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能鍛煉人的意志,特別是經(jīng)常晨跑的人,那清晨床上的被窩,真的,真的很暖和。
能夠在冬天的早上六點起床,我自己都很佩服我自己!
呼一囗氣,眼前是一團白霧。用力搓一搓凍得冰冷的手,在清冷的路燈下,我奮力地跑動。馬路邊的一個墻角,一流浪漢縮在一破被子下,瑟瑟發(fā)抖。昨晚打了霜,江邊枯干的樹枝,蔫黃的小草,朦朦朧朧的一片蒼茫,只有江水,裊裊水氣,隱約可見。
過江上一大橋后,又看到一個懵懵懂懂的老婦人游蕩在江邊,時而,發(fā)出大聲嘶吼。平時,江邊也有老人在“啊”地長嘯,網(wǎng)上說這樣大聲喊叫對身體有好處,所以對老婦人的喊叫我也沒在意。只是老婦人的喊聲有點凄慘的感覺,可能是女人的發(fā)音比較尖細吧。
今天返回時,老婦人還在那里,我特意從她身邊走過。一條褪色的很厲害的老紅色毛巾扎在頭頂,有點象一些少數(shù)民族扎得圓圓的頭飾,只是這婦人扎頭發(fā)技術不好,毛巾扎得亂七八糟的,一小簇一小簇的頭發(fā)胡亂地糾纏著毛巾,黑灰色夾著白灰色的頭發(fā)蒙上一層黃色的灰塵,有點蒼涼,象這冬天一樣。一張滄桑的臉上是一雙失神又無助的眼,眼睛有點小,被深黑的皺紋纏繞,以至顴骨顯得特別高,那暗紅中帶有小黑點的皮膚裹著一張瘦小的臉。嘴里好象在嘀咕著什么,見我走過,趕緊望向江邊,轉身的剎那,有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婦人的衣服很特別,倒不是說那需要仔細辨認才知道的藍色,而是那款式:就象是旗袍的上半截,一排布包的小圓扣子,從頸下一咯斜向腋下。好多年沒看到這種布包的扣子了,如果換一種面料,穿在妖嬈少婦身上,那一定很時尚!以至于我看到這衣服的時候,根本沒注意褲子和鞋,只是感覺一身灰蒙蒙的,站在江邊的枯草旁,還蠻融洽的。
看到我走開了,她又是一聲尖厲的大叫!
橋頭旁有一米粉店,我正好餓了,便去吃早點。這里離那婦人不這,仿佛時不是有人在議論著什么。
在那婦人又一聲尖叫后,果然有幾個大爺大媽聊起了那婦人。
“說來那婦人真夠可憐的!別看她那么蒼老,但其實五十還不到,哎!”一大媽在嘆息。看到旁人有的放下碗,一雙雙求知的眼神望著自己,感到受到了尊重,坐正了身子,細細解答?!澳憧此@樣喊叫,其實,是在喊她女兒?!贝髬層檬种噶酥改菋D人,看大家求知更甚,慢慢的喝了一小口水,清了清喉嚨,“咳!她女兒啊,上個星期,就在前面這橋上,跳的河!”看到好幾個食客都吸引過來,大媽談興更濃,她偷偷看看旁邊,然后壓著聲音說:“她女兒,就在前面的學校上初三,聽說成績挺好的,經(jīng)常年級前十?!庇挚纯此闹?,繼續(xù)說道:“聽說啊,因為沒有錢買學習資料,所以,考試成績退步了。于是,老師批評了她,并叫了家長?!薄袄蠋煱阉赣H狠狠的批評一頓,說他不幫女兒買資料,不關心女兒學習等等。女孩看到一臉疲憊,衣服破舊的父親在老師面前唯唯諾諾的委屈樣子,大聲地哭了!一邊哭一邊拿著書包跑向校外?!薄案赣H謙遜地向老師告辭,又被老師叮囑了幾句,然后急匆匆地去追女兒,這男人,腳有病,跑不快,而女兒因為傷心,倒走的飛快。然后呢,就在這橋上!”大媽指著前面的大橋,擦了擦眼角,哽咽著聲音說:“那男人就看到他女兒,活生生的,活生生地從橋上跳進河里!”大媽擦著眼淚嘆息,“哎!真可憐??!”旁邊有幾個吃米粉的也在偷偷擦眼睛。
橋很高,水很急,冰冷的冬天忽然下起了雨。雨很大,風很急,有一個男人正在雨中悲泣。橋墩撞破了頭,橋欄拍傷了手,只見那雨水,淚水,血水往河里流。
我站起身子,漠然的望向河邊。
河上是座老舊的橋,本來灰白的水泥現(xiàn)在滿眼深褐色,青石橋墩也被泥沙染得灰色。水有點渾濁,應該是前幾天那罕見的大雨吧。河水把一些枯枝泥漿推向岸邊,岸邊盤踞著一堆堆的水葫蘆。水葫蘆葉也干枯干枯的,一些白色的沾著泥巴的泡沫東一塊西一塊,躺在葫蘆叢中間,一些飲料礦泉水瓶點綴其中,甚至,有一個一米來長的紅色雙人枕頭臥在河水里,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個人。
這時,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走向那婦人。男人穿著一件很臟很舊的羽絨服,羽絨服比較小,男人穿的很緊身,以至于為了能自由地舞動手臂,羽絨服的腋下裂開了很長。裂縫處看不到羽絨棉,只見衣服的下擺有一團團的隆起。分不清衣服是黑灰還是深藍,但卻和男人的頭發(fā)顏色相近,都是灰暗色的,連一些白頭發(fā)也白的不明顯。胡須也和頭發(fā)一個顏色,長滿了大半個臉。臉上那深陷的眼圈,仿佛埋藏著無數(shù)憂傷在里面。
男人抱住了女人,似乎在勸說些什么,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無力地拍打男人的背部,并發(fā)出委屈的哭泣。
旁邊的大爺大媽也在嘆息!“這男人太命苦了!”另一個知情的大媽擦干眼淚說道?!氨緛砬澳晟艘粚O崽,全家都高興,可小孩身體不好,看病用了蠻多錢,他兒子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去借了網(wǎng)貸!”“那可不得了啊”又一位大媽擦嘴說,“網(wǎng)上的錢怎么借得!我孫女的一大學同學,愛好看,在網(wǎng)上借了五千元,結果,一個月沒到,就要還十多萬,聽說,那姑娘還拍了什么照片,后來,割腕了!”“哎!現(xiàn)在的網(wǎng)貸簡直無法無天了!”一大爺氣憤地說。見大家跑題了,先前說的大媽趕緊說:“這小子也一樣,借了三千元,才三個月,利滾利,要還十多萬!”“哪有這么多?。 薄笆钦娴?,聽說啊,一萬塊錢,借一個星期,利息手續(xù)費四五十,還不多,但實際上只給你八千元,誰借的起啊”“是啊,是??!”熱心大媽接著說,“這年輕人也嚇傻了,急急忙忙的賣雞賣鴨,賣豬賣牛,又東湊西借,也只還了一小半,然后,他手機里的親戚朋友同學都收到短信,說他欠錢,情急之下,想不通,尋了短見!哎這世道??!”
從大家的議論中得知,河邊那婦人當時就氣暈過去。只是看到能干的小女兒和幼小的孫子,才掙扎著爬起來,起早貪黑,種點蔬菜,撿點廢品,以勉強維持生計,可現(xiàn)在,小女兒又沒了。
在男人的攙扶下,兩個身影慢慢的挪著,挪著,挪進那冬日的一片蒼茫。
死去的人,也許解脫了,但他(她)卻將自己的痛苦,十倍,百倍,,,,的強加給關心,愛護他(她)們的親人。生命可貴,應當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