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明燈
“顧思然,你是在殺人你知道嗎?”婉秋坐在副駕駛向后看,寬廣的橋邊哪里還有姜容的影子。
他微微側(cè)目,只說:“她會游泳,不會死?!?p> 天色漸晚,橘紅色的晚霞從天邊浮現(xiàn),在他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婉秋終于確定了內(nèi)心的猜想,“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姜容對嗎?”
顧思然置若罔聞,車子駛?cè)胪\噲?,暗淡無光的地下車庫,他把著方向盤不肯松手。
一片寂靜之中,她像機械一樣說出指令:“開門?!?p> 他點擊多媒體播放音樂,輕緩平和的歌謠在車廂內(nèi)安靜流淌,他向后靠去,單手遮著眼簾,略顯疲憊的對她說:“葉婉秋,你應(yīng)該好好冷靜一下,你現(xiàn)在在生氣。”
她質(zhì)問:“我不該生氣嗎?你斷絕我和所有人的聯(lián)系,我對你一無所知,你和我…”婉秋皺著眉,很多事情好像早已在隱秘的角落露出伏筆,顧思然不肯說,她不敢想象。
“你只要相信我就夠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p> 婉秋嗤笑,全天下最可笑的字眼,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自以為是的善良,讓人討厭。
“我是不是應(yīng)該感謝你,把我變成另外一個人,每天像軀殼一樣被綁在你身邊?”
悲涌的鋼琴聲響起,顧思然茫然低著頭,濃密的睫毛擋住他的眼睛,他像個安靜的娃娃,悄無聲息的抓住婉秋的裙擺。
“對不起,原諒我吧?!?p> 他眼眶微紅,無辜的緊抿嘴角,他的頭發(fā)半干,他甚至沒來得及好好穿衣服。
婉秋又是沒來由的心軟,心不甘情不愿的對他說:“回家吧,穿衣服?!?p> “好?!鳖櫵既恍χ饝?yīng),積極為她打開車門。
上電梯的時候,顧思然一個熊抱,婉秋別扭的被他抱在懷中:“拜托,下次穿好衣服再出門吧?!?p> 顧思然低頭看她:“那你以后不要傻乎乎的被人牽著跑了?!?p> “……”
入夜,一個嬌小的人影偷偷起床,摸黑在行李箱里提了條裙子,悄悄走出臥室。
她在門口套上裙子,換了鞋,小心翼翼打開房門,以飛一般的速度走進電梯。
夜影朦朧的西江湖畔,婉秋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去清水區(qū)靜慈寺。”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戴黑框眼鏡在后視鏡里打量婉秋。
清水區(qū)附近都是旅游景點,夜晚也擠了不少人,婉秋剛走到寺廟門口,兮夜像是有感應(yīng)一般等在門外,他肩頭的白貓不滿的斜睨著婉秋,懶洋洋的模樣,像極了顧思然。
婉秋把剛才在街邊買的雞蛋餅遞給兮夜,兩人一起坐在寺廟門口吃餅。
兮夜撕了一小塊餅放在門口,婉秋不解:“為什么要把吃的丟在門口?”
他咬了一口雞蛋餅,解釋道:“附近很多孤魂野鬼的,我們放一點食物給他們,他們就不會跟著我們回家了?!?p> 婉秋膽子小,被嚇得打了個寒顫,兮夜心情甚好,從身后拿出貓罐頭打開給雪靈吃。
雪靈看著貓罐頭,‘喵’叫一聲,不舍的蹭了蹭,一臉?gòu)尚叩呐吭诠揞^旁。
婉秋看傻了,兮夜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顧思然這個惡人,居然誘拐貓心,可惡至極!”
“唉…”兮夜嘆了口氣,拍拍雪靈的小腦袋,“不過看在他給我家貓買罐頭的份上,我就原諒他吧?!?p> 婉秋心情復(fù)雜,對兮夜說:“我找到我身體的這個主人了?!?p> 兮夜說:“我知道,我有讀心術(shù)?!?p> “也是哦…”婉秋抬頭看著天空,漆黑的夜幕中掛著圓圓的月亮,四周星辰點點,隱隱散發(fā)著光亮。
她憂愁的撐著下巴,嘴角還帶著雞蛋餅的油水,路邊跑過一個小孩,邁著小短腿走到她身前,乖巧的對她說:“阿姨,你裙子穿反了!”
他身后的中年女子牽住小男孩的手訓(xùn)斥道:“你瞎說什么呢,快跟媽媽回家!”
婉秋看了眼裙子,淡黃色的薄紗裙,肩頭還有折線,確確實實是穿反了。
一旁的兮夜打著哈哈:“我也是聽剛才路人的心聲才知道的…正想提醒你來著…”
婉秋逼問他:“你還聽到了什么?”
兮夜心虛的低下頭,“你偷拿了顧思然背包里的錢…”
“還有呢?”
“顧思然就在附近?!?p> 雪靈從青石地上一躍而起,顧思然從墻后走來,給婉秋遞上一部手機,白色的,和他的手機是同款,他的是黑色。
他站在街道邊,蓬松的劉海散在額前,他淺笑著,婉秋有些不知所措,他本該生氣的,但他沒有。
街上人煙逐漸稀少,兮夜嘆了口氣,“深情之人,又何與言說…”,雪靈叫了一聲,像是在附和他,它輕輕躍回兮夜肩頭,他們一起消失在寺廟門口。
顧思然絲毫不驚訝,他知道很多,比婉秋能想象的多很多。
“跟我來…”
他牽著婉秋的手走進寺廟,走到左側(cè)的木門前,他拿出鑰匙打開門,空蕩的房間,無數(shù)火苗在燃燒,中間只有一張梨木桌子,擺了許多長明燈。
那些燈被放置在琉璃杯里,每一個杯子都掛著一張白色小紙牌,整整二十個,寫著不同的名字,婉秋的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下,
第一個,叫顧念然,第二個叫于曼秋,第三個叫袁倚秋,江沐秋,顧北秋,慕淺秋…
像是代碼一般,那些名字下面均寫著,19990202-20211221,只有顧念然不同,她的是19720202-19961221。
顧思然站在那些長明燈前,紅色火焰在他眼中跳動,他看起來悲喜莫名,明明嘴角掛著笑,卻透著數(shù)不盡的落寞孤寂。
門口經(jīng)過兩名僧侶,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胖僧人輕聲對瘦和尚說:“那個施主又來啦…”
“可不是嗎,他從16年就一直供奉著這些長明燈,火滅了又生,整整五年多啦,據(jù)說一個月給寺里的香火錢就一萬呢…”
“你不是不信佛嗎?昨天還丟了我給你的香火?!?p> “誰知道呢…”
顧思然轉(zhuǎn)過身,看著婉秋,他的聲音有些清冷:“如果沒有我,你的名字很快也會出現(xiàn)在這里,葉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