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杜樂最近的伊夫覺察到了一些異樣,可他的眼睛卻被桌子上那六枚嶄新的銀幣給吸住了,于是也顧不得杜樂要走。
六枚羅維尼亞銀幣!
這可是他兩個月的薪水!
而且這銀幣如此嶄新,一定是從皇家鑄幣廠直接發(fā)到這位大人手上的。
伊夫小心地收起這六枚銀幣,準備用自己身上的舊銀幣換掉,因為這種成色的六枚銀幣,可以直接在黑市換七枚舊銀幣。
游吟詩人的演唱正在高潮,所有人都被他的表演吸引住了,并沒有人覺察到扶著左臂,腳步有些踉蹌的杜樂離開了鹿角與詩人酒館。
等杜樂來到回家的小巷時,他才發(fā)覺左臂上的痛苦消減了幾分,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難以忍耐了。
不過劇烈的頭痛還是伴隨著他。
努力睜開眼睛看到手背上那黑色條紋消褪了一些,杜樂心中這才松了口氣。
疾???又或者是什么奇特的超凡力量?
杜樂只是想了一下就放棄了思考,他所擁有的線索太少,只能先回到自己的小窩后再另尋辦法。
“嘰里……迷霧……咕嚕,呱唧……羅維尼亞……吧啦,嘰里……帕梅拉……咕嚕……”
杜樂呆立在原地,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嗡嗡的,劇烈的頭痛雖然在消失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不斷他從未知道的語言在往腦子里灌。
這滋味相當通透,像是有人拿了一大坨薄荷膏塞進了他的腦袋里一樣。
忍受著腦袋里涼嗖嗖的酸爽感,杜樂繼續(xù)扶著墻往回走。
好在這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小巷里視線昏暗,也沒有什么人,因此杜樂的舉動雖然奇怪,也沒有再節(jié)外生枝。
咚!
鎖好房門后,杜樂一頭躺到了床上,閉著眼睛開始大口喘著氣。
“嘰里……皇家學院……咕嚕,呱唧……古尤若普語……吧啦……”
腦袋里還是在被灌輸著海量的單詞,甚至是以越來越快的速度進行。
杜樂雖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張開嘴巴,開始復述著腦袋里的奇怪單詞。
“奧古斯……蘭草魚……芙蘭·羅維尼亞……”
杜樂復述的音調越來越準確,語速也越來越快,他的眼睛變得異常明亮,黑色的眸子中閃著一道銀色的光芒。
若是此時有皇家學院的教授站在這里,一定會驚得拔光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因為杜樂的羅維尼亞語水平,簡直像是從剛說話的幼兒,直接跨到了學院畢業(yè)生的水平。
從黃昏到夜晚,杜樂幾乎是看著窗外變?yōu)橐黄岷?,他的潛意識一直想起身,可依然四肢攤開躺在了床上,嘴里繼續(xù)復述著他逐漸理解的單詞。
嘎吱——
杜樂的房門被打開了,來者背著月光,只能看清輪廓,一道細長的影子直接投到了杜樂的身上。
“第七大街……艾迪卡拉……”
杜樂微弱的潛意識知道來了不速之客,可腦袋里那股強大的力量還是在逼著他復述這些單詞。
“紫須草……”
啪,啪。
不速之客的腳步很沉穩(wěn),慢慢靠到了杜樂的身邊。
“甜水樹……”
一張畫著慘白妝容,眼角和嘴角勾著綠色線條的臉出現(xiàn)在了杜樂的面前。
黑暗中,這張臉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足以嚇哭下至一歲的孩子,上至一百歲的老人。
杜樂的潛意識已經(jīng)開始掙扎了,他的右手開始顫抖,這是他的意志力,在和腦海中神秘力量的抗爭體現(xiàn)。
但他的嘴里依然在復述著毫無意義的羅維尼亞單詞。
“辛迪谷地……羅尼河……”
一道刺眼的白光一閃而過,杜樂已經(jīng)看清這位不速之客——
或者說鹿角與詩人酒館里的那位游吟詩人,手上正攥著一把閃著寒芒的匕首。
杜樂顫抖著的右手已經(jīng)攥成了拳頭,他已經(jīng)感覺到腦海中不可抗拒的力量正在消褪,可他的消耗太過劇烈,身上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
面對幾乎是必死的局面,他只有這么一拳的反擊力量。
“等會一定要一拳把你的鼻子打流血!”杜樂咬著牙關,打算在死前揮舞出自己的尊嚴之拳。
又不是沒死過?誰怕誰!
鋒芒一閃,游吟詩人手中的匕首直接插向杜樂的心臟。
與此同時,杜樂的尊嚴之拳也已揮出,只不過他高估了自己殘存的力量,軟綿綿的拳頭才剛到半空,就被游吟詩人打到了一邊。
“你的……名字?”
出乎杜樂的預料,游吟詩人只是用匕首的尖頭頂住了他心臟處的皮膚,并沒有直接痛下殺手。
“杜樂!”見事情有轉機,杜樂下意識的出聲道,同時他方才發(fā)病的左手開始在身下摸索著。
“杜樂?”游吟詩人的匕首往前頂了半分,快要刺破杜樂的皮膚。
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杜樂腦子飛轉,立刻發(fā)現(xiàn)自己原名的讀法和羅維尼亞語有些音調的差別,于是他快速從才學會的羅維尼亞語里挑了一個相近的名字,奮力答道:
“杜勒!”
感受到胸口的匕首松緩了一下后,杜樂心中也緩了一口氣,同時他的左手已經(jīng)摸到了那根炫酷的筆。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杜樂的作風,要不然他也不會冒著巨大風險,跑到異國他鄉(xiāng)去治病。
圓潤的筆被杜樂握在手上,讓他心里安定了一些。
“等下一定要扎你一個窟窿!”杜樂心里想著,他從不寄希望于別人的仁慈。
果然,游吟詩人手頭的匕首又緊了些,隨之而來的問題是:
“杜勒……什么?”
杜樂在心里苦笑,他心里暗罵了一句,為什么有些名字還非得把姓氏放在后面,跟著他直接姓杜有什么不好?
見杜樂沒立刻回答,游吟詩人的雙眼閃過一道寒光,兩只手同時攥住匕首,那架勢看樣子是要直接了解了杜樂。
“老子是杜勒·塞里斯!”或許是靈光一閃,也或者是命運釋然,杜樂從嘴巴里蹦出了一個完整的名字,然后他的左手抓緊那根炫酷的筆,直接插進了游吟詩人的胳膊。
鮮血從游吟詩人的胳膊上流了下來,而他手里的匕首已經(jīng)完全松開了。
“真好!”杜樂眼前一黑,并沒有察覺到游吟詩人的反應,而是對自己真得捅了他一窟窿而滿意。
接著他就因為脫力,一歪頭,昏了過去。
黑暗的房間內,插在游吟詩人手臂上的筆尖開始閃起朱紅色的光芒,一陣陣淡紅色的霧氣從傷口飄出。
游吟詩人慘白而詭異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痛楚,反而帶有一絲激動。他小心地把手臂上的筆拔出,放到一邊,然后才撕下衣角包扎好傷口。
最后他還替杜樂蓋上了一張?zhí)鹤?,鎖好房門,悄然踩著月光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