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你還要不要臉了
江城的初冬也是挺冷的。
身穿格子毛呢大衣的沈如玉蹭了蹭因為小感冒而流涕不適的鼻子，本就歲數(shù)小，私服又穿得不正式，在一眾家長中格格不入。
旁邊的余苗雙臂規(guī)規(guī)矩矩的疊放在桌面上，小身板坐得端正筆直，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講臺上開家長會的老師，小嘴微微撅起一點兒，心里老大不樂意了。
雖然沒人替自己來開家長會會顯得很可憐，但是安排這個行為舉止還沒她成熟的哥哥來，似乎也不太合適。
講臺上的老師羅列了一頁成績優(yōu)秀、提出表揚的人名單，里面沒有余苗。
沈如玉轉(zhuǎn)頭就問人小姑娘，“你們老師什么時候表揚你？”
余苗搖搖頭，沒敢應(yīng)話。
沈如玉顛了顛手機，繼續(xù)說道：“我可是帶著我們沈總交代的任務(wù)來的，等你們老師表揚你的時候，我必須第一時間用視頻記錄下來…”
臺下這位“小家長”嘀嘀咕咕的聲音很快引起了其他家長的側(cè)目和老師的關(guān)注。
“請個別家長保持安靜，不要影響會議的進行?！?p> 經(jīng)老師的眼神警告和語言提醒，沈如玉這才多少收斂了點兒，老老實實地不再出聲。
可也不過幾分鐘的消停，當(dāng)展示的PPT上終于出現(xiàn)了余苗的名字，沈如玉“騰”地站起來，響亮地鼓起掌來。
“哎！有了有了！快看你的名字！太好了！余苗同學(xué)太棒了！做得真好！”
在座的其他家長全都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連老師都忍不住笑了一聲，余苗趕緊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他坐。
“這是還沒交家庭實踐作業(yè)的名單…”
沈如玉反應(yīng)過來，毫不尷尬的“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重新坐下。
“我還以為是被表揚了，原來不是啊，哈哈，打擾了老師，您繼續(xù)。”
余苗的小臉埋得低低的，聽著同學(xué)們的笑聲，臉上燒得火辣辣的。
真丟臉呀…
余苗悶悶不樂了一天，放學(xué)時聽到趙奶奶說姐姐今天回國了，小臉上這才掛上了笑容。
一進家門，果然看見了活生生的余未萊，情緒一時沒控制住，小跑著就沖過去要抱她。
旁邊的蔡蔡眼疾手快地攔住了興奮的小姑娘，鄭重其事地提醒道：“以后不能這么抱你姐姐，要抱，只能輕輕的抱，知道嗎？”
余苗開心地淚眼汪汪，對蔡蔡的要求不理解，撅著小嘴問：“為什么呀？”
蔡蔡不好說實話，只能信口胡鄒。
“因為…因為你姐姐最近啊在養(yǎng)身體，養(yǎng)身體呢就需要靜養(yǎng)，靜養(yǎng)呢就經(jīng)不起太猛烈的沖重，明白嗎？”
余苗懵懂的眨眨眼睛。
蔡蔡再次警告，“不管明不明白，反正就是不許。”
旁邊的余未萊只覺得蔡蔡太夸張了，隨即抬手揉了揉余苗的腦袋，出聲安慰。
“想我了是嗎？帶了禮物給你，過來看看，喜不喜歡?！?p> 余苗一聽，露出燦爛的笑臉，重重地點頭，“嗯！”
這趟回國很低調(diào)，當(dāng)前也是必須低調(diào)的。
此行，余未萊只想找到一個答案，做出最終的選擇。
李慧芳坐在沙發(fā)上織毛衣，竹簽子靈活地在她手里穿梭，看到女兒進來，只是抬了抬眼皮，不痛不癢地“呦”了一聲。
余未萊也沒覺得自己的親媽見到自己時會有多熱情的表現(xiàn)，所以也并沒有失望。
保姆郭嫂熱情地倒水、切水果，不停地噓寒問暖，忙活了不少時間才離開，也終于留給母女二人單獨溝通的空間。
李慧芳繼續(xù)看著電視節(jié)目織毛衣，余未萊起身，挨著自己的親媽重新坐下。
親媽有點兒不適地扭了扭身子，卻也沒真的推開她，只是故作嫌棄地嘟囔一句，“這么大沙發(fā)，沒地兒坐啊你。”
余未萊不僅不躲開，還伸手挽住了李慧芳的胳膊，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母女之間沒有這么親昵的動作了吧？
可是，即便是陌生而久遠(yuǎn)的，但在倚靠的時候，還是覺得很安心啊。
“媽。“余未萊輕輕地說，“我懷孕了?！?p> 織衣服的動作驟停，李慧芳轉(zhuǎn)頭看了眼舉止有些不同尋常的女兒。
“你說什么？”
余未萊不厭其煩，又清楚地重復(fù)一遍，“我懷孕了?！?p> 話音剛落，李慧芳便猛得站了起來，手里的活計隨手一扔，揚起手臂，重重的一巴掌就拍在余未萊的肩頭。
“你還要不要臉了？！我先前是不是囑咐過你了？！你這死丫頭就不往心里頭記！不聽我話，我還真能害你嗎，?。浚 ?p> 李慧芳?xì)獾脦缀跆_，卻也沒再繼續(xù)出手打人。
“你又跟什么人來往了？還是在外頭被混小子欺負(fù)了？”
親媽的反應(yīng)，余未萊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所以淡定依舊，面上波瀾不驚。
“我想問您，能生下來嗎？”
“生下來？！”李慧芳不覺瞪圓了眼睛，越發(fā)激動，“你以為肚子里有了人家的種，那家人就能接受你了嗎？你別給我做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你們老余家更丟不起這個人！”
余未萊語氣依然是淡淡的，平靜的，好像事件的中心眼兒根本就不是她自己。
“丟人現(xiàn)眼倒無所謂。我只是在想，我到底有沒有資格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以我現(xiàn)在的狀況，能不能給他足夠的安穩(wěn)快樂?！?p> 她停了一下，“如果不行的話，那就沒有意義了?！?p> 李慧芳一屁股坐回了沙發(fā)上，一手拍著大腿低聲嚷道：“這難得不是孩子，是你！女孩兒家沒結(jié)婚就生孩子，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你這會兒沖動，將來后悔的可是你自己！”
“帶著個孩子，好人家可不好找，你現(xiàn)在年輕還能掙點兒錢，將來歲數(shù)大了，還不是得倚靠個踏實的男人過活？到時候這別姓的孩子，人家怎么能熱乎？這以后處久了啊都是矛盾。”
……
李慧芳還在苦口婆心地用“凄慘的余生”刺激余未萊。
可是，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被親媽這么一通略帶貶低踩壓的“忠告”之后，反倒激起了余未萊滿滿的求生欲。
突然就想試試，一咬牙把孩子生了，看將來是不是像自個親媽說得這么凄慘？
于是，她趁李慧芳喘口氣的空檔，問了一句。
“媽，如果我特別想要這個孩子呢？”
李慧芳怔怔地看著女兒，罵人的話已經(jīng)涌到了嗓子眼兒，卻突然被什么堵著，愣是罵不出來了。
此時，電視機里傳來一句頗為應(yīng)景的臺詞，“哈哈，你輸了?！?p> 于是，李慧芳最終也只是擺了擺手。
“隨你隨你，想生就生，反正你將來后悔別賴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