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起初，星河是璀璨的?！?p> “終焉，本該是最喜悅的綻放，無限死亡的循環(huán)只是幻覺...”
.......
耳畔，同桌孫田田的嘴中不斷誦出莫名的語音，但傳入耳中的剎那林楚卻一一理解，那是尼亞語，二十五星紀便與地球建交的宇宙文明，前身很擅長這一語言，擅長到已經(jīng)形成了基本的對話反射。
既說話不用過腦。
嘶，此子恐怖如斯。
此時在微機怠工的間隔里，肉體記憶的復蘇讓林楚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意識被更宏偉信息撕裂的痛苦讓他顧不上其他，他以落后于同學的節(jié)奏開始吟唱起來。
“那起初，星河是璀璨的....”
拗口的音調(diào)從嘴中吐出，奇妙韻律開始蕩過身軀，意識侵蝕的感覺俶爾遠逝。
這首星河毀滅的合唱里，只有詩文的呼吸才是護衛(wèi)的艦船，察覺這點的林楚繼續(xù)念道。
“終焉，本該是最喜悅的綻放，無限死亡的循環(huán)只是幻覺...”
“可造物的悲哀...”
“便是不得不賦予生靈以毀滅，萬物以衰亡，文明以悲歌.....”
更多的記憶隨之蘇醒，不是微機在上傳，而是林楚身體里的本能在涌出，尼亞詩人席普來，《星河漫記》，中二時代的‘林除’打發(fā)時間時做過消遣閱讀，據(jù)說鍛煉思維韌性的能力不錯，多讀可以活化神經(jīng)........
記憶中，那本紙質(zhì)讀物的封面上除了印著晦澀的異文字書名，還用熟悉的方塊字寫著一行：“如果開始恐慌請停止閱讀，長時間觀看此書可能導致神經(jīng)壞死，未成年人禁覽....”
‘林除’吃著零食隨手翻閱的記憶同時閃過...
你這么強，是怎么被我輕輕一捏就擊碎的？
林楚顧不上思考這一謎團，在老徐不滿的視線中，他終于跟上了同學們的節(jié)奏。
“為什么......”
“為什么，我們要接受這些，卑微者不禁吶喊。宇宙啊，請不要用沉默來回應！”
同學們這一句讀的有感情極了，老徐都被勾起了心中的詩意，他一抹額頭的二分之一劉海。教鞭一指眾人，尤其在第一排某拖后腿的學生頭上凌厲虛點。
油膩的男人用空靈磁性，卻傲慢虛無的嗓音高喊。
“所以，我用災變告訴蟲子們，星河破碎，黑暗無垠！”
“永恒，它并不存在！”
“邊界，它永遠在無可知，無可想，無可探索的彼端！”
“蟲子們，你們在恐懼中銘記了嗎，回答我！”
林楚用十二萬分的熱情，和同學們齊聲吶喊著詩歌的終章。
“我們不記?！?p> “我們不想?！?p> “不信奉您了，請下課吧，老師！”
腳下的拉萊斯星云劇烈的膨脹又開始收縮，仿佛某個至高意志在戲謔。
星河坍縮成數(shù)個黑洞。
毀滅的最后竟是動人心魄的寧靜之美。
宇宙的問答結(jié)束，眾人耳邊似乎還響起了一聲席普來的嘆息，那位佝僂的，綠色皮膚的尼亞詩人終身行走在邊疆星系，以尼亞族的光合作用收取能量，絕食，冥想，以期待堪破星辰哲學的迷霧，其苦行的姿態(tài)沒能讓自身獲得任何愉悅，但留下的偉大詩集，數(shù)個星紀來同樣折磨著尼亞以及同級文明星系后代學生們的青春年華。
這老頭死的不虧。
光影變換，明亮的教室重新出現(xiàn)。
老徐的臉上也滲出一絲油汗，沉浸入《星河漫記》的投影會讓思維意識受到巨大沖擊，誦讀詩歌文字能讓心靈設置一個波浪中的錨點，減緩這種影響。
但他作為語文老師，怎么可以如學生一樣懦弱，林楚拖后腿的時候所遭受的痛苦，老徐同樣全程在挨著。
為了觀察各個學生的狀態(tài)，他也是肯吃苦的，當然，最后一段化身宇宙直面眾生的串演，就是每個高中語文老師必不可少的趣味了，再來幾百次也不膩。
“這節(jié)課就到這里，所有人回去之后，完成我發(fā)給你們的課后習題，最后一題按標題寫兩萬字讀后感必須認真，我會一一打分，下節(jié)課講題加復習.....”
重新恢復懶散的老徐點著教鞭，叮聲響徹教室，所有學生的微機端都接受到了一份文件，大家有條不紊地保存，然后情緒就開始浮躁，下課啦，班主任怎么還這么啰嗦，過會兒和同學約好了去小吃街....
徐楚則發(fā)著呆，那首尼亞詩歌給他的沖擊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的。
一堂語文課，直面外星文明的跨緯度精神洗禮，膨脹的思維被傳說般的意境拉扯，在這種入墜深淵的遭遇中更讓人氣憤的是，記憶中‘林楚’等學生從小到大都是這么過來的。
上學聽課，不就是磨煉思維，背誦真理嗎？
林除的記憶在回答。
果然是萬載時光的流逝啊。
這時，講臺上的靡靡之音一收，老徐吭嗤地來了一句。
“....林除待會去我辦公室一下?！?p> 收起教鞭，噔噔噔出了教室門。
額，身邊的同學們沒有幸災樂禍，他們可能都沒察覺出老徐的話有什么惡意，畢竟往日里作為班上的頂學尖子生，林除少不了放學后，去辦公室接受各科老師的‘剩飯’哺育。
開小灶嘛，舒不舒服誰吃誰知道。
只有林除自己清楚，呵，老徐剛才的話里是藏著奸的。
“他察覺我有問題？”
不會這么快吧，這才上了一節(jié)課的功夫，四十五分鐘，老徐只是個普通的高中語文老師，都不是什么科研，檢察機關......
但是剛才那節(jié)課里的場景讓林楚開始心生忐忑，時代不一樣了，搞不準這些未來人有什么手段。
當林楚站起身準備跟著出去時，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壓抑的提醒，是孫田田。
“你小心點，別露餡了?！?p> 嗯？！
這句話讓人突然就很慌。
女孩說完這話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耳朵，莫名的暗號，然后就站起身離開了。
林楚裝作沒事發(fā)生，跟著走出教室，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順著零散的回憶畫面，他知道了教室辦公室的所在區(qū)域，深吸一口氣，去吧，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