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童醒來時,床邊有五顆西瓜味的泡泡糖。她知道這是哥哥用自己的零花錢給他買的,一醒來就有喜歡的零食。還真是快樂的一天。慕子童從會走路起便不怎么愛哭,挨打還是挨批評時都不會哭鼻子,因為那樣太不血性了。我用血性這個詞形容她,是因為她性格太剛,像個男孩。反而哥哥心思細(xì)膩,不善言辭。連說話輕聲細(xì)語,印象中哥哥沒挨過打,也沒有大聲跟誰說過話。是的,大家都說他倆都投錯胎了。如果不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慕子童應(yīng)該會跟哥哥一起快樂的長大。
“爸媽呢?”慕子童醒來問哥哥,哥哥猶豫了一下說“去省城了”
“哇,去省城了。怎么不帶我,你說他們會不會給我?guī)烫呛透纱嗝??”慕子童一臉嬉?p> “就知道吃!”哥哥生氣道。
“怎么了嘛?”慕子童察覺哥哥神色有異,便收起笑容。
“爸爸昨晚吐了許多血,二伯跟小叔夜里把他送去省城了”穆子龍說到這里時滿臉擔(dān)憂。
聽到哥哥說這些話時,慕子童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哥哥說的是另外一個人,不是她的爸爸。她不太相信這一切的發(fā)生,也還沒有準(zhǔn)備去應(yīng)對這一切,因為她才10歲。父親被查出晚期胃癌伴肝轉(zhuǎn)移,治療無果后于同年初秋吞服老鼠藥結(jié)束自己長達(dá)一個月的病痛折磨。父親出殯時,慕子童呆呆站在嘈雜的人群中,棺釘釘入棺木的那一瞬間,她哭了出來。這是她印象中第一次哭,一想到棺木中是那個曾經(jīng)疼愛他,視她為掌中寶,喚她小名。教她寫字,給她做弓箭,挨打時出來解圍的父親時。她再也無法忍住淚水,由小聲啜泣變?yōu)楹窟罂?。她拍打著棺材,喊著“爸爸,爸爸!”想要將躺在里面的人拍醒,告訴他,以后她會乖乖聽話,不打架、不惹禍了。只要他起來,她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不惹媽媽生氣。抬棺的人將她抱開并告訴她不可以將眼淚滴到棺材上,否則父親便無**回。十歲的她哪里知道什么是輪回,只知道這個人從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將在棺木里化為森森白骨直到與棺木一起融入黃土中。
送走父親后的一個月里,她與哥哥每天都恍恍惚惚,渾渾噩噩。母親更是整天以淚洗面,她不敢靠近任何人。哥哥變得更加沉悶,母親變得愈發(fā)暴躁。只有她,在同學(xué)們異樣的眼光中踽踽獨行。不久后哥哥決定不再上大學(xué),而是出門打工,跟著老師傅去學(xué)手藝了。父親走后,他想撐起這個家。哥哥出遠(yuǎn)門前一晚,把子童喊到屋前的草堆上對她說:“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不能成天瞎野了。不要惹媽媽生氣,犯了錯及時承認(rèn),不能嘴硬。媽要打你時一定要求饒,不可以正面跟媽媽頂撞。。。。”
“知道了,知道了。你什么時候回來?過年嗎?”
“是的,下雪時候我就回來了。”穆子龍說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話了,坐在草垛上望向遠(yuǎn)方。前方的稻田里收割過的稻茬上長出來幾根綠色的芽,遠(yuǎn)處的村莊炊煙裊裊,夕陽西下晚風(fēng)拂過,荷花的香氣撲鼻。荷塘里的蓮蓬都變成了黑色,荷葉的邊緣也變得枯黃了。
“你說慕子童的親生父母怎么還不來找她?不是說慕成和死之前找了他們,讓他們帶慕子童走嗎?”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想認(rèn)她啊,要是想要認(rèn)她,怎么可能當(dāng)初把她丟掉?!蹦阶油牭讲荻庀掠袀z個同村的人在討論她的事,她先看向哥哥。哥哥沒看她,她縱身一躍從草垛上跳下去,攔住那倆人。“你們說什么?什么親生父母?沒事在這放什么閑屁?不把話說清楚你可別走”她怒吼
“說就說,你是慕成和在大雪天里撿到的。他可不是你父親,你的父親是。。。”還沒等他說完,慕子成一拳砸了過去,慕子童看著三人扭打成一團(tuán)。憤怒之下抄起路邊的石頭砸向那兩人,那倆人吃痛逃走了。哥哥從地上坐起來時,鼻子里有鮮血涌出,手背上的皮膚破損,有鮮血往外滲。慕子童含著淚,嗓子里似乎有東西堵住了一樣。他掏出手絹準(zhǔn)備給哥哥擦鼻血,可是越擦越多,擦完了又有鮮血涌出。她情緒崩潰,跑出了村外。哥哥一路追趕,終于在學(xué)校附近追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