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童在房間里轉悠了許久,取下父親的遺像抱在懷里。理了一些自己能穿的衣服,塞進書包里。從灶臺上拿來火柴,將剩下的衣服點燃?;饎轁u漸變大,她開門走出去,身后傳來噼里啪啦的爆裂聲。直到一股黑煙沖破房頂,人們才趕來救火。又是一陣嘈雜聲傳入耳朵里,刺疼躲在軀殼里的柔軟的心。慕子童倒下時耳邊仍是叫喊聲,責罵聲,唏噓聲以及水潑向火里的“斯斯”聲。大人們的世界好難懂,他們嫌我們吵鬧,殊不知他們才是最聒噪的。
二伯將慕子童接了回去,從此以后,哥哥和慕子童有了新家。二伯對慕子童疼愛有加,一方面是因為他死去的弟弟,一方面是因為二伯也是單身了一輩子。據(jù)說爺爺那時候是地主,家境殷實。以至于在后來的日子里也碰不到合適的了,兄弟三人就搭伙過日子了。三弟慕成和是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救下了一個人,那人便是慕子童養(yǎng)母的哥哥,于是便成就了這樁婚事。
如今三弟慕成和走了,張克群也不辭而別。他心疼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便把她接了回去。同年,二伯的戶口本上副頁上多了兩個名字。女兒:慕子童。兒子:慕子龍。
二伯的名字叫慕成厚,是個體型微胖的中年男子。村里人對他的評價是:講話慢悠悠,做事急吼吼。夏天里穿棉襪,穿長褲哪怕下田干活也要套上膠靴,脖子上系著一條白毛巾,給人一種娘娘腔的感覺。所以他有個外號叫“二奶奶”。慕成厚對慕子童的疼愛方式很奇怪,就是把自己存錢的柜子里的鑰匙交給了她。慕子童每天發(fā)錢給他們買煙,上街買東西時也要記賬之后交給慕子童核對。總之,他們兄弟三人打零工或者賣水稻掙來的錢都交給了慕子童,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這是慕子童第一次不會因為想要零花錢而跟大人撒謊買本子或者買文具。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任何年齡段不缺錢花的感覺簡直太好了。
慕子童也并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滿足感而沖昏了頭,她反而覺得他們對她好是一種負擔。更加清楚他們的不容易,所以,她學會了儉省。不再像以前一樣為了買一件自己心愛的玩具或者想吃的零食就挖空心思地跟大人撒謊。
日子平淡無奇地過著,哥哥已經(jīng)成為一個能自己帶徒弟的年輕師傅了。慕子童暑假里會在家?guī)腿齻€叔叔洗衣燒飯,也會在夏日的午后煮好涼茶送去田埂上?;貋淼穆飞线€不忘在自己的地里摘幾個西紅柿,回去泡在井水里,然后切成片用白糖拌好等著叔叔從田里回來吃。
有時候,她會在夜間睡在院子里的用竹子編制成的涼床上躺著。望著天上的星星,搖著蒲扇,陷入沉思。她不知道母親走后還會回來嗎?應該不回來了吧,她已經(jīng)把曾經(jīng)的家都燒了。十一歲的她大膽而又果決,連村里參與救火的人都在后怕。說萬一那把火連她也燒死了可怎么辦?她才不怕死,也許點燃衣服看著火勢越來越猛的那一瞬間有點害怕吧,不然為什么會逃出來。聽說人死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爸爸變成了哪一顆?已經(jīng)有這么多人去世了嗎?光她頭頂?shù)倪@一小片天空里都有數(shù)不清的星星了。一顆、兩顆三顆。。。夜深了,連蚊子都睡去了。慕子童也睡了,但愿睡夢中有她想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