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去給政委當臨時司機
聽完大叔命運多舛的故事，我也跟著悄然淚下，每一個做父母的都不容易，而身在未來世界的爸爸媽媽是否已經(jīng)得知我開車墜河的消息，我的尸體有沒有被從河中撈起，又或者說，只是將那部沒有尸體的車子從河里找到。他們的心情是怎樣地？我不敢去想，我甚至一閉上眼，腦子里滿是他們那悲天憫地的哭喊聲，盡管我這三十年活得一無是處，可是，做為父母，誰又愿意看到自家的孩子發(fā)生意外呢？在這陌生的年代里，在這平凡無奇的夜晚里，我與身旁這位七十年代的老大叔，共同流淚，一位想念自己已逝的妻兒，一位想念遠在未來世界的父母。
夜深寂靜，映在窗戶上的樹葉被風吹的左右搖晃，山上的狼還在不停地嚎叫，墻角某處傳來不知名的蟲叫，窸窸窣窣?；秀遍g，我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躺在自家老屋的炕頭上，媽媽輕輕拍著我的后背，哄我入睡......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里，父母笑的很燦爛，張開雙手迎接著我，離婚的前妻又回到了我身邊，我們一家四口手牽著手走在三亞的沙灘邊，無比幸福。夢，終究是夢，不管它怎么美好，總有醒的一天。
我被一陣嘈雜地聲音從那難得的美夢中吵醒，我有些不舍的睜開眼，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里，正好照射到了我的臉上，刺眼的陽光害的我有些睜不開眼。耳聽得窗外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旁邊，大叔的位置已經(jīng)空無一人，看樣子大叔起得比較早。我伸了一個懶腰，準備起床，卻又難舍夢中那美好的畫面，只好又讓自己回到了被窩里，腦子里一遍一遍地在回想昨晚的夢。
“小吳同志，你醒啦！”當我還沉浸在昨晚那美夢中的時候，大叔挑開門簾走了進來。
聽見大叔叫我，我答應了一聲，便把思緒從幻想里拉回了現(xiàn)實，快速地掀起被子，穿好衣服，從炕上下來。
“王叔，您起得夠早??！”我一邊疊著被子，一邊跟在屋里忙活的大叔說道。
“年紀大了，覺少，不像你們年輕人，能多睡一會，”
我將被子疊好放到炕頭的柜子上，一轉身，大叔已經(jīng)在爐子旁邊擺了一個小桌子，隨后，大叔進進出出地端著幾道冒著熱氣的菜放到了桌子上，看到大叔忙里忙外，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儀了，急忙忙得跟著大叔走到屋外的廚房。
“王叔，你這怎么早上也不叫我呢，好歹我也能給你幫忙不是?！?p> “哎，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再說了，看你睡的那么香，我也不好意思叫你，”大叔說著，從櫥柜里拿出兩副碗筷放在灶臺邊，然后一手掀起鍋蓋，一手用勺子在鍋里攪拌著，伴隨著熱氣升騰，一股濃郁香甜的苞谷糝地味道直撲進我的鼻腔以及味蕾，不知不覺，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我站在大叔旁邊希望自己能幫到點什么忙，可是卻不知道自己從何下手，大叔見我站在他旁邊不動，轉頭對著我說“趕緊去洗把臉，飯馬上就好了。”
我愣愣的向大叔點了點頭，哦了一聲便退出了廚房，洗完臉，自己有點無所適從地坐在房間里。沒一會功夫，大叔就端著兩碗飯走了進來，我急忙站起身，雙手接住大叔遞過來的飯。
“來來來....小吳同志，你肯定餓了吧，趕緊吃飯?！蓖跏逭泻糁易?，自己也從旁邊拿了一個小板凳坐下。
幾個看似平常的家常菜，但在這個人民生活品質不算太高的年代里也算得上是很豐盛了?？粗郎夏菐椎郎珴刹辉趺春玫娘埐耍夷闷鹂曜舆t遲不肯下手，不覺得心里有些許感動，對他來說，我只是一個陌生人，他能如此待我，我又拿什么來回報呢？
王叔見我遲遲不動筷子，從旁邊的盤子里拿出一個黃面窩窩頭遞到我的面前。“小吳同志，怎么了，飯菜不可口嗎？”
“沒有，很豐盛，”我接過窩窩頭說道，
“那就趕緊吃，一會就涼了，就不好吃了，家里好久都沒來人了，我平時早飯就是簡簡單單的溜幾個窩窩頭，一碟咸菜就解決，今天有你，特意多做了幾個菜，很多年沒下廚了，你趕緊嘗嘗，不好吃了你言語，大叔再給你重新做”
我搖了搖頭，說不用麻煩了，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了。大叔笑了笑，端起碗呼嚕嚕地吃了起來。
吃飯間，我問大叔怎么今天沒去學校，大叔說這幾天縣里要舉行好幾天的游行，所以學校都放假了。我點了點頭，不在說話，也學著大叔的樣子吃了起來。雖說菜看起來不怎么好看，可吃起來挺香的，看來，大叔也是個很會做飯的人。
“王叔.....王叔.....”正在我跟大叔吃飯的時候，一個洪亮的男性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
聽到屋外有叫他，王叔急忙將碗放下，起身走到屋外...
“喲，這不是小李嗎！你怎么有空來我這里了？趕緊進屋，你來的正是時候，正好來嘗嘗大叔的手藝”大叔招呼著屋外的人進屋。
屋外的對話聽起來像是熟人，在他們兩人進屋的一瞬間，我也站了起來。
“哎，王叔，家里有客人啊”一位穿著一身綠軍裝，胸口別著主席紅色像章的青年提著兩袋用黃紙包著的東西站在門口看著我。
大叔在旁邊拉著青年的手，“不礙事，都是自己人，你趕緊進屋”
青年嘴里哦了一聲，跟著大叔走到屋內，將兩袋東西放到了門旁邊的木柜上，輕車熟路地走到遺像旁，點香，鞠躬。
“班長，我來看你來了.....”青年將香插到碗中，抹了抹眼角的淚，脫帽對著遺像行了一個軍禮。
禮畢，青年轉身又漏出了一絲含帶著淚痕地笑對著大叔說“王叔，這幾年您過得怎么樣？家里有什么困難沒有?”
王叔走到青年跟前，把他拉到了飯桌前，給他拿來一個小板凳，“沒有困難，現(xiàn)在國家政策慢慢好起來了，我能有什么困難，你今天能來，我就很高興了，咱們不聊別的，還沒吃飯吧，先吃飯。”
說完，王叔就走出去，端了一碗飯走了進來。
“好久沒吃王叔做的飯了，聞起來就香，說真的，我早飯沒吃就過來了”青年接過飯，聞了聞。
“那今天就好好嘗嘗，菜不夠了我再給你做”大叔坐在我們兩之間的位置，笑容滿面地說著。
“夠了，夠了，不用麻煩了，王叔這位是？”青年擺了擺手，又將目光鎖在我身上。
“哦，忘了介紹了，這是小吳同志，無家可歸，我看他挺可憐的，就讓他在我這里留宿幾日”
青年看著我點了點頭。
“小吳同志，這是我兒子以前連隊的小李同志。”
我擦了擦手，伸出手跟小李同志握了一下手，“你好...”
兩人簡單的認識之后，王叔就招呼我們吃飯，席間，他們兩人的對話我也插不上，就自顧自的埋頭吃飯。
“小李，你不是應該在東北嗎?，怎么有閑工夫來看我呢”
“哦，我們軍隊前幾年整改，我被調到廣州軍區(qū)了，這次呢，跟著我們團的政委來地方驗兵，正好，我們有批兵是咱們這里的，我就主動請纓過來了，也順道來看看您”
“調到廣州了，升了沒？”大叔好奇的問著。
“升了，排長?！鼻嗄晷α诵?p> “升了好啊，在部隊好好干。”大叔高興的像是自己家孩子高升一樣，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青年看著大叔，嗯了一聲。
飯后，我?guī)椭笫灏扬堊朗帐傲艘幌?，大叔跟那青年在屋里聊天，拉家常，我則坐在爐子旁看火，幫他們看茶倒水。
“王叔，能不能請您幫我一個忙？”
“什么請不請的，有什么事，你說，只要大叔能幫到肯定不留余地的幫你”王叔拍著胸脯向青年保證著。
“是這樣，我們連隊的司機是南方的，昨天剛到咱們北方有些不習慣，跑肚拉稀的，車是開不了了，我們也向當?shù)亟枵{了別的司機，可是由于這幾天招兵工作太忙了，一時間還調不過來別的司機，我就想著先從您這里借兩輛自行車，我跟我們政委騎車先到比較近的幾個點去驗兵，不知道您這邊能不能幫我們借到”
“這樣啊，行，正好我們學校有幾位老師有自行車，我現(xiàn)在就去幫你去問問”王叔說著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
在那個年代，街道上的汽車也少，司機在社會里也是極少的存在，怎么說也算得上是稀缺人才了。聽到他們暫時找不到司機，我正好也會開車，我何不毛遂自薦去給他們開車呢，好歹給自己也找個事情做，也不至于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至少，不用整天待在王叔家里麻煩王叔?？傆幸惶煳也粺?，人家王叔也會煩的，在王叔快到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站起身說“我會開車”
兩人聽到我的話后都楞住了，王叔停下了挑門簾的動作，小李同志坐在板凳上一臉不信地看著我。
“你會開車？”小李同志半信半疑地朝我問道。
我點了點頭，自信滿滿地說了一句嗯。
“那行，你現(xiàn)在就跟我回招兵點試試?！毙±钔久偷仄鹕?，整了整軍裝。
臨走前，小李同志從口袋里拿出了一些錢交到了王叔手里，起初王叔死活不肯收，直到他說“王叔，這些錢你一定留著，我估計今后也很少來看你了，就當我替我班長盡孝，要不是當年班長舍身救我，他也不會死，這錢無論如何你也要拿著，要不然我會愧對了班長的救命之恩?！?p> 王叔見推脫不了，無奈的將錢收下了，他把我們兩送到門口，一把將我拉住，還是有些不信的問我“你真的會開車？”
“會，王叔，你放心，不會給你丟人的”我斬釘截鐵的保證。
“那行，去了給人家好好開車，完了早點回來，叔在家等你?！蓖跏逑袷且粋€老父親一般對我千叮嚀萬囑咐。
告別王叔，我跟著小李同志朝招兵點走去，我時不時地回頭，王叔還站在門口向我們揮手。臨別前王叔的話使我在這個陌生的年代里有了歸宿，起碼，我的心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