬金與尉遲恭兩個老貨笑得那叫一個嘚瑟,鼻孔都快朝天咧。
呸!自家娃兒有點出息就了不起??!
“春州刺史馮智戴,為爾父耿國公獻上的象牙、香料等禮物,朕就笑納了。馮刺史久未來長安,不妨在長安逗留一個月,看看這風(fēng)景、見識一下長安的風(fēng)土人情嘛。至于安頓處……”李世民拖長了音調(diào)。
馮智戴也是個猴精,立刻拱手:“陛下,臣與藍田縣子,啊,藍田伯,一路相談甚歡,亦聽聞藍田伯大才,將一個原本貧瘠的莊子治理得風(fēng)生水起、富甲一方,臣正愁如何發(fā)展春州民生,想向藍田伯取經(jīng),懇請陛下恩準(zhǔn)臣入住小王莊。”
王惡側(cè)目。
完犢子,這是賴上額咧。
李世民哈哈一笑:“馮卿也是個胸中有溝壑的,此事朕準(zhǔn)了,著藍田伯接待馮刺史一個月?!?p> 合著是慷額之慨呀!
算咧,馮智戴也是個妙人,住就住唄。
才回到別府,陳詩語帶著奴婢們歡天喜地的在門外迎接,一隊舞獅的在隨著鑼鼓聲跳躍歡慶,制匾匠人將新鮮出爐的“藍田伯府”牌匾掛上去,好一派喜氣洋洋。
“見過弟妹?!瘪T智戴直接奉上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珍珠?!斑@是南海珍珠,滋補養(yǎng)顏?!?p> 陳詩語眼里光芒閃耀,卻還是看了一眼王惡,見王惡點頭,才福身一禮:“多謝這位郎君?!?p> “謝他做甚?他要在額們家白吃白喝一個月,就當(dāng)飯錢哩?!蓖鯋翰灰詾槿?。
馮智戴大笑。
身處長安,他還是有點顧慮的,倒是王惡這種毫不做作能讓他放松下來。
“準(zhǔn)備酒菜,估計程處默與尉遲寶琳會過來?!?p> 王惡的判斷極為準(zhǔn)確,這倆貨踩著飯點過來,還一臉的嘚瑟。
“藍田伯,本校尉來賞光咧!”
“藍田伯,本偏將來咧,酒肉要管夠?。 ?p> 大呼小叫的坐下,毫不見外的動手挾菜,還招呼著馮智戴:“來,別客氣,就當(dāng)自己家一樣!”
馮智戴都樂不可支,這倆活寶!
登門道賀的人三日之內(nèi)就沒斷過。
第一個就是衛(wèi)王李泰,哦,此時已經(jīng)改封越王,按春秋戰(zhàn)國時計算,越國是遠遠強于衛(wèi)國,所以,越王的爵位就是一種升遷。
越王李泰進來,還是那么胖,不過可以肯定,定然是肌肉占了多數(shù),畢竟小胖子這兩年可是真下苦功往下層走,而且筆力越來越犀利,三味書屋已經(jīng)為他開出前所未有的每字一百一十文的價錢。
“恭喜藍田伯,泰為藍田伯獻上行書一幅,以為賀禮!”李泰笑嘻嘻的拱手,嘴巴卻不自覺的咂巴著,一看就知道是饞了。
“就知道吃?!蓖鯋盒αR了一句,讓陳詩語把李泰的字掛上。
不得不說,李泰的書法得了李世民真?zhèn)?,一手飛白體龍飛鳳舞,掛上墻立時增添格調(diào)。
崔鴻消息果真靈通,第二個上門道賀,禮物也不尋常,當(dāng)年謝靈運的親筆詩作《登池上樓》,也是難得的佳品。
殷實的賀禮是嵇康的《廣陵散》殘譜。
司馬悠的賀禮是顧愷之的山水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