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算是蘇凜的“老朋友”了。
希索家和輪轉(zhuǎn)庫的事仿若昨日重現(xiàn),再次奔馳過蘇凜的腦海,渲染上一道道泛紅光的寒芒,還滴著冰冷的血水。
想來并不是什么愉快回憶。
“希索重琉,你怎么在這?”蘇凜忽而記起在儀式大典上,曾遠遠望見一位金發(fā)背影,原來是這小子?!澳銋⒓恿烁傔x?!?p> 相隔許久,希索重琉比起以前來失了不少銳氣,他沒有穿那身華貴的錦袍,眼里一掃往日的傲慢做派,僵硬冷漠的神情下,微微散發(fā)一種頹靡的氣息,就像有毒的罌蘭從根莖一摘下,迅速腐敗在空氣中。
被救出之后,看到蘇凜一行人,他先錯愕了一下,轉(zhuǎn)瞬又逼迫自己收斂起情緒,戒備地遠離幾步。
短短時日,變化如此之大,蘇凜在對方的目光中讀懂了一絲東西,那是燒灼的執(zhí)著,想要尋找什么的渴望。
對此,他很熟悉。
“你們能參加,我為什么不能?!毕K髦亓鹧凵耖W爍,語氣卻十分強硬。
這孩子只是一介普通人,根本應付不了重重殺局,比如先前的無目迷宮,蝕魔可不是鬧著玩的。蘇凜好意勸道:“競選沒你想象的簡單,盡早退出為好?!?p> 希索重琉一聽,臉上止不住充滿怒氣,“要不是你把我們家害成這樣,我用得著冒生命危險來參加?”
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么一句,氣氛霎時凝固成蠟。
蘇凜直視著他的眼睛,認真問道:“你認為都是我的錯?”
話題一旦挑開,希索重琉也毫不避諱,將內(nèi)心壓抑已久的所有控訴通通擺上臺面。
“是!就是你把鎮(zhèn)軍引來,輪轉(zhuǎn)庫里的蝕魔是你弄的,父親失蹤也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才讓我們家遭受了那種罪名,你就是罪魁禍首!難道你不承認嗎?”
萬萬沒想到,在希索重琉的心里,將這一切都賴在了蘇凜頭上。
都是我的錯?
蘇凜又回想一遍重琉的控訴,他自然清楚地明白,希索家發(fā)生的那些變故與自己無關(guān),他們走到那一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自從競選開啟以來,希索家就大大降低了存在感,由于輪轉(zhuǎn)庫驚現(xiàn)蝕魔一事,還有原家主失蹤,種種因素使他們徹底失去競選的參賽資格,后來蘇凜再也沒聽說關(guān)于希索家的任何新聞。
至于輪轉(zhuǎn)庫的蝕魔,到如今權(quán)司之座方面也沒公布真正的解釋,此案在千靈都便一直被認為是希索家內(nèi)部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才招致禍患,最終家道敗落,受人人奚落。
事實如何,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可目前看來,希索家的小少主卻不這么認為。
思索片刻,蘇凜決定開口:“我只解釋一次,輪轉(zhuǎn)庫的蝕魔不關(guān)我的事,希索家族遭受的懲罰完全是你們咎由自取?!?p> 也許唯一有關(guān)聯(lián)的,是蘇凜他們的到來,加速了這些事情的發(fā)生。
但即使沒有他,輪轉(zhuǎn)庫包藏的黑暗野心和秘密,又能掩蓋多久?
“你……”聽到他的話,希索重琉完全說不出話來。
屈辱,悲憤,不愿相信,恐懼,悔恨,厭惡,各種復雜的心緒沖上大腦,淹沒了希索重琉薄弱的理智,他就像飄搖在大海中央的風燈,一邊閃爍著不愿熄滅的燈光,一邊遭受風浪捶打,掙扎的時間久到他想要自救,卻無力自救。
成長的痛楚往往就在于此。
旁觀他倆對話的蔚澄風,并不了解其中的糾葛,對希索事件也僅限于外界流傳的那樣,眼前唯一明了的是參選問題。
“雖然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的恩怨,但是小弟弟,希索家已被權(quán)司剝奪競選資格,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進來,這樣做的后果非常嚴重。”
蘇凜看了蔚澄風一眼,后者繼續(xù)道:“權(quán)司之座對參選者身份管控得十分嚴格,要是讓他們發(fā)現(xiàn)你混進來,就不是關(guān)進鎮(zhèn)軍監(jiān)獄那么簡單了?!?p> “鎮(zhèn)軍監(jiān)獄?我們?nèi)ミ^,那里不是人待的?!憋L子照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唾沫,“你說,這小子被發(fā)現(xiàn)會怎樣?”
這時,所有人都略帶緊張地看向蔚澄風,無一不好奇,想親耳聽他宣告違背權(quán)司之座的后果。
“權(quán)司對叛徒和罪犯的懲治手段遠不止一種。接受鎮(zhèn)軍的裁決,是面向大眾最公開透明的方法,當然這只適用于輕量級的犯罪。如果犯下嚴重錯誤,就會面臨權(quán)司內(nèi)部的審判,他們對你做什么,是活是死,完全難以想象?!?p> 講到這,連敘述者本身,蔚澄風的神情都沉重了起來。
“都市里一直有個傳聞,幻冬基地,你們知道嗎?”
蘇凜回答:“做實驗的地方?”
“對,研究實驗,犯下重罪的人最后大概率去的,就是幻冬基地?!?p> 幻冬具體的全貌,除了研究員和部分駐守的鎮(zhèn)軍之外,無人能見,因為見識過的,都關(guān)在里面。
不管是年幼的孩子,還是青壯年人群,老人,大家不約而同地對幻冬基地三緘其口,能查閱的資料少之又少,似乎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就連蔚澄風也不愿深入解釋了。
蘇凜反而想多了解一點。
赤雪是從幻冬逃出來的,她一定知道關(guān)于那里的內(nèi)幕,可惜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人。蘇凜腦筋一轉(zhuǎn),思考著既然赤雪能逃出,是不是說明那里的防御系統(tǒng)可能存在漏洞,幻冬也許沒有傳聞中“只進不出”那般駭人。
“還有呢?”風子照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蔚澄風想了想:“另一種說法,他們會被送到繪伯制造廠,變成代工人偶的零件。”
蘇凜的音量不自覺提高了一些:“把人做成零件?”
“這太離譜了吧!”不管真假,風子照來回瞟希索重琉的眼神足以讓他抓狂。
果然,聽了半天,希索重琉意識到每個人都仿佛在指責他,嚇唬他,否認他的價值。于是他大吼一聲:“夠了,有完沒完!說到底就是想阻止我,好讓你們自己贏到最后,我告訴你們,我決不放棄!”
“事實上,你絕不是我們的對手。”蘇凜幽幽地補充一句,如果蔚澄風說得是真的,他只想讓希索重琉知難而退,離開這個鬼競選。
惡魔的侵染歡快地突破邊界。
這句話反而激得希索重琉怒火中燒,沖昏了頭腦,他不顧一切地掏出獵風槍,心靈第一次產(chǎn)生了殺意,欲將眼前礙事的人抹除掉。
“去死吧!”
勁光掠閃,風影呼嘯,蘇凜連眼皮都沒抬,呼吸也沒變,子彈轟鳴著擊中了血肉,然而卻不是他的。
“啊——啊——”
鮮血在希索重琉的肩膀上快速蔓延,染紅了他的灰色上衣,由于近距離射擊的威力過大,胸膛處甚至炸穿了些許血肉,霎時,他臉色蒼白,渾身顫栗地倒在地上,嘴里嘔吐出一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