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一處簡易搭建的棚子,一口大鍋熱氣騰騰,旁邊一隊官軍正在維持秩序,放眼望去,排隊的難民不知何幾。
那米都不見幾顆的稀松湯水,此時成了人間美味,領(lǐng)到的人都狼吞虎咽的喝著。
前方突然一陣吵鬧,周瑾探頭一看,原來是粥水已被分光,后面沒分到的自然不肯罷休。
那中年人剛剛排到,看著別人吃的喉嚨一陣翻滾,這時恰好沒粥頓時怒火上涌:“粥水才值幾個錢?后面還有這莫多人!”
“嘰嘰歪歪什么!今天就這么多,愛喝不喝!”旁邊一黑衣統(tǒng)領(lǐng)不耐煩道。
“你說什么?”后面的人群都黑壓壓擠了過來。
這幾天太多流血事件,統(tǒng)領(lǐng)見此一時之間說話聲音低了下來:“額,我家大人就安排這么多米,我也沒有辦法啊!”
走!抓著他們?nèi)ヒ娔枪饭?!肯定是把錢銀私吞了!
對!走!群情激奮的人們向知府走去。
水災(zāi)爆發(fā)加上這幾日的鬧騰,杭州人口驟降了一小半,可也有幾十萬之眾,護衛(wèi)府衙的精銳甲士此刻都臉色難看。
片刻甲士分離,張健走了出來,抬抬手:“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張某自幼生長在杭州,考中功名后歸鄉(xiāng),渴望回報故里,說來慚愧,賑災(zāi)錢糧確實不多了?!?p> “少說廢話!肯定是把錢糧私吞了,我杭州向來負(fù)擔(dān)朝廷賦稅接近兩成,此番受災(zāi)朝廷怎會連一點米粥都不給!”
張健苦笑道:“各位若是不信,大可自行進府搜查?!?p> 眾人一片喧嘩,推搡的進了里面,推開糧庫大門,面面相覷,果真只有幾袋陳倉舊糧。
大家都不可置信的看著:“怎么會如此?難道朝廷放棄我杭州了?”
張健默默跟著,神色暗淡:“我這里收到賑災(zāi)款七千余兩,加上本府歷年俸祿總共八千八百六十二兩,已從建康購得糧食,待水路通暢,便會運到?!?p> 可這光景莫說十日,能堅持五天已經(jīng)是奇跡了,眾人一陣恍然,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周瑾走了過來,他施禮道:“張大人,既然糧食暫時難以到達,不知這西北糧庫可還在?”
張健對這第一才子兼王府駙馬自然認(rèn)識,他親切道:“前幾日水勢頗大,加上泥石翻滾橫斷道路,難以靠近,里面或許有殘存的糧食?!?p> 周瑾道:“既如此,我便帶人過去看看,對了大人近日我研究了下水勢,頗有所得,請看看是否有用處?!闭f完便遞過這些日子治水方略。
張健笑呵呵的接住,心里卻不以為然,若真有才華,何苦去當(dāng)駙馬?內(nèi)心深處有些看不起那些只會吟詩作樂的庸才。
隨意瞅了幾眼,臉色一變,越看越是心驚,冊子的方法雖未試過,可直覺告訴他有一定道理。
讀完他慎重的對著周瑾鞠了一躬:“周先生真乃天縱之才,竟對水利有如此深刻的研究!如果成功,你就是我張某,乃至整個杭州城的恩人,請受在下一拜?!?p> 周瑾連忙扶起笑道:“張大人客氣了,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要打通糧倉道路,剩余清淤改道一定要同時進行?!?p> “這個自然是分內(nèi)之事,你們一定要小心,昨日我等前去差點有去無回?!?p> 張健接著轉(zhuǎn)過頭高聲喊道:“大家安靜,杭州也是我的家,如今生死存亡之際希望大家一起努力,周先生已給我治水之方,接下來我會安排任務(wù),大家愿意出力的就留下!而周先生也要去最艱難的糧倉為我們求取一線生機?!?p> 說完整個杭州城都安靜下來,百姓們都滿懷敬意的看著周瑾。
周瑾感覺怪怪的,連忙逃了,這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事態(tài)緊急,跟趙倩簡單打了聲招呼,周瑾便引幾百人馬向西北而去,城內(nèi)河流水勢大漲,已改道數(shù)次,里面沖刷著各種殘料,配合著風(fēng)浪,貿(mào)然進去怕是有性命之憂。
周瑾轉(zhuǎn)過頭對旁邊統(tǒng)領(lǐng)說道:“周某素聞杭州建銘營軍紀(jì)嚴(yán)正,個個都不畏生死,可是真的?”
王二當(dāng)即笑道:“那是自然!我建銘營各個都是好男兒?!?p> 周瑾一拍手笑道:“那好,請將軍安排人跳下水去吧”
啊哈?王二一陣嘀咕,也沒敢說不,當(dāng)即指了個倒霉鬼出來。
那年輕士卒慌張道:“大人,這?”
王二一擺手,讓你去就去,不然軍法伺候!
士卒低頭暗自狠狠地罵了一聲,看著那渾濁的河水,一閉眼跳了進去,想象中的沖走看到,只見河水僅僅過膝而已。
“大人,這是怎么回事?我記得往日這里深不見底。”王二稱奇道。
周瑾哈哈一笑也不言語,揮手道我們走!
不多時又遇到條河,王二還未等周瑾說話,立刻跳下馬喊道:“先生,這次看我的,我建銘營沒有孬種!”
說完,嘩一下跳進去,然后整個人不見了,還是周瑾眼疾手快一把撈起,不然還真被沖走了。
周瑾愕然道:“王將軍,你這是?”王二一陣尷尬,這人丟大了。
周瑾自然不是神機妙算,之前就已經(jīng)實地探測過,不過軍士的心里已經(jīng)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小半日過去,終于來到這條大河旁邊,平常幾米寬的河流如今延長了足足幾倍。
周瑾笑著說:“王將軍,我再問你一遍你怕死嗎?”
“額,這個,好吧,我怕死”王二一縮腦袋認(rèn)慫了。
周瑾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道:“我也怕”
說完便不顧眾人一只腳邁了進去,王二大驚連忙攔了過來:“周先生,你這是?”
周瑾看著那奔騰的河流說道:“實在說我也沒有辦法,可如果不過去,我們的妻兒過幾天都會死。”接著另外一只腳踩了進去。
王二盯盯的看著,接著一咬牙低罵了一聲馬德,怎么能被一個文人比下去!兄弟們給我一起上!
中段水流已經(jīng)過胸,眾人手拉著手,緩慢的走過去,一剎那間王二覺得那水似乎也不兇猛了。
片刻后,安全度岸的眾人都悵然若失,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跨過來。
周瑾拍了拍王二肩膀:“看來我們命大。”
度過岸就一馬平川,片刻后糧倉大開,里面響起了王二驚喜的聲音:“好多,好多糧食,先生,我們有救了,杭州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