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無謂豎起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鄭無花，請你安靜，回頭我再跟你說?！?p> 鄭無花是鄭無謂的妹妹，短發(fā)素顏，唇上卻有亮晶晶的唇彩。她是漢東市公安局的法醫(yī)。鄭無謂打電話給她讓她到機(jī)場接機(jī)，只告訴她丁小蠻和周閃閃出了車禍，別的沒有多說。
幾個人上了車。鄭無謂開車，丁向倫坐在副駕上。周閃閃因?yàn)橥炔环奖?，坐在右?cè)，無花坐在中間，小蠻坐左側(cè)。
小蠻的雙手搭在前排駕駛座的靠椅上，整個身子前傾，側(cè)著脖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鄭無謂。
無花輕聲問周閃閃：“她還是喜歡我哥？”
周閃閃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無花吐了吐舌頭，用口形對周閃閃道：“她別是裝的吧？”
鄭無謂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對丁向倫說：“丁叔叔，咱們先送閃閃回家?！?p> 丁向倫沒有說話，點(diǎn)頭默許。他的頭微微側(cè)向窗外，一臉沉郁。
周閃閃的父母已經(jīng)站在小區(qū)門口等候多時了，見女兒瘸著一條腿下了車，心疼得不得了。
鄭無謂幫忙把輪椅從后備箱里拿出來，丁向倫下了車，微微躬下身子對周閃閃父母道：“很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不該同意她們開車跑這么遠(yuǎn)去旅行的。”
周閃閃的父親是個瘦小的男子，母親個子也不高，微胖，兩個人的穿著打扮都是普通市民的樣子。兩人連聲說：“您太客氣了，這也不能怪您呀?！?p> 鄭無謂幫著兩位老人把周閃閃扶上輪椅，跟他們道別。上車后，他開始倒車打算調(diào)頭。丁向倫道：“不用倒車，直接往前開，我們?nèi)メt(yī)院?！?p> 漢東市市立醫(yī)院很快就到了，丁向倫對鄭無謂說：“我和小蠻就在這里下車，你們回去吧?！?p> 鄭無謂道：“叔叔，我送你們進(jìn)去吧?！?p> “不用了，都到這里了，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丁向倫說著已經(jīng)走到了后排車門口，他打開車門，讓小蠻下車。小蠻笑瞇瞇地下了車，乖巧地說：“爸，我跟你走?！?p> 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小蠻，你明白了？”
丁小蠻咂了一下嘴巴，唇邊的笑渦甜美無比，人畜無害：“你們說的我好像有點(diǎn)明白，你們說他是我爸，那就是吧。反正這兩天我也跟你們熟了，你們不是壞人，不會害我的。”
丁向倫臉上的表情非常復(fù)雜，比哭還難看地笑著。他領(lǐng)著小蠻往醫(yī)院大樓走去，鄭無謂在他身后高聲道：“丁叔叔，過兩天我來看小蠻?！?p> 丁向倫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鄭無花坐到了副駕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氣氛有點(diǎn)尷尬啊。丁叔叔怎么突然不理人了？”鄭無謂發(fā)動了汽車：“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鄭無花把車前鏡撥拉下來，對著鏡子抿嘴眨眼：“鄭無謂，你再不回來，局座要撕了你了。”
“有案子？”
“喲，你還真是孤陋寡聞呀。這幾天你不在漢東市，連漢東市的新聞也不看？算了，我知道你一門心思都在小蠻身上。誒，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對小蠻很上頭，為啥總是對她不理不睬的？”
“啥叫上頭？”
“上頭就是，呃，就是上頭的意思啦，不明白自己百度去。真不懂了，你也就比我大五歲，咋就有代溝呢。”
“說正事，啥案子？”
“有兩個女孩的臉被劃破了?！?p> “死了嗎？”
“沒有，就是臉被劃破了。用的是那種極度鋒利的手術(shù)刀，兇手下手迅速，力道又準(zhǔn)又狠，傷口很長很深，受害者肯定毀容?！?p> “你說兩個是什么意思？兩個女孩同時被害？”
“不是，是兩起案子?！?p> “連環(huán)殺手？”
“根據(jù)目前的情況來分析，極有可能。因?yàn)閮善鸢缸拥淖靼甘址ê芟嗨?，受害者也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一個是在校大學(xué)生，另一個是公司白領(lǐng)?！?p> “現(xiàn)場有目擊證人嗎？”
“目前沒有。他專挑半夜時分、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下手，監(jiān)控設(shè)備也只能拍下一個模糊的人影，根本無法做出精準(zhǔn)判斷。”
“這些女孩也是，半夜時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干嘛？”
“都市報和城市電視臺報道了新聞后，現(xiàn)在女孩們晚上都不敢出門了。在案情分析會上，局座特意點(diǎn)了你的名，問你怎么還沒回來。你就等著挨罵吧。”
丁向倫帶著丁小蠻走進(jìn)外科住院病區(qū)自己的辦公室，他拿起電話：“小嚴(yán)，你來一下?！?p> 兩分鐘后，一位年輕小護(hù)士敲門進(jìn)來。丁向倫把一張?jiān)\斷書遞給她道：“你安排一下小蠻住院，手續(xù)回頭我再補(bǔ)辦?！?p> 小嚴(yán)關(guān)切道：“哦，我聽說了，小蠻在甘南出了車禍，”她轉(zhuǎn)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小蠻：“丁醫(yī)生，她看起來挺好的呀？”
丁向倫用手按摩著太陽穴：“腦部受傷，記憶出了問題。我也不太清楚，等一下我去找神經(jīng)科的周大夫，請他看看片子。你先安排她住院吧。”
小嚴(yán)答應(yīng)著，拿著診斷單出去了。
丁向倫轉(zhuǎn)向坐在對面的丁小蠻，她正翻看著自己的手機(jī)，嘴角不時露出微笑。丁向倫坐到了她身邊：“小蠻，你看看爸爸，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小蠻的眼睛彎起來，臉上的笑容卻是客氣而禮貌的：“爸，我記得你啊?！?p> 丁向倫嘆了口氣。他拿起了電話：“周主任嗎？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女兒出了車禍，腦部受傷，記憶出了點(diǎn)問題。嗯嗯，好的，過一會我就把她的病歷和檢查結(jié)果拿給你看看?！?p> 桌上的電話鈴聲不斷響起，丁向倫接聽著，時不時地?fù)艹鋈?，處理著這幾天他不在醫(yī)院里時積累的各種繁雜事務(wù)。
終于有了一小會的寧靜，他疲憊地靠在椅子上，看著對面坐著的小蠻，目光憂傷得像春天欲雨前的灰暗天空。
他心里的疑慮幾乎有了定論，這讓他非?？謶?。
他的手指敲打著桌面，急促，躁動。
終于，他拿起了電話：“我是丁向倫，我有話想要跟你說。好，明天晚上我在家里等你?！?p> 放下電話，丁向倫整個人都沉沒到了無邊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