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南門立木
一個家道中落的落魄貴族,就可以隨便把一個活生生的老人逼死,就更別說當朝顯貴的子弟了。李景恒終于明白,為什么他每次升殿都門可羅雀。在這滿是公侯將相的長安城里,哪有百姓敢告狀,不是自討沒趣嗎?反而還會繼續(xù)遭到報復。
李景恒覺得自己應(yīng)該要做些什么了。
“魏崇,你常在市井行走,可否幫我打聽個消息?!崩罹昂阃蝗粏柕?。
“將軍盡管吩咐?!?p> 李景恒低聲道:“這幾日你幫我打聽打聽,近期在萬年諸坊內(nèi)還有沒有發(fā)生這種欺壓良善的事情。而且逞兇之人的身份要越顯貴越好,最好就是長孫無忌或者房玄齡的兒子?!?p> “?。俊笨v使膽大如魏崇,也被李景恒的話嚇了一大跳,失聲道:“將軍,您這是要?”
李景恒幽幽說道:“這長安城的風氣該改變一下了,但是在此之前,我要效法商君,南門立木,讓百姓相信,我能夠為他們討回公道。而你,就是要幫我找到這根建信之木,而且這根木頭越重越好。你能幫我嗎?”
魏崇難以置信地看向李景恒,長孫無忌是太子的舅舅,三公中的司徒,眾臣之首,房玄齡更是尚書左仆射,當朝首相,找他們兒子的麻煩,這是要多大的勇氣啊。
半晌,魏崇重重地抱拳道:“將軍放心,卑職定不辱使命!”
之后十余天時間,李景恒或在玄武門當值,或在南衙坐堂,又或在自家豪宅里跟妹妹、部曲打馬球。除了李母侯莫陳慧帶著剩下的一家子回到京師,讓豪宅多了幾分熱鬧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樣。至于一個失勢的國公之子被打出長安城,更沒有掀起一絲浪花來。
一日,魏崇找到李景恒,猶豫道:“將軍,卑職昨日在東市吃酒,偶然聽說了一個案子,長孫亞公的第五子長孫溫,在上元夜那天,奸污了東市一個經(jīng)營蜀錦的綢緞商人的妻子,還打砸了他的綢緞莊。那綢緞商人不敢反抗,第二日便全家逃離長安,不知所蹤了?!?p> 李景恒也是一驚,他之前是說最好能拿長孫無忌或者房玄齡的兒子立威,沒想到魏崇還真實誠,真就找了長孫無忌的兒子。
不過別人怕長孫無忌的權(quán)勢,他一個修仙者怕什么。當然,如果被李道宗知道他兒子想要找長孫無忌兒子的麻煩,只怕當場就暈過去了。
魏崇繼續(xù)道:“可惜苦主不見,將軍即使想要插手此事怕是也難了。”
李景恒擺手道:“無妨,今日無事,你隨我去東市走一趟,去看看你說的那個綢緞莊?!?p> 兩人喬裝來到東市,只見綢緞莊的招牌還掛在那,只是大門緊閉。李景恒走進相鄰的布莊問道:“店家,聽說那家綢緞莊的蜀錦遠近聞名,小可特意從同州過來的,怎么今天關(guān)門了?”
那胖乎乎的掌柜立刻拿起柜臺上的一匹錦緞,笑瞇瞇地推銷道:“那家店鋪早就關(guān)張了,郎君不妨瞧瞧老朽這里的錦緞,也是正宗的錦官蜀錦?!?p> “這是為何?小可聽說這家綢緞莊十分紅火啊,怎么就關(guān)張了?”李景恒假作好奇地問道
那店家臉色頓變,怒斥道:“外鄉(xiāng)人瞎打聽什么,去去,別耽誤老朽的生意?!?p> 李景恒和魏崇立刻就被那掌柜趕了出來。
李景恒只好找路人再問這家綢緞莊的情況,結(jié)果問過的路人,一聽此事,唯恐躲避不及,全都逃似的跑了。
魏崇本來就沒抱什么希望,勸道:“將軍,算了吧,長孫亞公是功臣之首,沒人敢得罪的。即使當場拿下長孫溫,鐵證如山,將軍怕也無法治那長孫溫的罪。何況現(xiàn)在苦主都逃走了,卑職還是再繼續(xù)打聽其他案子吧。”
李景恒說讓魏崇先回去,他再在這里走訪走訪。
魏崇見勸不動李景恒,心底佩服,只好再繼續(xù)陪李景恒探查,不過卻被李景恒嚴厲地趕走。魏崇只道是李景恒心情不好,只好擔心地走了。
見魏崇離開,李景恒找了個角落,觀察四下無人,穿墻進了緊閉的綢緞莊。
綢緞莊里異常凌亂,斷裂的柜臺家具,四處散落的絹布錦緞,無一不表明了當夜這里被打砸的慘烈。
那綢緞商人的連夜逃離也有個好處,那就是第一現(xiàn)場現(xiàn)在依舊還保留著。李景恒仔細察看,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一個斷裂的木板上找到一小塊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
如獲至寶的李景恒將手輕輕按在血跡上,凝神閉眼,集中精力默念法咒。不一會兒,上元夜這家綢緞莊發(fā)生的惡行如放電影般,在李景恒腦海里一一呈現(xiàn)。
“長孫無忌真教出了一個好兒子??!”李景恒越看越氣,雙拳越握越緊,關(guān)節(jié)聲咯咯作響。
看完案發(fā)影像,李景恒將這塊帶有血跡的木板收好,離開綢緞莊。
趕在暮鼓關(guān)閉城門前,李景恒走出春明門,到了長安城外。借著夜色掩護,李景恒騰云而起,在空中化作金光,根據(jù)血跡的指引,向蜀中方向飛去。
劍門關(guān)外,一對夫婦由于趕路時忘了計算時辰,等他們到達劍門關(guān)時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城門。這對夫婦只好待在城外,打算在驢車里湊活一宿。
看著妻子蜷在一角受冷的樣子,那男子心里一嘆,只怕后半夜會更加冷凍,于是打算下車去撿些干柴回來,放在驢車外邊起火取暖。
“夫君別走,奴怕!”結(jié)果男子剛要下車,那婦人頓時驚醒過來,慌忙拉住男子的手臂。
男子見妻子眼角含淚,連忙解釋說他是去撿拾柴火取暖,不是拋棄她跑了。但那女子就是緊緊抱住男子的手臂,不讓男子離開。
男子無奈,只好哄道:“好,好,為夫不下車就是。唉,都是為夫的錯,慌忙趕路間,竟算錯的進城的時間,只能讓荷娘受苦,在荒野過夜了。”
“不,是奴連累夫君了?!蹦瞧拮痈卿粶I下。
兩人抱頭痛哭。
不消說,這對夫婦就是長安城里被長孫溫殘害的綢緞商人夫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