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鄉(xiāng)隨俗
下過兩場雪后，已是臨近新年了。
臘月二十三祭灶神，高疙瘩讓高玲回避，他端著供品和香案在自家灶臺前極為虔誠地祭拜了一番。完后，將供碗里僅有的兩塊有些發(fā)黑的柿餅?zāi)昧藟K自個吃了，又將另一塊遞給向楓，讓他趕緊吃了。
向楓不明就里，拿出去給了高玲吃。
高玲一聽那柿餅是祭過神了的，連連擺手不肯吃，說這里有風(fēng)俗，祭祖祭灶的時候，女人都不能看的，祭拜的供品也不能吃，不然嘴巴會變黑，還生爛瘡。
向楓一笑，只得由她。
第二天，高疙瘩要高玲上街打年貨，高玲要向楓陪她一起去，高疙瘩答應(yīng)了。
新年期間的三湖鎮(zhèn)街上人來人往，每個商鋪前面都擠滿了人，不是挑著擔(dān)子就是提著籃筐，上面都裝得滿滿的。偶有幾個士紳胥吏模樣的大搖大擺地橫穿而來，惹得路人唯恐避之不及，叫賣聲、嘈雜聲和孩童啼哭聲交織，頗為熱鬧。
乞丐也比平時多了些，有的是坐在地上乞討，有的跟在人身后索要。
在一個缺了一條胳膊的老乞丐面前，高玲在地上的破泥碗里放了一枚銅錢。
“哥，他好可憐?。 ?p> 向楓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們那里也有討飯的么？”
“有啊，不少，還有職業(yè)乞丐?！?p> “啥？”高玲沒聽懂。
“就是把討飯當(dāng)做正事做了，不是真正沒飯吃的人，專門騙人錢財?shù)??！?p> “啊？還有這樣的人？可惡得很！”
高玲睜大眼睛露出滿臉驚訝來——其實(shí)她不知道，在她這個時代，江湖騙子也多得很，騙人之術(shù)登峰造極，足可讓后世的徒子徒孫們甘拜下風(fēng)。
高玲被街上的各種叫賣聲弄得有些應(yīng)接不暇，這家店想去看看，那家鋪?zhàn)右蚕脒M(jìn)去瞧瞧，在每個地攤前徘徊良久，左瞧又看，討價還價，儼然大人一般。
終于，她買了幾斤燒酒、兩斤肉，一點(diǎn)沙糖、糕點(diǎn)、豆油皮、干筍、香紙和幾小扎散裝炮竹，還買了一些其他零碎。最后，她買了兩串糖葫蘆，給了向楓一串，自己拿著一串吃了起來。
向楓說自己不喜歡吃這個，要高玲都吃了。
高玲不信，說沒有人不喜歡吃糖葫蘆的，非要他吃。
向楓只得接了過來，咬了一口在嘴里嚼著，酸酸甜甜的，好像比后世的糖葫蘆是要好吃許多。
高玲擦著嘴巴說道：“哥，我?guī)闳ツ媒o你做的新衣裳?！?p> 向楓有些意外：“我的新衣服？”
“對呀！你在我家那么久了，一直都穿我爹的舊衣裳，有的地方都破了，縫都縫不上。前些日子，我扯了幾尺布，找鎮(zhèn)上李裁縫給你做兩件新褂子?！?p> 向楓聽得心頭一熱，這丫頭真的是把他當(dāng)成親哥了，雖然年紀(jì)比他小，平日里倒像個大姐般的照顧他。身上的衣服雖然很舊，但他覺得沒什么，走在街上也很坦然，難得這丫頭有這份心。
李記裁縫鋪在偏僻的一角，幾塊木板搭成的鋪面，較為簡陋，估計也只有那些底層民眾才上門做衣。
李裁縫把兩件完工了的灰色褂衣放在案板上，高玲拿著里外仔細(xì)翻看一番，隨后拿起一件要向楓試穿一下。
向楓脫下身上的舊褂，將新做的褂子裹著舊襖穿了上去，不大不小正好。
高玲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左看右看，一臉喜色，連說新衣合身，還幫他扯掉褂上幾根線頭。
“玲子，你怎么不給自己做套襖子？你看你襖子都短了。”
向楓看到高玲身上的藍(lán)碎花布襖很舊了，已洗得發(fā)白，而且有些短，她一伸腰就露出肚皮了。
“我有新的呢，等過年那天再穿——哥，你別脫了，就這樣穿著回去。”
向楓聽到高玲這么說，就停了下來，將舊褂搭在肩上。
兩人從裁縫鋪里出來，沒走多遠(yuǎn)，高玲就被一人給攔著了。
那人約莫二十來歲，長得尖嘴猴腮，他掏出一把小梳子要送給高玲，說是檀木的，是殷舉人賞給他爹的。
那人非要高玲收下梳子，高玲死活不接，還要他離她遠(yuǎn)點(diǎn)。
向楓問這人是誰？
高玲說這人叫王有財，仗著他爹在鎮(zhèn)上殷舉人家里做事，整天游手好閑無賴潑皮，每次上街只要遇上他就過來糾纏，都煩死了，恨不得揍他一頓。
王有財見高玲不接受還當(dāng)面說他壞話，就伸過手來想抓住高玲的手。
高玲一甩身躲了，順勢給了他一耳光。
“你干嘛？滾開！”高玲呵斥了一聲。
“你——好你個野丫頭，還敢動手？別仗著今日你邊上有人，看小爺我怎么收拾你！”
王有財摸著被打的臉嚷著朝高玲撲了過來，向楓一把將高玲拉開，抬起腳便踹了過去。
王有財被踹得往后退了好幾步，最后還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再動手動腳看看，立馬廢了你！”向楓指著地上嗷嗷直叫的王有財喝道。
王有財爬了起來，看著比他高得多出手又狠的向楓，心里已是膽怯了，他瞧了瞧周圍，已是圍著一幫看眾，沒有一個是他叫得動能上來幫忙的，暗自后悔今日沒帶個幫手過來。
今日是討不到好了，但王有財又不甘心，在邊上罵罵咧咧，看到向楓又要動手，便趕緊掉頭跑了，嘴里還嚷著幾句“小子，你等著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類的話。
在回去的路上，高玲直夸向楓剛才打架的樣子真好看。
向楓一笑：“打這種潑皮無賴，當(dāng)然要帥一點(diǎn)?！?p> 來到大明的第一個新年，讓向楓感覺很舒心。
年飯雖然只有簡單的幾樣菜，但也是平時很難吃到的，加上高玲的廚藝好，每樣菜都合他的口味，特別是那白面菜餡餃子，讓他贊不絕口，喝的燒酒雖然猛烈且難以入口，但那種刺激感讓人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感受，而且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大年三十晚，向楓和高疙瘩都喝得醉醺醺的，被高玲扶上床后就呼呼大睡了，直到第二天卯時被家家戶戶的炮竹聲驚醒。
躺在床上，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炮竹聲，向楓不禁感慨良多。
“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他覺得自己已越來越融入到這個朝代里去了，后世的記憶已漸行漸遠(yuǎn)。
過了元宵節(jié)后，高疙瘩的鐵匠鋪又開始忙活起來。
新年一過，向楓的心里卻開始糾結(jié)起來。
在高家已住半年了，雖說高家父女待他如至親之人，但他早已是成年人，除了學(xué)點(diǎn)打鐵技能，其他一事無成，還要靠別人養(yǎng)活，這讓他很不安。
他想出去找點(diǎn)事做，不管做什么事，起碼先要能養(yǎng)活自己。
向楓把他的想法同高疙瘩講了，高疙瘩直搖頭。
高疙瘩對向楓說，雖說是認(rèn)了表親，但他一直都把向楓當(dāng)作徒弟來教手藝的，當(dāng)學(xué)徒都得滿三年，而且吃喝都在師父家，這是老規(guī)矩。等三年學(xué)成后，有門手藝在身就不愁了，到時候托人幫忙在鎮(zhèn)上開個鐵匠鋪，養(yǎng)家糊口是沒問題的。
不管高疙瘩怎么在謀劃前程，但向楓還是想出去。
說實(shí)話，他選擇穿越而來，并不是來當(dāng)鐵匠的，不是說他看不起鐵匠，只是他的目標(biāo)不是這個。至于想實(shí)現(xiàn)什么目標(biāo)，他現(xiàn)在也說不清楚，但肯定不是當(dāng)個鐵匠，哪怕技藝再精湛。
高玲也極力挽留向楓，說他人生地不熟的，外面又亂，找到好活也難，讓他安心呆在這里。后來她突然有了主意，說開春后她舅舅的茶坊需要人手，讓向楓過去幫幫忙，在茶坊里做事比當(dāng)鐵匠要輕松許多。
高疙瘩也同意高玲的建議，說這就托人給她舅舅寫信，又想起向楓本是識字的，就讓向楓代寫了。
感受到高家父女的熱情，向楓很慚愧，只得答應(yīng)下來。
高玲喜孜孜地去借來筆墨，趴在桌上看著向楓寫起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