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為什么要救我?
高木子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神奇之處?但卻貌似隱隱有些了解了自己有什么凄慘之處?
至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高木子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運的人(畢竟不是誰都有這個幸運可以拜入齊天大圣孫悟空的門下),但至少中度倒霉也是跑不了的了。
“呼~終于成功了!”
女人手中鋒利的刀刃擦著高木子的脖頸險險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不深,和之前幾次相比,幾乎連傷都算不上、但卻依舊很疼,火辣辣的疼。
利落的抬腿飛踢,將女人手里的刀直接踢在了地上。高木子深呼口氣,得意的對著天空眨了下眼睛。隨及對著滿眼含淚的女人憤聲質(zhì)問:
“我說,我一心想要幫你,你干嘛這么全心全意想要弄死我呀?弄死我,對你有什么好處?”
“你,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
輕聲的質(zhì)問漸漸變成了嘶聲的厲吼,最后,女人干脆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那個……”
捂著仍舊疼的火辣辣的脖頸,高木子有些恍惚,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生氣、最應(yīng)該哭的人貌似應(yīng)該是自己才對呀?這個’殺人未遂’的家伙,怎么反倒先哭開了?
“我說,求救的是你,我一心救你,幾次三番要殺我的人也是你。我這都還沒哭呢,你反倒哭上了!你這不講道理??!”
“誰要你救我了?誰要你救我了?嗚嗚嗚~~”
看著一手捂著臉痛哭流涕,一手還指著自己無限指責(zé)的’忘恩負(fù)義’之人,身為女人的高木子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的感嘆。
雙手一攤,被梗到無語的高木子愣了半天,決定為自己的英勇事跡做一個小小的辯護(hù):
“不是,咱們話可要好好說清楚,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危危險險的站著,還長長的伸著手臂,卻又遲遲不跳下去,不就是在向人求救嗎?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尋死,你早就死了,還能猶猶豫豫的一直在那里觀望個沒完?”
“我,我只是,只是……只是害怕罷了?!?p> “害怕你還死什么呀?既然怕死,那就好好活著唄!”
“可是,可是我同樣也沒有勇氣繼續(xù)活下去。嗚嗚嗚嗚~~為什么要救我?在我已經(jīng)決定徹底離開的時候,為什么還要救我?”
高木子:……其實,如果可以,我也沒想救。
對著晴空萬里的藍(lán)天狠狠翻了個白眼,高木子默默走到猶自哭得哽咽的女人身前,一把用力抱住。
女人稍微意思性的掙扎了兩下,隨即抱著高木子放聲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哽咽著道歉。
“對,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就是心里難受,好難受。嗚嗚嗚嗚……”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了。我這不也沒事了嘛??薨?,哭吧,都哭出來就好了。哭吧,哭吧。別怕,有我在呢!我陪著你?!?p> 許是因為天生的共情力太強,在女人哭聲中,高木子不覺也酸了鼻頭,紅了眼眶。被慢慢酸楚占據(jù)的內(nèi)心支配著大腦,也就忘了提醒女人不要把鼻涕弄到她身上的叮囑。
在被眼淚鼻涕糊了一肩膀之后,站的腰酸腿疼外加胳膊酸的高木子終于迎來的解放的曙光。松開已經(jīng)變得小聲抽泣的女人,高木子長呼出一口氣,柔聲問道:
“哭夠了嗎?”
“嗯~~”
女人低著頭,紅著臉點了點頭。女人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年紀(jì),說老不老、說小不小,一個說尷尬,也確實挺尷尬的年紀(jì)。
“謝,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不客氣!只要你別再生氣我救了你就行!”
笑著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拉著女人進(jìn)了一家沒什么人的咖啡廳,要了兩杯白開水。
?。ㄟ@又哭又跳的,早就渴得不行了。)
“能跟我說說,為什么嗎?”
見女人的情緒已經(jīng)平穩(wěn)了許多,高木子囁嚅了一陣,終于鼓起勇氣開口詢問。師父的要求是:救命、救心。
高木子不知道心應(yīng)該怎么救?但最最起碼,高木子覺得,至少也得先知道心結(jié)在哪兒。
女人握著水杯的手緊了又緊,緩緩抬頭,對著高木子澀然一笑。眼里的淚意,重又開始氤氳了起來。顫抖著下巴,在高木子正打算說’不想說就不要說’了的時候,女人卻開口了:
“其實沒什么!一心盼著、信任著的老公,嫌棄我落伍配不上他,理直氣壯的出軌了。全心全意養(yǎng)育培養(yǎng)的孩子到了青春期,各種叛逆不服管教。生活生活一塌糊涂,工作工作沒了著落。人生好像一下子掉進(jìn)了一個絕望的深淵里,任憑我怎么爬,怎么拼命的咬牙想要沖上去,可最后,還是只能無力的滑落谷底!”
高木子:……老天爺,這還叫沒什么?
“呵~~人生,突然間變得毫無意義。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而活?不明白為什么還要繼續(xù)這樣茍延殘喘的活下去?不明白,這樣活下去的意義是什么?一心信任的人背叛我,一心教養(yǎng)的人厭煩我,為之奮斗了十幾年的公司,也因為年齡和精力等等原因,放棄了我!我,我好像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沒有丈夫、沒有孩子、沒有工作!一夜之間,我什么都沒有了!”
女人的話實在訴說著自己的遭遇,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高木子總有一種被人戳中了心事的共鳴。她不明白那種共鳴源自何處?也不明白,為什么聽著聽著,心里突然翻涌起無盡的酸楚來?
“我所依賴的,我所引以為傲的,我所堅持的,都沒有了!我的存在,變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沒有人理解我,沒有人需要我,沒有人珍惜我。我成了一個已經(jīng)被丟掉的垃圾,連回收再利用的資格都沒有!我……”
耳邊女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模糊,像是沉入水下的人聽著水面上人的輕聲交談。似乎聽見了,又好像,恍恍惚惚的什么都沒聽清。
高木子捂著不知為何突然抽抽著疼了起來的心臟處,一下子煞白了一張臉。腦海中咕咕咚咚的響著女人的話,又似乎,還有什么別的聲音。
像是聲嘶力竭的吶喊,像是走投無路的哀求,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呢喃。那聲音好遠(yuǎn)好遠(yuǎn),像是海邊沖滌著岸邊的海浪,輕輕舔過沙灘,隨即便消失不見。
“乖乖,木子乖乖,媽媽的好孩子。回來吧,快回來好不好?回來吧,回來吧……”
熟悉的呼喚聲再次如耳鳴一般砸進(jìn)耳膜,高木子捂著嗡鳴的耳朵,大喘著粗氣,直到一道有力的聲音逐漸將她的意識從虛無的神游中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