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人與狗爭食,院外發(fā)生的一切還在蒙流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那些重疊交錯的野蠻之音不絕于耳。
蒙流也不知道自己向東走了多久,隆隆波濤聲愈來愈近,直到看到身前水浪涌動,抬頭望見龍門浦三字,才有些恍然。
蒙流沒上橋,打算順著東岸一直下去。
龍門浦的水自北向南而流,相傳此水從天而降一路歸海,愈是近海便愈是湍急。其實不然,蒙流聽師傅說過,這龍門浦再南幾千里,河流并非如這般湍急,而是漸漸緩和,入得平原更有九曲十八彎的壯景,待到黃石郡,這入海河流便會分成兩支,一支喚作濟水,一支則為汾水。那濟水會一直繼續(xù)向南,卻永世入不得海,那汾水則是掉頭向東,屆時會洞穿整個南平,橫跨東越一路歸海。
蒙流聽著濤濤波卷入耳,時間長了就走得遠了,剛剛那些鬧心的事情也逐漸平息了些。他一直沿著岸邊走,一邊極目遠望,師傅說了,要再往南幾千里才會有九曲十八彎的景象,我又在期待什么呢。
蒙流坐下,靜靜瞧著眼前依舊洶涌的南流水。這還是他第一次走了那么遠,正午后的日頭曬在身上,很暖很醉人。睡意漸起,蒙流索性就地躺下,伴著溪溪河流聲,閉上眼睛。
“邢哥,我們不如就在這把那野什么的狗東西做了吧,到時候,把他尸首河里一扔,那必定無人知曉?!?p> 突如其來的言語聲,讓原本有些困頓的蒙流瞬間清醒了許多,一聽到什么尸首什么的,更是嚇得直冒冷汗,也顧不得許多,翻了一個身子,俯身鉆到草叢堆里。
張眼望去,是兩個高高瘦瘦的穿著像是衙門衣服的人在行方便,可是蒙流也不是沒見過衙門的押送小廝,照理是黑底藍緞的服飾,而眼前兩位卻是黑底紅緞,腰佩飛魚。
其實蒙流見到的這倆人確確實實是押送小廝,但是是北安來的押送小廝,故而并非如西都這般加以藍緞裝飾。至于那倆小廝腰佩飛魚則是一種身份象征。
據(jù)說撫朝大臣曹氏引兵篡位,劃蜀道而治,此時的蜀北一片混亂,蜀北的江湖對非正統(tǒng)的曹氏家族十分詬病,不少江湖人更是私下結(jié)會意圖撥亂反正。
曹家三皇子,曹平,領(lǐng)甲士三萬,鐵騎八千,用一年的時間便把蜀北江湖捅了個遍,一時間腥風血雨,江湖成死海,人人自危,什么游俠兒,草莽客都不敢佩刀劍走在路上,生怕哪天自己的腦袋就被那曹平割走傳首。
而大皇子曹承運,覺曹平此舉雖有固基之功,卻也太過狠辣,一巴掌打得這蜀北江湖死氣成成,將來怕是國祚并不會長久。于是上書皇帝,求賜江湖義士飛魚一枚,以收攏那些心向曹家又有些武藝的游俠草莽。經(jīng)過曹平馬踏江湖后的蜀北江湖人,爭先恐后地去求一枚飛魚以自保。
曹平畢功歸都后,便遠遁朝堂,不聞?wù)隆,F(xiàn)在的蜀北江湖搶著要配這飛魚都是為了有一重官家身份,搶得頭破血流,卻少有人還記得飛魚出世前的人屠曹平。
蒙流只聽那被稱作邢哥的小廝沉聲道:“是差不多了,此行過境頗遠,殺了便殺了,也該還家了?!?p> 他們要殺人!此時蒙流似乎都不知曉自己境地是如何危險,反倒關(guān)心起了別人。
等他們行完方便,轉(zhuǎn)身返回。蒙流也悄悄跟了上去,西都植被匱乏,常常有探子入林卻無處可藏匿的尷尬場面,此時的蒙流也不例外。
沒了草叢掩聲的蒙流,只能隱隱瞧見那遠處三道人影在晃悠,一個披發(fā)拷枷鎖的人在那里坐著。三人裹挾著那坐著的人起來,邊走邊在交談什么,朝蒙流這方向走來。蒙流趕忙再向草叢里鉆了鉆。沒等他反身再去看什么情況,便聽到一聲慘叫傳來。
剛剛那個一口一個邢哥的衙役,走到了另一個衙役身后,抽刀砍去,與此同時邢哥也是抽刀向那犯人砍去。
待蒙流轉(zhuǎn)頭,那犯人似是僥幸用枷鎖擋住了那兇惡一刀。而那先前未見過的衙役則沒這么好的運氣,此刻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卻并未死透。
那最先抽刀者看自己的同僚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對著其頭部又是胡亂幾刀,霎那間,血光四射,頭部已是稀爛,行兇者還不忘唾了一口唾沫,似是嫌棄他一刀死不了。
蒙流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慘狀的死法,一時胃里翻江倒海,想忍住不吐出來,卻委實是難以忍受,中午的飯菜全然從口中倒出,心里暗叫不好,趕忙往回跑。
倆歹人聽遠處草叢動靜也是一驚,不曾想如此荒郊野地也有人會撞見他們行兇。那犯人趁他們?nèi)タ疵闪鞴Ψ颍褪且荒_揣到邢哥腹部,邢哥幾步倒退,被剛好要去追蒙流的同伙穩(wěn)住。
“你去追那個,這個姓野的身體已是十分虛弱,斷不會是我的對手,快去?!蹦切细绯谅暦愿滥峭椤?p> 同伴也不言語,自己提刀轉(zhuǎn)頭去追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