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放了個假,蘇甜甜回到家。
楊絮正在把洗好的衣服掛在樓下的晾衣繩上,蘇晨晨則在家里做作業(yè)。
楊絮瞥了一眼回來的蘇甜甜,沒好氣的說:“喲,回來浪費我飯錢!”
蘇甜甜懶得理她,兀自進(jìn)了屋。白墻上覆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墻面細(xì)細(xì)地裂開了幾道縫。
雜亂的書桌下,那面墻已經(jīng)是被水浸得發(fā)了霉了,散發(fā)著潮濕的氣味。她把行李放好,將要洗還沒來得及在校洗的衣服放進(jìn)了盆,端著去了陽臺。
洗衣機(jī)倒是剛買的,嶄新的。她把衣物直接倒了進(jìn)去,也懶得分什么內(nèi)衣外衣了,洗完就成,能穿就行。
風(fēng)從窗縫里擠進(jìn)了屋,若有若無地撩撥著蘇甜甜的發(fā)絲?!昂簟碧K甜甜直接坐在了地板上,背倚著洗衣機(jī)。
自小,楊絮都不重視蘇甜甜,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向來都不會帶著蘇甜甜。出生后在鄉(xiāng)下長大,周圍也并沒什么同齡人可以一起玩,家又離集市很遠(yuǎn),很少獨自外出,獨自購買東西。
初中考進(jìn)了縣中,楊絮這才對蘇甜甜重視了一點,把她接在縣城家里住。后來為了蘇晨晨,一家子都搬進(jìn)了郴北市。
這時候的蘇甜甜,與旁人差別很大。身上有揮之不去的土氣,無論這件衣服多么好看,也始終無法讓她穿出城里孩子的氣質(zhì)來。
蘇甜甜被迫開始拼了命地去認(rèn)識這個世界,知道了許多以前聽說過卻不理解的東西。
她有了QQ,有了微博,有了各種賬號。她嘗試著去打游戲,但是技術(shù)很菜,只得放棄,但是至少她體驗過,不會在別人面前露怯。
從前沒看過的有名的電視劇,她一點點地部,企圖和別人的童年有許多交點。
但是即便她再怎么努力地去偽裝自己,試圖讓自己在別人面前顯得很是外向,也終歸是會被人看破。
她從不知道被人偏愛的感覺是怎樣的,在她從前的世界里,從未有人會偏愛于她,相反,會有很多人,看輕她。
仍記得那一句話:“蘇甜甜就是個傻白甜,她不用參與的?!?p> 在旁人聽來只是句玩笑話,卻深深扎進(jìn)了蘇甜甜的心臟。
現(xiàn)在,有一個萍水相逢的男生,高高帥帥成績還好,樂意做自己的哥哥,還總是照顧她。他這才知道被人偏愛著是一種怎樣的享受——即便這種關(guān)系并不會長久,陳究遲早會有自己的真愛。
“哥呀,你可得慢慢地走遠(yuǎn)啊,不要走的太快。太快的話,妹妹追不上你。”
“你說,你以后會和什么樣的女生在一起過一輩子呢?”
“她應(yīng)該會是一個漂亮而且和你門當(dāng)戶對,多才多藝,溫婉恬靜。反正不會像我一樣,粗糙而且土氣?!?p> 那顆種子深埋在心田的泥土里,不知何時頂出了泥土發(fā)了芽。幼嫩的牙葉,顫顫巍巍地接受來自這個世界的風(fēng)寒。
蘇甜甜緊捂住胸口,倏然意識到——初心萌動。
“坐在地上做什么?涼不涼??!起開!”
楊絮的聲音突然從蘇甜甜背后傳過來,蘇甜甜嚇得渾身僵硬,沒有快速作出反應(yīng)。
楊絮又要說教起蘇甜甜了,肚子里的詞藻在一瞬間排列結(jié)對,一張會罵人的市井潑婦嘴,絕對是個能說的。
蘇甜甜懶得聽她那些千篇一律,爛得掉牙的說辭,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四平八穩(wěn)地說道:“媽,真的,說話要注意,不要變成一個惹人生厭的人?!?p> 楊絮驚得微張著嘴,呆呆地看著蘇甜甜,說不出話來:“……”
蘇晨晨從屋里跑出來拿零食,他偷偷摸摸地在懷里抱了一袋子薯片,正巧撞見了蘇甜甜。
水靈靈地眼睛里忽然有了一絲水光?!敖憬?,不要和媽媽說好嗎?”蘇晨晨伸出一只手,扯住了蘇甜甜的衣袖。
“媽媽不是很疼你嗎?就一包薯片而已,吃就吃唄,吃完了他會買的。”
蘇晨晨噘著嘴巴,將懷里的零食放回了桌上?!敖憬?,媽媽說吃零食不好,就不讓我吃好多。”
看著蘇晨晨這只小奶狗的模樣,蘇甜甜心下軟得無可救藥。
“你吃吧。少吃些就好了?!?p> 楊絮不知何時到了蘇晨晨房間門口:“蘇甜甜。你慣著他做什么?”
蘇甜甜反駁:“我哪慣這他了?你怎么不讓他吃呀?該吃吃該喝喝,少吃不就是了?”
楊絮走上前,一巴掌揮了上去:“呸!你弟弟給你慣成了個什么樣子了!我以前慣他,你也慣他?,F(xiàn)在對他嚴(yán)厲點,有錯嗎我!”
蘇甜甜捂著肩膀,眉頭微蹙?!澳隳翘焯嶂髟椅业臅r候,想過讓他朝我要錢是要寵壞他嗎!你怎么有臉來說我呢?!”
“你……”
“楊絮!”蘇甜甜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你可不可以別再說話了!不要再說了……求你以后少管我對蘇晨晨怎么樣。他養(yǎng)殘了,是你的問題。不是我!”
“從小到大,你給過我一絲偏愛嗎?給過嗎?”
楊絮嘴唇囁嚅著,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說什么。
蘇甜甜繼續(xù)說:“媽,我犯了錯了……我不要改了。萍水相逢的緣分,也是因為你那一棒子啊。我……”
話未說完,楊絮嘆了口氣,搶先說:“去吧去吧。是我不對,沒能力讓你從小幸福。喜歡人家就要趕上人家的步伐。咱家和他們家門不當(dāng)戶不對,學(xué)歷得對上呀。去吧……”
誰也沒想到,楊絮會變成這樣;想不到,楊絮還能聽出話里的意思。
萍水相逢的緣分……不就是陳究嗎?
蘇甜甜從未見過這樣的媽媽,印象里的母親都是母大蟲的樣子。
蘇甜甜輕聲應(yīng)答,聲音中飽含著堅定:“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