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百里雪眠再一次站在鏡子前。
如果說昨天去見袁編劇,她還抱有一絲的僥幸,那么今天她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百里雪眠眼神失焦地盯著鏡子,心里想的卻是父母。
“爸媽,就這一次。我就最后作賤一次自己,我知道對不起你們,最后一次!”
說完百里雪眠逃也似地出了門。
來到酒店站在客房門前,這座房間就像深淵一般幽不可測;又仿佛一推門就是一條康莊大道。站在門口,百里雪眠長口長口地喘著氣,極力地平復(fù)著自己的情緒。
“就這一次,就這么一次。”她最后一次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怯怯地敲了門。
門開了,秦云看著門口忐忑的百里雪眠,有些意外。
“你來早了。”秦云說道。
“嗯,”百里雪眠微弱地應(yīng)了聲,眼神盯著地下沒敢去看他。
秦云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忐忑,緊張,小心翼翼,卻沒有往后退??雌饋磉@個女人也知道這個點來酒店談事情是什么意思。秦云得逞地一笑。
“請進”,一側(cè)身讓開了路。
百里雪眠便往里走,剛繞過秦云,感覺前方有東西,下意識地抬了頭。
一個赤裸的女人立在她面前。
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百里雪眠嚇呆住了,楞在了當(dāng)場。然后她回過頭來看了秦云一眼,又轉(zhuǎn)回去看了看那個赤裸的女人。咽了口唾沫,猛一轉(zhuǎn)身,一把推開秦云,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秦云被推翻在地,隨即又立刻爬起,追出門外大聲喊道:
“唉,你有病哪?”
停頓一下又反應(yīng)過來,“你跑什么?”
這時就看見百里雪眠不顧一切地朝前瘋跑。
秦云愣了下,也開始追她,邊追邊喊她停下。
跑到電梯口百里雪眠瘋狂地按著電梯,電梯還在一樓,這時她扭頭看見秦云正向自己追來。百里雪眠立刻逃向了樓梯,她驚慌失措地往樓下飛奔。幸虧她從小喜愛武俠,體能還算不錯,今天也只是穿著運動鞋,跑起來竟也是飛快。
秦云追到樓梯口,往下一瞧,竟然看見百里雪眠已經(jīng)跑下一樓了。
秦云氣極地站在樓梯口給百里雪眠打電話。
“有病吧,跑什么?”他氣憤地自言自語著,可惜電話一直沒有接通。
這時在秦云客房的騰勝鯤和李燕也跑了過來。
“怎么了?”騰勝鯤問道。
秦云氣鼓鼓地站著,看著騰勝鯤疑問的眼神,沒好氣地說:
“魚跑了!”
“什么魚?。俊彬v升空疑惑。
秦云懶得搭理他了,再次撥打了百里雪眠的電話。
“一個女孩。”看著秦云沒有答話,一旁站著的李燕向騰勝鯤說道。
李燕就是百里雪眠眼中的赤**人。其實并不是赤裸的,但也難怪百里雪眠將她認為成赤裸。只見她全身穿著一身高度鏤空透視裝,內(nèi)里又襯著淺肉色的內(nèi)衣。整體乍看,除了透視裝的點綴,還真像是赤裸著。
騰勝鯤有些疑惑,轉(zhuǎn)頭看著氣急敗壞的秦云,他還沒有意識到就是昨天打電話所謂的“釣魚”。
其實今天客房本應(yīng)只有秦云一人。秦云原本的打算是:單獨和百里雪眠待在客房,用角色利誘她答應(yīng)自己的非分之想。等到百里雪眠以為她自己將要得到角色的時候,再徹底斷了她的念想拒絕她。秦云是不會碰這種女人的,在他看來,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讓他感到惡心;但他非常樂于羞辱這些女人,算是小小地報復(fù)曾經(jīng)女人對他的傷害。同時他也絕不怕這個女人反咬一口,要知道,打電話時他可是錄了音的,而且故意在中間才開始錄。
只是今天來酒店的時候,在大廳里正巧碰見騰勝鯤,原來這兩天王老二的慈善晚宴也在這個酒店。騰勝鯤是來參加晚宴的,至于李燕,在一個爆發(fā)戶沽名釣譽的慈善晚宴上,有這么一兩位衣著風(fēng)格大膽的“明星”,這是多么平常的事情??!
而剛才他們?nèi)诳头空勈?,衣著風(fēng)格也許影響好惡,但顯然不影響生意。
現(xiàn)在秦云有些惱羞成怒地,一次次地撥打著百里雪眠的電話,只可惜電話一次一次的被掛,后來干脆直接關(guān)機了,這時秦云反而冷靜下來了。
但看在騰勝鯤眼里卻有些麻煩了。剛才秦云只是情緒上單純的惱怒,而現(xiàn)在,顯然他要認真地開始應(yīng)對了。單純的情緒惱怒,只要服個軟認個錯就可以消除;但若是成心地算計,那只怕就要付出些代價了。
冷靜下的秦云不再打電話,而是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給了百里雪眠。
“很好,百里小姐,你成功地愚弄了我,但我想告訴你:愚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p> 按下了發(fā)送鍵,秦云陰狠地一笑,轉(zhuǎn)頭問滕勝鯤:
“宴會結(jié)束了嗎?”
藤勝鯤苦笑一聲,算是為這個倒霉蛋可憐,隨后他們回去了宴會。
百里雪眠一股腦地跑出了酒店,直到跑到再也看不到酒店的時候,才塌坐在路邊大口地喘氣。
今天來她本身就有些猶豫,誰成想一進門就看見一個赤裸的女人。一瞬間,她想起了娛樂圈的混亂,從而想到了某種兩女一男的戲碼。她那千難萬難建立起的心理防線,瞬間潰散得無影無蹤。剛才她的手機一直在響,半路上跑的時候,她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這會兒她坐在路邊,心里依然有些驚魂未定。
大口大口地倒著氣,她終于慢慢緩過來了,也慢慢地冷靜下來了。她想著今天的事情,又想起昨天的事情,這一件件一樁樁越想越氣。
啊——在馬路牙子上,她忽然瘋了似的大喊。
啊——一邊喊一邊胡亂地甩著、踢著。
喊著、甩著、踢著,忽然就哭了起來。一下子哭起來就有些止不住,剛開始只是嗚咽著,慢慢地哭大了聲來,忽然一下子放聲大哭。遠處的行人被她所驚,也紛紛回頭探目。大哭了幾聲,聲音又慢慢的低沉了下去,到最后百里雪眠只能把臉埋在雙膝間,默默地啜泣。
有人走到她身邊試圖安慰她,百里雪眠也只是把頭埋在膝間,沒有抬頭,慢慢的行人也都走了。
在這座上千萬人生活的城市中,高樓林立,車流滾滾。而在此刻,百里雪眠卻感覺到?jīng)]有她的立錐之地。她曾經(jīng)以為這座城市可以承載她的夢想,她也可以在這座城市有一個安身之所,可是現(xiàn)在,一切似乎都破滅了。
她并不埋怨自己的遇人不淑,她清楚自己的行為也并不光彩;她只是傷心,更難受的是那種用盡全力之后依然失敗的無力感。仿佛一切的方法都已用盡,然而目標(biāo)卻離自己越來越遠。希望就是冬天此時的溫度,潮水般的離自己而去。
寒風(fēng)漸起,冰冷的鐵皮疙瘩從身前飛馳而過,留下一道道殘影。長長的馬路牙子上蹲著蜷縮的人。行人漸疏,整排的路燈照著,仿佛只為一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出租車停下攬客,她打了車,失魂般地回了家。站在門前卻忽然之間不敢開門了。
羞愧、自責(zé)、失敗悲苦,她忽然之間不敢開門面對桌子上的父母,想想這兩天自己的所作所為,再想想自小父母教導(dǎo)的自尊自愛。她忽然狂風(fēng)驟雨般猛抽自己嘴巴,皙白的手印印在臉上,疼痛讓她想痛哭卻又不敢哭出來。她貼靠在墻上,像一個剛死之人一樣滑坐到地上。
時間流逝著,這股情緒緩緩地消退了一些,她撐站起來,一抹眼淚,輕輕地掌揉了下眼眶,推開了出租屋的房門。
桌子上的合家照中父母依然是微笑的,她咬著牙把那股情緒咽了回去。隨便地把包扔在地下,她走過去,輕輕地拿起合照,手指摩挲著父母的容顏。
“爸媽,雪眠到底沒有給你們爭氣,我可能——做不出來什么成績了。”
說完傷心再一次壓抑不住噴發(fā)出來。她仰著頭,硬生生把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倒?jié)B回去,抱著一家人的合照,她躺在床上,蜷縮著。
夜正深沉,城市的喧囂落幕,寂靜自九天而下,彌漫所有。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百里雪眠自然醒來。她本能的去摸手機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不在枕邊。她左右摸索著,卻找不著。忽然想起手機在包里,便抬頭去找包。下了床,找到昨晚扔在地上的包,拿出手機,才記起手機關(guān)機著。開機,剛一開機一條短信就跳了出來。
“很好,百里小姐,你成功地愚弄了我,但我想告訴你:愚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p> “我愚弄你,分明是你玩我!”百里雪眠氣急了,就想一個電話打過去罵他一頓,只可惜這個念頭剛生出來便消亡了。
“算了,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家是高高在上的老總,我不過一個小人物,有什么資格和人家生氣?”這樣一想,百里雪眠便平靜下來了,再看一眼短信,她又開始有些擔(dān)心起來。
付出代價,付出什么代價?百里雪眠想道。你又不是我老板,我也不是你員工,你能把我怎么樣?轉(zhuǎn)念又一想,他不會找人把我打一頓吧。
應(yīng)該不至于吧。百里雪眠想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趕緊買些防狼噴霧。另外她決定帶一只頭釵在身上,平時戴在頭上當(dāng)釵子,萬一情況緊急就當(dāng)匕首用。
又看了一遍短信?!耙蝗唤o他道個歉吧”,百里雪眠想。好女不吃眼前虧,那么大的老板,萬一存心找茬,自己也挺難受的。于是她也編了一條短信回復(fù)過去。
“秦總,實在對不起!我無意冒犯你。離開酒店是我不對,我再次向您道歉。我們約定的事情,我思來想去覺得不妥。請您原諒,再次為我的思慮不周而向您道歉?!?p> 發(fā)完短信百里雪眠想,這樣總行了吧,反正我也沒有答應(yīng)你什么,其實他也沒有損失什么呀。
就是呀,轉(zhuǎn)念一想:要不是突然一個赤裸的女人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或許自己就踏出了那一步。不過現(xiàn)在她反而慶幸當(dāng)時沒有踏出那一步,所以細算起來也并不算自己失約,是他無理在先,自己不過是本能反應(yīng)而已。這樣想想,百里雪眠都覺得自己連道歉都是多余,可惜短信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沒有辦法撤回。
那就這樣吧。百里雪眠有些煩惱的想。
秦云收到回復(fù)短信的時候他正在工作。他只是拿起手機看了看內(nèi)容,然后哼的一聲便放下不提。
又一天過去了這天百里雪眠要按照約定去打電話聯(lián)系工作了。依然是做特約演員,一個月前她找到個劇組,約定在今日詢問具體工作時間與地點。
其實她心里有些煩悶,并不太愿意此時出去工作,但既然是約定好的事情,自然不能食言。電話打通了,不想對方回復(fù)他們已經(jīng)另外找了人,希望下次再合作。
這下百里雪眠反而輕松了,真是瞌睡遞來個枕頭。隨后她胡亂地吃點東西就又躺在床上,稀里糊涂地去睡了。
當(dāng)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天溜走了。起身照著鏡子,看著鏡中這個邋遢的,不修邊幅的女人。
“總不能一直這樣啊?!彼睦锵胫?。
既然旁門左道走不通,那就本本分分地走正道吧;再說,即便拋開理想,自己總要吃飯呀,所謂肚皮大如天嗎。
她拿起手機翻著通訊錄,找了個電話打了過去。
“李叔最近有沒有合適的劇組?介紹一個吧。”這是一個群頭,平時和百里雪眠關(guān)系還算不錯。
“最近沒有,最近沒有,沒有的沒有的?!?p> “好吧,叔最近有合適的工作,不要忘了我呀?!?p> “好的,好?!?p> 除了李叔百里雪眠又聯(lián)系了好幾個人,都說沒有合適的劇組。百里雪眠有些無奈,演員就是這樣,雖然外表看著光鮮亮麗,其實工作非常不穩(wěn)定,她也只能一個一個的去試。
“王哥,你們的《半夜幽靈》還要人嗎?”
“暫時不要,哎,百里雪眠,你最近怎么樣?”
百里雪眠一愣,怎么王哥突然這樣問。
“我挺好的呀,能吃能睡的?!?p> “噢,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p> “王哥,我記得我還欠你一頓飯來著,哪天約個時間一起去吃吧?!?p> “算了算了,嗯……雪眠,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百里雪眠一驚,王哥怎么知道的。
“王哥,你為什么忽然這么說?”
“其實昨天有一個角色的,我給導(dǎo)演說了要定你,結(jié)果導(dǎo)演說定誰也不能定你,我就多問了一句,結(jié)果他說是有一個投資人說你不適合演戲,不應(yīng)該入這行,然后就否了。而且聽導(dǎo)演說,那個投資人給很多組都捎過話,不希望你參演角色”
“不讓我參演?王哥,那你知道是誰給捎的話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導(dǎo)演沒說?!?p> 一瞬間百里雪眠就想起了秦云的那條短信,一股不安涌上心頭。
百里雪眠開始給所有認識的群頭打電話,可惜得到的結(jié)果都是沒有,最后她忍不住問了這些群頭。有一兩個關(guān)系好的也確實說是有人打過招呼了,不能用你。到百里雪眠將所有的電話都打遍后,居然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都拒絕了她。
這時百里雪眠才后知后覺地明白為什么一個月前約好的劇組會忽然變卦,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識到秦云所說的“愚弄的代價”是什么。
“不會是要斷了我的職業(yè)路徑吧?”心口亂跳,她震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