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僅僅是衛(wèi)少兒,霍光也是的,他不愛習(xí)武,卻喜歡學(xué)醫(yī)。
若說學(xué)醫(yī),偏偏不找醫(yī)術(shù)精湛的黃花,而是找半瓢子手藝的華歌。
清早,華歌在教霍光氣功的心法口訣,他記住前面,又忘記后面。
每當(dāng)霍光聆聽講授時,非常認(rèn)真,兩千八算是長大了,大徹大悟,一雙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凝視著華歌的嘴唇,聽得津津有味,感覺嘴巴的溫柔開合,比所講的內(nèi)容,更讓他感興趣。
要不然,白講一遍,最終什么也不記得了。
講前面,他忘記后面,講了后面,又忘記前面。
有時侯,華歌教霍光針灸醫(yī)術(shù),卻發(fā)現(xiàn)白猿公子體內(nèi)隱藏著一種無形的力道,感覺不明,琢磨不透,只是在不經(jīng)意間可以覺察得到。
華歌并不奇怪,這是戰(zhàn)神霍去病的弟弟,出身將門,具有扎實的基本功法,毫不意外,共同學(xué)習(xí),大家互教互學(xué),也許會進(jìn)步更快。
其實,公孫敖官復(fù)原職,也遠(yuǎn)底于廷尉尹齊。
然而,尹齊非常尊敬公孫敖,絲毫不敢怠慢。
毒豹寧成明為濟南都尉,暗為繡衣御史,尹齊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卻忌憚樓船將軍楊仆,關(guān)照鐘離父女,明捕暗護(hù)至今已數(shù)月之久,韓說充滿疑惑,卻并不違背自已意志,安頓鐵武等人行程神速。
廷尉等于最高人民法院的院長……并非如此。
西漢時期,皇帝內(nèi)閣,國家最高權(quán)力圈是三公九卿。三公: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九卿:奉常、郎中令、衛(wèi)尉、宗正、廷尉、太仆、典客、治粟內(nèi)史、少府。
廷尉位列第五,其實權(quán)力第一,從丞相到平民,無不敬畏。
當(dāng)年的丞相莊青翟和太尉田蚡都畏之三分,大漢第一酷吏張湯就是從廷尉發(fā)跡,在擔(dān)任御史大夫時,國家大事都聽張湯的,丞相寶座形同虛設(shè)。
大漢軍法,車騎將軍和驃騎將軍掌握大軍,征東征西征南征北四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邊防軍,樓船將軍和游擊將軍都是雜號將軍,尹齊為何忌憚樓船將軍,楊仆是誰?
以前,公孫敖告訴華歌:
楊仆自幼貧苦,被同父異母哥哥楊瑜楊季主欺壓而離家成立船幫,協(xié)助官兵捕盜有功入仕,楊瑜父子死于郭解之侄郭泉之手,楊仆不記前嫌為兄復(fù)仇,暗助寧成鏟平了郭解家族,榮升為繡衣御史。
當(dāng)年,尹齊落泊街頭,楊仆伯樂識千里馬,推薦到張湯門下,才有今天的廷尉尹齊。
河內(nèi)郡軹縣富戶楊瑜之子楊桂,仰仗叔父楊仆,當(dāng)上縣衙門的縣掾,作為梅花山莊少主鐘離明的妻弟,暗算鷹俠龍劍郭解的人,可能有……
華歌明白自己干了些什么,暗暗升起一股透心的涼意!
以霍去病的立場,華歌多次營救的居然是敵對勢力,也就是說,鐵武父女和古布都是自己的敵人?
此時唯一可以救人水火,只有琴劍山莊的紫虛上人商志,華歌躊躇滿志也躊躇不前,若絕意重返琴劍山莊并非難事,那將繼續(xù)籠罩在霍去病的陰影下。
進(jìn)退都錯,深陷矛盾卻并不矛盾。
成敗無望,冷暖不知卻充滿溫暖。
蒼穹籠罩,黑沉沉的夜幕難尋亮點,照亮黑夜的星火,何處尋覓?當(dāng)初彈吉他時意外穿越,也是這種黑夜,沒有午夜夢回,驛路冰雪梨花,也沒有萬烏千紫彌漫夜空……
華歌的目光,將難言的焦慮投射向遙遠(yuǎn)的天地交融深處,夜的靈光縱橫交織,就像春蠶破繭,雛蝶出蛹,雞嘴啄殼……
生前五鼎食,身后五鼎烹。
有人理解為貪圖享受,前半生種下孽緣,后半生超支終究還債。
有人理解為匯聚能量,整合熔煉成丹,懸壺濟世,有容乃大,只因海納百川。
如今,在矛盾中繞來繞去,為什么總是徘徊在霍去病影子下,為什么不走出去?其實,華歌已經(jīng)開始了,不用霍去病的神功,并不等于無法獲取新的能量。
華歌在苦苦思索,可不可以突破這種桎梏?
一身神功被封印,難道只能回琴劍山莊找商志,有沒有別的辦法?
兗州金劍韓說精明強干,已調(diào)離廷尉府,榮升為游擊將軍,離京奔赴五原郡外駐營。
公孫敖并沒有官復(fù)原職,倒也逍遙自在,閑云野鶴,天天陪伴華歌和霍光,大家一起修文習(xí)武學(xué)醫(yī),大漢猛將指點,華歌武功精進(jìn)!
霍光卻官運通享,他本已選為郎官,留職不在職,離職不離薪,也就是說,坐在家里拿錢,曾經(jīng)提拔為侍中,如今官拜奉車都尉。
華歌想起霍光的就職儀式就忍禁不住,白猿公子似受神仙點化,變成了缺乏幽默感的鋼鐵俠,他氣宇軒昂跨步,雙臂擺動與步速驚人吻合,整整齊齊,規(guī)規(guī)矩矩,就像劈波斬浪的船槳……
出入未央宮和建章宮這種皇家圣殿,沒有足音,羽林鐵甲衛(wèi)們瞧在眼里,不禁個個納悶,懷疑此人的腳,根本就沒有落地。
沒有華歌陪伴,霍光就從鋼鐵俠變成軟腳蝦,邁不動腳,傻傻愣愣直立,就像迎風(fēng)招展的旗桿,黃門侍郎熊興宣讀圣旨時,霍光不彎腰,不屈膝,不知拜謝圣恩,黃門詹事們看了目瞪口呆。
幸虧熊興不與計較,要不然,霍光可能會嚇哭了。
領(lǐng)旨謝恩出來,有華歌陪伴,霍光就像打了雞血似的,雙臂起舞,腳下生風(fēng),軟腳蝦又變回鋼鐵俠了,庭院轉(zhuǎn)角處,迎面撞上一位趾高氣揚的錦衣公子……這可不得了,這正是當(dāng)朝丞相公孫賀之子公孫敬聲。
霸氣囂張,名揚京城的霸公子公孫敬聲,鼎鼎大名的笑面瘟神,剛剛升任太仆,身居九卿之位,是大漢朝廷的棟梁之材。
白猿公子撞上了笑面瘟神,可否堪稱流星撞火星?
無論雄壯的羽林鐵甲衛(wèi)士,還是清秀的黃門詹事宮娥們,一個個都懵然了,人人呆若木雞,眼見一場非常激騰的爆罵和毒打,是不可避免的!
而此時,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沒有海闊魚躍,只有風(fēng)平浪靜。
官職遠(yuǎn)超霍光的奉車都尉,笑面瘟神公孫敬聲在氣場上,卻根本就壓不過,你以為這是誰?這是霍光,是他的親表哥。
見到表弟,霍光滿血復(fù)活,煞有介事的挺胸疊肚,他正欲上前寒暄。
忽然看見,公孫敬聲又是一個趔趔趄趄地,似乎被樹樁絆腳,一個“猛狗撲花貓”,撲面朝下啃泥巴,摔倒在地上了!
霍光瞧見,差點忍禁不住,笑出聲來。
公孫敬聲長得肥胖,就像螃蟹在地上張牙舞爪掙扎著,護(hù)衛(wèi)伍信救駕來遲,罪該萬死,誠惶誠恐急忙上前攙扶,卻被一把甩得差點沒有飛出去……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在大廳廣眾之下,如此粉墨登場,堪稱威風(fēng)掃地!
笑面瘟神,豈是浪得虛名?說翻臉就翻臉,干脆坐在地上,仰面朝天,嚎哭起來,簡直就是聲震屋瓦:“哇呀呀呀……呸!”
“公子息怒,小人來也?!蔽樾咆M敢怠慢,再次匍匐上前,扶起公子。
“息你個閻王怒喲!”
“公子受驚,小人給您揉揉?!?p> “且慢!狗,那是狗!”公孫敬聲囂張慣了,照樣有膽小如鼠之時,特別是狂風(fēng)暴雨后,樹樁的苔痕殘斑,能把笑面瘟神的臉蛋給嚇綠!
“公子莫怕,小人去拿斧子?!蔽樾胖?,庭院內(nèi)一株老樹被雷電劈斷以后,公子每次路過,看見殘存的半截樹樁,就硬說那是條狗,畏之如虎,怕得要死!
其實,笑面瘟神公孫敬聲,雖然囂張,童年記憶,遺留陰影,共有三怕:
一怕老表哥,能當(dāng)父親了,就是平陽侯曹襄,曹老侯爺如今年紀(jì)大,脾氣好了,以前,吹胡子瞪眼睛,公孫敬聲一看就嚇得哇哇大哭,尿床尿褲襠!
二怕小表哥,也就是白猿公子霍光,無論官當(dāng)多大,表兄弟一見面,肥胖的公孫敬聲,總是被瘦猴的表哥在氣勢上無情碾壓,永世不得翻身。
三怕狗,小時候,公孫敬聲被惡狗咬傷過,留下了痛苦的記憶,非常怕狗,堪稱:一朝被狗咬,十年怕樹樁。
公孫敬聲叉開雙腿坐在地上,氣急敗壞,專拿仆人出氣:“大膽,拿你的閻王斧子喲!”
伍信嚇傻了:“那,那,如何是好?”
“休得無禮,滾一邊去!”
“諾,諾?!蔽樾胖さ拈W一旁。
兩瓣臀部,摔得灼澀生疼,公孫敬聲當(dāng)然不敢嗔怪表哥霍光,就拿伍信出氣,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你這個蠢才,千萬別惹狗!”
伍信差點被掐死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看來,只能用老辦法,他趕緊殷勤地半蹲下,張開雙臂,笑嘻嘻的說:“公子,我背你過去,來吧?!?p> “快點快點!”
幾番顛來覆去,神龜駝碑忍者苦。
公孫敬聲泰山壓頂之下,伍信雖然強壯,亦不堪重負(fù)。
幾年沒見表弟,狹路相逢勇者勝。
在文武百官有目共睹之下,霍光神氣活潑,猴腰虎步,雙臂擺動幅度,形如船槳劃水,步姿和步速的頻率,拿捏到位,整齊劃一,步步無聲,好似沒有落地,懸空信步,絕影宮門而去……
華歌笑不出來,霍光與公孫敬聲,這對表兄弟能否和睦相處,英雄好漢惺惺相惜嗎?
千萬不要針尖對麥芒,彼此耗在一起了。
這算霸公子耗上了傻公子……但愿不是。
他們同朝為官會不會互掐……也許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