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自燃的薔薇

第十八章

自燃的薔薇 耐冬豫 2257 2021-03-29 09:24:53

  畢業(yè)的十年間,云麗一步步實現(xiàn)了自己當(dāng)初的諾言,經(jīng)??丛汽惖呐笥讶Γ粫涸谄占獚u,一會兒在越南,一會兒在泰國,有時在云南,有時在XZ,有時在內(nèi)蒙,偶爾也能看出云麗真的實現(xiàn)了對妹妹的承諾,為她申請出國留學(xué),穗子又羨慕,又悲涼。

  她自從畢業(yè)后,父母爭吵的更厲害,父親隔三岔五就跟穗子要錢。母親雖然跟穗子住在一起,但花費全部穗子承擔(dān),母親的錢全給弟弟留著。一年又一年,穗子辛苦掙來的錢,一分都沒留下。母親偶爾還要責(zé)怪穗子花錢大手大腳,穗子哭笑不得。夜深人靜的時候,穗子在客廳里默默流淚。

  今天重又站在山頂,穗子心內(nèi)感慨萬千,那時的穗子再也回不來,如今的穗子再也回不去。

  從橫山寺回來,穗子與佳期一起吃個飯,佳期一見面,想看見鬼魂似的盯著穗子。

  “你沒事兒吧,怎么臉色這樣難看,一點血色都沒有?!?p>  穗子尷尬一笑,道,“可能最近事情比較多,又加上睡不好,氣色差了點。”

  佳期有些擔(dān)憂道,“你別是又做拼命三娘了,你身體一向是我們幾個里面最弱的,雖然我好不到哪兒去,凡事慢慢來,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p>  穗子笑道,“我就是知道自己身體弱,才不敢像云麗那樣拼命?!?p>  佳期點頭道,“是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能量,有多少能量做多少事情,像云麗那樣,一般人做不到。對了,我新近接了一個大單,是跟一家會展公司合作的,跟他們談下來8個小案子?!?p>  穗子很為佳期高興,道,“哇喔,你可以的嘛,做的這樣風(fēng)生水起,我看你也快和云麗差不多了?!?p>  佳期有點不好意思,但看起來很有自信,笑道。

  “哈哈你太夸張了,我還不知道后期能不能全部做下來,目前是先做兩個,如果彼此有誠意,后面會繼續(xù)合作?!?p>  穗子和佳期邊吃邊聊,直到華燈初上,兩人才分開。臨走時,佳期開車把穗子送到地鐵口,佳期搖下車窗,對穗子道。

  “穗子,自己注意休息,別勞累過度?!?p>  穗子笑著答應(yīng)著,與佳期道別,走進擁擠的人群。

  十月的天氣總是很能讓人清醒而記起許多回憶。

  沒來由的,穗子總想起父親在醫(yī)院里的那些日子,分不清白天黑夜,以及父親流眼淚的畫面。父親苦了一輩子,到頭來還要遭受這樣的劫難。

  父親是驕傲的,如野馬一般,被母親馴服了一輩子,到死還帶著那股子倔強,生著病也是要和母親鬧的。被母親罵的時候,會小聲反駁,被母親打的時候,會用唯一能動的左手擋回去,甚至看到穗子或穗子姐姐或豐偉回來,會嗚嗚地哭著告狀。

  有好幾個夜晚,穗子夢見父親,在夢里,父親帶著柔和的嚴厲跟穗子吵架,說穗子不孝順,說穗子怎么還不結(jié)婚,穗子無力的爭辯,就安撫父親,說著順耳的話,父親還是生氣地責(zé)怪穗子怎么還不結(jié)婚,怎么不回家看他,穗子越解釋越急,急著急著就驚醒了,黑夜里摸到枕頭邊,是一片濕冷。

  穗子坐在黑夜里,嗚嗚咽咽的哭泣。孤寒夜冷,她想要依靠的那棵樹早在她畢業(yè)前那一年就倒了,腐爛了。她的父親在她畢業(yè)前一年生了病,半身不遂,一家人吵著鬧著給父親治病。母親不愿意花更多錢,所以父親落下了半殘疾,半邊身子是沒有力氣的,只能勉強維持一個人慢悠悠走步。

  窮人家的婚姻雞飛狗跳,很多都是因為沒錢。穗子的母親又是一個強勢慣了的女人,更加重了這種罪孽一般的枷鎖。穗子是恨著母親的,如果父親的病全力以赴救治,說不定父親還是那個強壯的父親,說不定父親第二次犯病不會如此難以收拾。

  往事不堪回首,穗子的前半生實在夠苦,想想云麗,想想佳期,在這個黑夜驚醒獨坐的一刻,她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幸福的家庭出來的孩子,是正常經(jīng)歷的,幾歲的時候是兒童,十幾歲的時候是少年,大學(xué)時是自信自在,出了社會是奔著目標(biāo)努力,他們一直在成長,無論是身體的的還是精神的。

  而像穗子這種,前面幾十年都是在本能的療愈原生家庭的傷害,內(nèi)向,孤獨,清高又或者不合群,那不過是作為一個人,本能地保護自己。如今三十歲的人,才療愈了半傷,才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差距依然成了新的羈絆。

  自己身上枷鎖重重,別人是輕裝上陣,比不得,也不能比。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是云麗和佳期都跟她說過的話,所以在面對穗子原生家庭的問題上,云麗和佳期只是很心疼穗子,偶爾覺得實在不能忍,才會抱怨她的家庭實在是可惡。

  穗子投出去的稿子已經(jīng)三個月,還是沒回音,穗子有些泄氣,估計又是石沉大海了。

  挑了個周末,為排解失落的情緒,穗子去爬了西山,西山是錫城最高的山,也才300米不到。從大學(xué)時候起,穗子只要心情不好,就會去爬山,那時候是橫山寺,現(xiàn)在是西山。

  十月末的西山,樹木依然蔥綠。半山腰里隱隱約約可見的山寺和道觀,黃的院墻和灰的瓦檐隱沒在黝黑的蔥綠里,明艷而又縹緲,像極了武俠世界里的世外桃源。

  周日爬山的人很多,錫城的老人最喜歡登山鍛煉,所以周末看到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老年人,也有附近一家三口出來公園游玩的,順便爬了下山。走在擁擠的人群里,一階一階踩著青石板,穗子看到別人盡是滿面春風(fēng),或說說笑笑。內(nèi)心里盤旋著一抹陰云,昨晚她又夢見父親來指責(zé)她,怎么還不結(jié)婚,怎么不回家看他。父親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面,干癟的臉頰,渾濁的老淚,看得穗子也留著心酸的淚。

  一邊爬山,一邊暗自思忖,為什么最近總是夢見父親。爬到山頂,穗子找了個無人的地方,給母親打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母親才接上。母親那邊很吵鬧,有機器摩擦鋼筋水泥的刺耳聲音。

  “喂,媽,你又去干活了?”

  母親那邊聲音很吵,母親很大聲的回道。

  “在家里沒事,出來干活掙點錢,不掙錢,你爸吃藥買尿不濕護理墊哪來的錢,不能光跟你和豐偉要??!”

  對于母親的愛錢如命和對父親的這種態(tài)度,穗子內(nèi)心里就升起濃烈的恨意。好像人生里所有的苦都是因為母親帶來的,她不明白,為什么婚姻里的兩個人非得如此,母親越是如此,越是在折磨她和豐偉以及姐姐。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