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到了葉心的家。
安排好一切,葉心準備就要出發(fā)了,可是,三臺攔住他,哀求道:“不要留下我一個人,讓我跟你去吧,好嗎?”
葉心拒絕了,道:“你必須留在這里照顧你的孩子,我找到陽派主會第一個通知你的。這里是我的家,雖然有些簡陋,但是很安全,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可以放心的住著?!?p> 三臺低頭看著熟睡的小孩,也只好點頭了。
葉心道:“我會叫我的兄弟在周圍保護你的安危,他叫莫離,如果需要他的幫忙,就大聲喊他的名字。如果是一個的三十多歲的女人來了,就告訴她你是我的朋友,她就不會為難你的?!比~心交代完這些,就準備動身了。
三臺驀然道:“謝謝你?!?p> 葉心道:“何必謝我?辦完這件事,我們兩個之間的帳就真的結(jié)清了。我走了?!比~心離開了他的家。
僅僅走出不到百步,眼前黑影一晃,一個人攔在他的身前。
葉心道:“好兄弟,她就交給你了?!?p> 莫離揶揄笑道:“我可是大大的淫賊,那么貌若天仙的大美人扔在家里讓我看著,你放心嗎?”
葉心拍著他的肩膀,道:“信!”
莫離正色道:“好兄弟,這輩子有你這個兄弟,頃刻間死了也值了。”
葉心道:“說什么屁話?小心我抽你!”
莫離嘆了口氣,道:“從前我們兄弟四個,現(xiàn)在只剩下兩個,放心吧,我不會輕易死的,你也不要死,不然,我一個人活著會孤單。”
葉心道:“我不會死?!比~心經(jīng)過莫離的身旁,離開了。莫離注視著他的背影,良久。
既然找不到陽耀天的下落,葉心只有猜想他可能會去的地方,毫無疑問,劉黑達的大本營就是第一個開始找的地方。
葉心乘馬星夜趕奔西北的荒涼地帶,“正義幫”就是劉黑達自己的幫派,也是劉黑達直屬的勢力,現(xiàn)在大約有數(shù)千人眾。
陽耀天雖然誤信李先憂的污蔑之詞把劉黑達逐出了招搖宮,但是并沒有把他殺死,這意味著什么?這里頭定有文章!陽耀天既然能預(yù)先挖好地道以備逃走之需,為什么不能和劉黑達演繹一場兄弟鬩墻的戲?也許劉黑達的“叛變”并不是意外,而是有預(yù)謀的安排,那么葉心完全有理由相信,陽耀天一定回來找劉黑達。
可是葉心失望了,正義幫早就成為了一片平地,別說一座座高樓大夏,就是一塊磚瓦都沒留下來,名噪一時的劉黑達和他的幫會就這么不明不白的人間蒸發(fā)了。
葉心沒有灰心,他打算到附近的村莊打聽打聽,興許有人知道正義幫的動靜也不一定,動身之后,葉心忽然感到身后似乎有一道鷹一般的目光盯著自己,他猛然回頭一看,在荒草疲樹之間一個探頭探腦的家伙急忙把頭縮了回去。
葉心來到近前看時,那個家伙已經(jīng)不知去向,可是足跡留了下來,葉心認為此人或許知道內(nèi)情也說不定,于是,順著腳印追趕,不出半里地,已經(jīng)看見前面有個身穿灰布衣裳的人正大步狂奔,葉心冷笑一聲,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到了此人身后,叫道:“你跑什么?”
奔跑之人回過脖子來,嚇了一大跳,逃得更加賣力了。
葉心加快速度,和他并行,同時伸出右手,揪住此人的后頸衣領(lǐng),用力一提,這人雙腳離地,身子騰空,雖然已經(jīng)不能前行一步,雙腳仍然踢踏不休,過了一會,似乎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終于消停了下來,抱拳求饒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葉心道:“你還跑嗎?”
這小子尷尬笑道:“好漢身輕如燕,我不跑了,不跑了。”
葉心把他放到地面上,問道:“你叫什么?是何門何派?在正義幫附近鬼鬼祟祟干什么?”
這小子低頭哈腰,回答道:“在下是招搖派新任派主江如練的手下,我叫閆璐,那個,是不久前江派主派我來監(jiān)視正義幫劉黑達的一舉一動,沒想到我來時就發(fā)現(xiàn)正義幫已經(jīng)不存在了,飛鴿傳書回去告知江派主,請他定奪,沒想到還是沒讓我回去,繼續(xù)在這里盯著。今天看見了好漢你,我本想回去給附近的兄弟發(fā)送信號,沒尋思被您發(fā)現(xiàn)了。”
葉心滿腹狐疑,這個劉黑達到底為什么消失不見?按常理度之,正義幫尚有數(shù)千兄弟,不會是為了明哲保身,遣散眾人,歸隱江湖。老友陽耀天下落不明,劉黑達不論如何不能坐視不管,即使沒有能力討伐江如練,也應(yīng)當(dāng)大鳴不平之音才對,難不成劉黑達還有另外的打算?
葉心拽著閆璐的衣領(lǐng),道:“江如練派你來此,是不是為了找到陽耀天的蹤跡?這么說,陽耀天一定沒有死了?”
閆璐心驚膽戰(zhàn)地一個勁的點頭,道:“是是是!江派主已經(jīng)派出不下十?dāng)?shù)個小隊,數(shù)十個小組,不下千人,就是為了找尋陽耀天的下落,他一定沒死!”
葉心道:“江如練害了你們的老派主,你不但不恨他,反而為虎作倀,是陽耀天虧待你了?”
閆璐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豈我們所能左右的?”說著一聲感嘆,好像既為難又無奈。
葉心道:“你繼續(xù)在這里守著,不要把我來過的消息告訴江如練。”葉心已經(jīng)準備南下了。
閆璐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話,眼珠子睜得必張開的嘴還大,道:“您不殺我了?”之后馬上躬身施禮道:“多謝好漢!”
葉心冷笑兩聲,沿著原路返回,策馬而去。
閆璐留在原地傻愣著一小會兒,決定還是回到正義幫舊址守著,雖然劉黑達回來的可能性很渺茫,可并不代表是絕對的事。
時間很快過去,山頭快要吞沒了陽光,閆璐決定還是照往常一樣在山石草木之間休息,不過注定是睡不著的了,只聽馬蹄聲由遠及近,揚起煙塵,他隱身在山石當(dāng)中,等待著。
快馬停下,馬上人全身籠罩在寬大的緇黑斗篷之中,似乎是看了周圍幾眼,頗感意外,馬上下馬,大聲道:“閆璐出來見我!”
閆璐聽聲音就知道這個人正是江如練,一時不明為何派主要親自前來,呆了一呆,便從掩映中走了出來,快步近前,撲通一聲單膝跪地,道:“屬下閆璐,參見大派主!”
江如練道:“起來吧,我問你,之前來的那個人呢?”
閆璐直起身來,暗道:“原來派主是為了剛才那個好漢而來,咦?派主怎么會知道?算了,管他那么多!呸!那小子就會欺負我這樣的飯桶,我為什么叫他好漢?”隨即正色道:“回派主,在兩個時辰前離開了,騎馬向南而去?!?p> 江如練道:“好吧,閆璐啊,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不必守在這荒涼的地方了,快回去吧?!苯缇毰呐乃募绨?,指了指自己的馬,道:“就騎我的馬,對了,不要告訴別人我的事?!?p> 閆璐道:“多謝派主,屬下一定守口如瓶?!鄙像R飛奔而去。
江如練四下看看,確定不會有人看見,就緩步朝深山去了,在深山當(dāng)中,有一間茅草屋,晝還未盡,門前已經(jīng)點亮了兩盞大紅燈籠,江如練的嘴角微微上揚,來到了茅屋門前,還未敲門,里面的人已經(jīng)知道他來了,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從屋子里面?zhèn)鞒鰜恚骸敖謫??快進來!”
江如練推開破爛的門,進到里面,但見當(dāng)中方桌邊坐了三個人,地上鋪滿亂七八糟的茅草,墻上梁上掛滿了蜘蛛網(wǎng),灶火門被煙火熏的很黑,鍋碗瓢盆等卻一樣都沒有。江如練不禁問道:“你們來了多久了?屋中冷落如斯,如何飲食就寢?”說完,坐在眼前的空座之上,脫掉斗篷,露出俊美的面容出來,笑著看著三人。
方桌左邊是一個滿臉胡茬、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而且身上有一股酸臭味的男人,他在長凳上斜坐著,左腳踩在地上,右腳踩在凳上,破爛的草鞋里頭是又黑又臭的腳丫子,他的右手搭在右腿的膝蓋上,左胳膊肘撐在桌上,前面擺放著一把帶鞘的寶刀,笑道:“不久,收到你傳來的信當(dāng)天就到了。”
方桌右邊的病懨懨的白臉人一副病入膏肓的神態(tài),坐姿倒是很規(guī)矩,面前也放了一口帶鞘的寶刀,只不過略窄,略短,這人接口道:“茹毛飲血!怎么?你不知道嗎?”似乎說著無關(guān)緊要的事。
江如練對面的人相貌堂堂,虎頭燕頷,河目??冢聿母叽?,僅僅坐著就比諸人高一個頭,肌肉撐起衣服仿佛隨時會破開,不過據(jù)說此人沒有痛覺,遂得了個“死不了”的外號,身前放了一把又寬又厚的大砍刀,沒有刀鞘,他點頭道:“談?wù)掳伞!?p> 這三個人依次是楚若瘋,鐘離若病,蘇若狂,是龍歸海派來幫助江如練的幫手。
楚若瘋道:“你既然已經(jīng)當(dāng)上了招搖派的老大,接下來的事也就容易辦了,咱們總掌柜等著這一天已經(jīng)有了將近二十年的時光,你果然不錯?!?p> 江如練道:“我可以當(dāng)招搖派的老大,但是沒辦法說服我的手下弟兄歸附八方會,起碼現(xiàn)在不行?!?p> 蘇若狂一瞪眼,帶有威脅的口氣說道:“怎么?你想背叛總掌柜?還是說,你已經(jīng)準備這么做了?”
江如練道:“當(dāng)然不是,招搖派怎么也是一方霸主,不可能我說一句話就被八方會收編,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p> 蘇若狂道:“從長計議個屁!我們來之前總掌柜說了,捕殺陽耀天的事就交給我們?nèi)值?,你就算不能立即準備停?dāng),也得制造內(nèi)亂,把招搖派搞得烏煙瘴氣最好。最好不費一兵一卒就吃了招搖派,就算不行,我想你也知道,總掌柜已經(jīng)做好了大戰(zhàn)的準備,就等著你從里面接應(yīng),你知道不?”
江如練道:“我當(dāng)然知道,可是我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可以完成這偉大的壯舉,你們想不想聽?”
三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三顆頭聚攏過來,道:“什么辦法?”
江如練冷冰冰地道:“一統(tǒng)江湖的目標有我來完成,豈不是更好?”
三人驚道:“什么?你……”下面的話還沒說完,三顆人頭已經(jīng)落地,骨碌碌滾到地上,砰砰砰三聲響,鮮血噴了一屋子,順著地面流到了門外,江如練已經(jīng)成了一個血人,他沒感到骯臟,反而覺得血的顏色太美了,來到門外,面對著深山野林、峽谷溝壑,大喊道:“我要一統(tǒng)天下!”
八方會的總部,龍歸海狠狠地將一張信紙撕得粉碎,氣的臉都綠了,怒道:“混蛋!竟敢欺辱于我!”得知江如練殺了蘇、楚、鐘離三兄弟,還公然下戰(zhàn)書要跟自己爭奪江湖第一的位置,他的胡子都氣歪了,自己辛辛苦苦培養(yǎng)的一顆可以顛覆招搖派的棋子,居然倒戈相向,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最令他生氣的還是眼看自己就可以利用江如練作為內(nèi)應(yīng)輕而易舉地滅掉招搖派,現(xiàn)下希望落空,怎能不叫他狂怒?
龍歸海的左邊坐著郭松石和顏冰清、聞人語師徒,右邊還有一個一身紅衣的年輕人,叫百里扶風(fēng)。郭松石號稱“左膀”,百里扶風(fēng)號稱“右臂”,二人并稱為龍歸海的“左膀右臂”,別看年紀不大,武功早就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郭松石道:“豎子狼子野心,掌柜的,我八方會由您統(tǒng)領(lǐng),上下一心,招搖派內(nèi)亂甫定,尚不能聚成一團,與之一戰(zhàn),必勝無疑,到時活捉江如練,五馬分尸,方可泄我等心頭之恨。”
龍歸海很快冷靜了下來,點頭道:“郭兄所說,甚合我意,應(yīng)當(dāng)即刻動手,否則一旦叫那賊子坐穩(wěn)招搖派主的位子,可不好收拾。”
百里扶風(fēng)道:“我看不可。江如練不會不知道招搖派現(xiàn)在的情況,以我對他的了解,自保尚且來不及,絕對不會主動尋釁滋事,對我八方會下戰(zhàn)書更是如同飛蛾撲火,自尋死路,他向來謹慎小心,絕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我看,他要么是瘋了,要么就是有詐?!?p> 龍歸海道:“你的意思是?”
百里扶風(fēng)道:“也許陽耀天根本就沒有身受重傷,更沒有下落不明,一切都是這二人的陰謀詭計,誘我出戰(zhàn),他們定有制勝之計策,我們不能不考慮?!?p> 郭松石點頭道:“扶風(fēng)說得不錯,陽耀天可是一頭狡猾的老狐貍,江如練更是一頭內(nèi)藏奸詐精于算計的狼,要說真有詭計,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們沒必要怕他們,八方會的勢力近年來已經(jīng)超越了招搖派,人數(shù)上幾乎是對方的兩倍,怕他何來?江湖只有一個,不可能容得下八方會和招搖派同時存在,敵我之間,早晚有一戰(zhàn)?!?p> 龍歸海深表贊同,道:“這話說到我心里去了,敵我之間,必有一戰(zhàn)!扶風(fēng),告知下面的人,準備大戰(zhàn)?!?p> 一場決定江湖命運的南北大戰(zhàn)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龍歸海帶領(lǐng)八方會近萬成員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北上,江如練的招搖派只有四千左右人,依然信心十足地南下。這南北兩派一萬四千多人幾乎是武林中全部的佼佼者了,一旦開戰(zhàn)必將是武林浩劫。
千牛平原是雙方交接的一處平原,平坦廣闊,很適合這種大規(guī)模的戰(zhàn)斗。
兩股勢力終于相遇了,即使相隔二三里地,還是彼此感覺到對方的咄咄逼人、氣勢洶洶,黑壓壓的兩群人鴉雀無聲,遠遠望去像兩朵蘊藏著雷電的黑云,所有人都準備著背水一戰(zhàn)。
龍歸海下令叫身后人停下,號令一級一級的傳遞下去,所有人都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對方也停下,他看見對面黑幕之中有一點白光格外顯眼,他認了出來,那是穿著白色衣衫的江如練,在一片漆黑之中,孤獨而高潔,仿佛鶴立雞群。
他運用內(nèi)功將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道:“江如練!你做了招搖派的派主,我還沒有好好的祝賀你,今天就這大好時光,老龍可對你說聲恭喜了!”
江如練氣定神閑,榮辱不驚,淡然道:“江如練回謝龍掌柜的,在下欲請龍掌柜的過來喝一杯酒如何?”
龍歸??坏溃骸昂茫∧鞘且欢ǖ煤鹊??!?p> 百里扶風(fēng)道:“掌柜的,不能去,小心有詐?!?p> 龍歸海道:“無妨?!彼慌陆缇毸j幹\詭計,他相信自己的武功完全可以應(yīng)對任何突發(fā)狀況,他邁開大步,昂首前進。
江如練也沒停在原地,叫一個小嘍啰端著一壺酒、兩個酒碗,一塊兒朝著對方走去,江如練和龍歸海就在人群中間停了下來。
江如練側(cè)過身,端起酒壺,把兩個酒碗斟滿,一碗給了龍歸海,一碗兩只手端在手里,微笑道:“這是一碗斷義酒,喝了它,咱們過去的恩義一筆勾銷,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在也沒有關(guān)系!”
龍歸海單手舉著,冷笑道:“江派主說得對,老龍受教了?!?p> 江如練道:“龍掌柜的,請。”雙手高舉,恭恭敬敬。
龍歸海道:“江派主,請!”仰頭把酒喝盡,陶碗落地,摔得粉碎。
江如練也一口喝光,陶碗應(yīng)聲而碎。
兩個人再沒有多說話,轉(zhuǎn)過頭,回到各自的陣營當(dāng)中。
但聽到兩聲“殺”的號令,千牛平原頓時變成了血與恨的地獄。
龍歸海叫道:“壓上去!全壓上去!我有一萬精英,誰是我的對手?”百里扶風(fēng)沖上去了,郭松石、顏冰清、聞人語沖上去了,轉(zhuǎn)蓮子沖上去了,所有人都在喊殺,在沖鋒,在戰(zhàn)斗,在他耳邊呼呼而過,認識的還有不認識的,他覺得這不是人在打仗,好像是巨大的海嘯,可以摧毀一切!
“嗖”,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也在他的身邊經(jīng)過,他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是誰,也沒有時間多想,他拔出腰間佩戴的月光劍,大號一聲,也想著深惡痛疾的招搖派沖了過去。
可是,令龍歸海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手下根本就不堪一擊,雙方剛剛遇到,沖在最前面的人就開始掉頭往回跑,跑在中間和后面的人頓時沒有了斗志,哄然四散,只管逃命,那還顧得上什么建功立業(yè),一統(tǒng)江湖?此刻只希望多長兩條腿能跑得比別人快。
龍歸海絕望了,他揮舞著月光劍,威脅著、命令著,道:“他媽的!不許撤退,給我沖!”可是,已經(jīng)沒有人再聽他的話。他不明白一向忠心耿耿的弟兄們?yōu)槭裁磁R陣倒戈,直到死也沒想明白。這時他看見江如練帶領(lǐng)著一幫兇神惡煞向自己殺來,他的眼睛濕潤了,這是悔恨的眼淚,這是絕望的眼淚,這是不甘的眼淚。他把月光劍橫在脖子上,用力割了下去,他感覺到有東西順著脖子、胸膛流進了衣服了,他用最后一口氣怒吼道:“為什么!為什么!”他的身軀倒了下去,成了與這場戰(zhàn)爭、這片土地密不可分的一份子。
這場戰(zhàn)斗以招搖派的全面勝利告終,共斬首敵人三千人,八方會傷殘者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毫無疑問也都成了招搖派的俘虜,逃走的人也都回來,發(fā)誓畢生加入招搖派,永不背叛!江如練統(tǒng)統(tǒng)接納,而且很快就釋放了將近五六千的俘虜,毫無疑問,這些人也都成了招搖派的成員。
從此,招搖派一統(tǒng)江湖,結(jié)束了南北兩派互相殘殺、仇恨百年的局面。
江如練帶人闖進八方會的總部,焚毀一切,又在原址上大興土木,建立了一座更為高大的江湖至尊宮,坐鎮(zhèn)江南、統(tǒng)領(lǐng)天下,手下孫三娘等有功之人一律重賞,當(dāng)初江如練對孫三娘許諾,自己功成名就之時,會給孫三娘想要的權(quán)力——一半的江湖,于是,江如練派孫三娘接管了招搖宮,替他管理北方的事。
處理完了一切,江如練坐在至尊寶座上面,他在等,等一個女人,見過這個女人之后,他才可以做其他的事。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武青紅就來了,她站在臺階底下,恭敬地仰視江如練,道:“我們的計劃已經(jīng)完成,是你該兌現(xiàn)諾言的時候了。”
江如練俯視著她,道:“好,你不就是想要朝陽城嗎?這是地契,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你再也不用替陽耀天打工了,是名副其實的城主了?!苯缇殢男渥永锬贸鲆粡埰婆f的黃紙,扔給武青紅。
她伸手接住,打開一看,果然不假,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道:“你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我果然沒有看錯?!?p> 江如練道:“你當(dāng)然沒有看錯?!?p> 武青紅道:“現(xiàn)在整個江湖都是你的了,你為什么還是悶悶不樂的?”她看江如練的臉色很憔悴,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好像有些不對勁。
江如練道:“那個人一天不死,我一天也不會安寧,我的心情怎么好得了?”
武青紅道:“陽耀天屬實該死!”她咬牙切齒,對陽耀天恨之入骨。
江如練揶揄笑道:“你還恨他當(dāng)初拋棄了你?”
武青紅也不忌諱,道:“不錯!我當(dāng)然恨他!不然也不會為了報復(fù)他做了這么多事。”
江如練道:“他可是把朝陽城都交給了你,難道這還不能能補償你嗎?”
武青紅道:“當(dāng)然不能?!彼A艘粫?,道:“我想我們應(yīng)該重新聯(lián)手,引蛇出洞?!?p> 江如練從高高的座位上走下來,來到武青紅的身邊,帶著笑容看著她。離得近些,武青紅才發(fā)現(xiàn)江如練形容已經(jīng)頗為不堪,頭發(fā)枯黃干燥,還散發(fā)著些許的臭味,可能有一陣子沒有清洗,臉色焦黃,雙眼布滿血絲,估計好幾天都沒有睡一個好覺,喘氣的時候送來口臭味,她只能皺著眉頭躲開。她不敢相信向來干凈利索的江如練竟然會這么邋遢而不自潔,難道這就是成為江湖至尊的江如練嗎?這就是他一心想要得到的結(jié)果嗎?這就這令世間英雄夢寐以求的江湖地位嗎?高處不勝寒,武青紅有點為自己感到慶幸了。
她盯著江如練道:“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江如練誠實說道:“你很美?!?p> 武青紅道:“這個我自己也知道?!彼檬质崂砹艘幌露叴瓜聛淼念^發(fā),心里很高心。
江如練道忽然轉(zhuǎn)過身去,道:“我也很愛美,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了,只要陽耀天還活著,我就寢食難安?!泵腿晦D(zhuǎn)過頭來,表情猙獰地道:“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有自己的一箭之地,有自由自在的生活,有主宰一切的權(quán)力!我呢?每天活得提心吊膽,連門都不敢出?這算是什么武林至尊?”
武青紅道:“還不是怪你自己?誰叫你當(dāng)初讓陽耀天跑了?你本可以殺了他!”
江如練頭一低,道:“不錯,都怪我自己自作自受。你,可以走了。”
武青紅疑道:“你不打算跟我聯(lián)手了?”
江如練道:“陽耀天不死,有朝一日定然回來找我,我就在這里等著他!”
武青紅也沒再說話,對于她來說,盟友的生死不重要,月華軒才是她的命根子,只要沒人來搶她的朝陽城,沒人來破壞她的月華軒,其他的都無所謂。
見過了武青紅,江如練終于可以做最后一件事了。
江如練一個人來到曾經(jīng)和三臺生活的地方,他駕駛著一輛非常舒服的馬車,打算把三臺母子接回到自己的身邊,可是他來的時候已經(jīng)人去樓空,三臺和寶寶已經(jīng)不知去向,他為三臺買來的那兩個婢女也不見了,他在周圍仔細找尋,發(fā)現(xiàn)了埋藏寒姑和塞姑的墳?zāi)?,他知道是有人來接走了她,可是那會是誰呢?陽耀天嗎?他不知道。
回到江湖至尊的寶座上,看著空空如也的大殿,江如練的內(nèi)心是無比的孤獨,李先憂、孫三娘等人都不能帶給他充實感,他的生命在急速的縮小,身體好像灌滿了泥漿,大腦好像薄的像一張白紙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自己靠手段得來的這一切也不能帶給他成就感和滿足感,因為他們來自背叛,不論是龍歸海,還是陽耀天,或者是他自己,都不能原諒他做的一切。
天道好還,在這個崇尚道義的江湖,江如練真的有些后悔了,再加上失去了自己的心中所愛,他的精神已經(jīng)瀕臨崩潰,行為也越來越乖張,整個江湖被他弄的人心惶惶,天下人心離散,江如練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可是他不愿意承認,仍舊活在江湖至尊的美夢當(dāng)中。
麻醉自己,是江如練現(xiàn)在唯一的選擇,所以不論白天黑夜,時時不在喝酒,不論酒館還是家里,無處不在暢飲,他的手已經(jīng)開始哆嗦,連暗器也發(fā)不出去,有一天,他拖著破敗的身軀來到了月華軒。
武青紅看著他的樣子,心里很不好受,她問江如練為什么來這里,江如練笑道:“當(dāng)然是找樂子?!?p> 武青紅知道勸也沒用,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她知道將江如練過去很喜歡那個叫夢夢的姑娘,因為夢夢長得有點像燕三臺,江如練不忍心玷污自己的心上人,每次欲望來臨的時候就會來找她。所以,武青紅叫夢夢好好陪著他,如果是她勸說一句,或許比別人說十句管用。
可惜江如練還沒來得及從墮落中走出來,招搖派就已經(jīng)分崩離析了,整個江湖都在躁動。雖然說招搖派現(xiàn)在已經(jīng)統(tǒng)一了江湖,可是并沒有統(tǒng)一人心,四面八方都開始了叛亂、割據(jù)與對立,招搖派的命令已經(jīng)不能抵達,更無力征討,江如練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卻不管不顧,依然沉湎在笙歌燕舞、游戲酒色當(dāng)中。
短暫的大統(tǒng)一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誰會是豎起反旗的第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