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衙役手中樸刀橫向甩出,在空中旋出了些許弧度,蒙流聽見破風(fēng)的聲響下一秒,那飛刀徑直撞上蒙流的背部,自古刀口只開刃一面,此番旋轉(zhuǎn)而來的飛刀,生死就在五五之間,興許是上天保佑,碰上蒙流背脊的并非開鋒一面,不過盡管如此,蒙流此時也感覺他背部骨骼一陣劇痛。
砸中他背部的樸刀晃鐺墜地,蒙流長途奔襲只憑一口氣吊著,如此被一刀撂倒,這一氣也如東水覆去不再還,他撐著臂膀翻身握刀,第一次感覺到了這殺人之物的沉重分量。只見小小身影立刀而起,拼命喘息著,視野之中不管是樹干草皮,還是那向自己跑來的紅緞衙役,似乎都因為自己力竭而泛著黃色,刀上尤未散去的血腥,讓已然末路的蒙流不禁有些興奮。
衙役看著那小畜生不再逃跑,先是一喜,再看那小畜生煞有介事的立刀,又是一驚。莫不是他真能砍我不成?
蒙流倚刀直身竟比刀整整矮了一個頭,但這小畜生的雙手卻一點點扶住了刀柄,緊緊握住。無名衙役見狀暗叫不好,這小畜生急了咬人怕也吃疼,不過所幸在這一路追來雖偶有尋不見小畜生蹤跡,但體力總歸消耗不大,稍后只要微微一騙,那小畜生揮個兩三刀,想必也是極限了吧。
那衙役心中算盤打得叮當(dāng)響,事實也確是如此,以蒙流此刻連劈柴都費力的幾把刷子,他真正能劈的就只有......
一刀!
蒙流還是停刀于身前,努力在眼前漸漸交疊的紅黃中看清那無名衙役的身影,盡全力喘息,能恢復(fù)一點體力,那也便是一點。最后十步之遙,蒙流雙眼死死盯著那模糊的身影。
五步!蒙流舉刀,就如先前劈柴一般,一氣便揚刀在空。
那無名衙役心底盡是嘲諷,小畜生就等你這一下,隨后身子便是一頓,向后半步就退到刀間所能企及的范圍之外,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來吧,來吧,小畜生!
無名衙役已經(jīng)在考慮待蒙流揮到空處,要不干脆直接奪過刀子殺了。他盯著空中樸刀,眼神盡是得意,但是當(dāng)他看到蒙流稚嫩的臉龐時,稍稍發(fā)愣,有那么一瞬間,突如其來的想法閃過,如果眼前這小兔子只拼一刀呢?
不好!蒙流蓄滿刀勢,并非劈砍,竟直接甩了出去。在外人看來,這一招很是吃險要,一刀若是落空,那蒙流定只能任由這殺人者宰割,若是著了,那這盤博弈他便成了最大贏家,得以存活。
搏命飛刀脫手,破風(fēng)之聲獵獵,像是索命者的低吟,在衙役心中炸開,好狠的一刀,原先計劃被突如其來的一刀全盤打散,僅僅后退半步的衙役終是托大,又因為先前一只腳崴,欲換腳再退后的想法已成奢望。
僅僅一刀,也僅此一刀,刀尖斜削過那無名衙役前胸,從右肩一直劃到左下,拉出了一條半米長的刀痕,此刻眼前難以辨物的蒙流只見一團紅黃閃動倒去,凄厲的慘叫響徹整個林子。失去刀子支撐的蒙流也是竭力倒地,干涸的嘴巴依舊在倔強地喘息著。
夕陽近山,最后的昏黃撒在蒙流的臉上,他的眼里閃動著光,視野里青山,泥地都呈一片黃色,只有最中間閃耀著的赤紅夕陽依舊如此清晰,如此霸道。
這一天以來他經(jīng)歷的事委實太多,本以為砍柴會是自己拜師第一天會遇到的最大難關(guān),可即使自己氣力不足,砍來砍去也不著要領(lǐng),純屬一通瞎砍卻也過去了,還白白得了兩碗帶肉的米粥。
再是田地抓的那一只肥碩田鼠,本以為師傅不讓給母親帶的肉食,這田鼠會是老天給母親的一點補償,他忘了師傅教授懷璧其罪的道理,也不聽從母親的嚴(yán)詞勸誡,一意孤行下惹來“野犬”無數(shù),一番人與狗爭食的場面,也給他帶來了不少沖擊。
本想沿著龍門浦一路向南,好好舒緩舒緩心中恐懼,仔細(xì)想想師傅和母親說的那懷璧其罪的道理,卻不曾想無意間撞到了欲行兇作惡的衙役行方便,自己還一路尾隨,看著他們對明明和自己同僚痛下殺手,腦袋還被砍得血肉模糊。彌漫的血腥味和慘狀熏得自己難以忍受,一吐還被歹人發(fā)現(xiàn),無法藏匿,只能倉皇逃竄。
被其中一同伙追趕了半天,就給一記生死五五的飛刀攔下來,最后自己也來了個孤注一擲的五五一刀,直接劈裂了那歹人的前胸,自己這條命算是勉強保留下來,不過其中兇險,現(xiàn)在不堪細(xì)想就已然讓人直冒冷汗。
不知那囚犯大哥如今怎么樣了,想到這里,蒙流也是如大人一般自嘲,自己剛剛才從虎口脫險,怎么還有這力氣想別人生死。
遠處凄厲的呻吟也漸漸因為無力而消停下來,久違的波濤聲若隱若現(xiàn),蒙流只覺眼皮很沉,從未有過的疲憊掃過全身,對身體的感知愈來愈遠,閉上眼睛,仿佛全世界就此落幕,只有龍門浦的波濤還依舊沉穩(wěn)奔流,亙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