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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成佛

6、家仙

鬼成佛 獨(dú)自英雄 3502 2021-03-25 09:47:18

  接著便見一個人影從北邊疾馳過來,幾個縱躍已經(jīng)來到大黃鼠狼身邊。他低頭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大黃鼠狼,說聲:“罪過。”又看了看已經(jīng)逃到盆地邊緣的紅毛狐貍,說聲:“可惜?!比缓笥沂忠簧?,把釘在大黃鼠狼身上的寶劍拔了出來,順帶出一蓬鮮血。

  這時馬宗偉已經(jīng)看清來人的模樣,原來是個灰袍高髻的中年道人。這道人拔出劍后,徑直走到大師兄身旁,蹲下探了探大師兄的鼻息,又摸了摸脈搏,連連搖頭,接著恨聲道:“這孽畜,我今天定不饒你?!比缓笥洲D(zhuǎn)向馬宗偉問道:“你們認(rèn)識?還有什么話要交代么?”

  馬宗偉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只有茫然的點(diǎn)頭。道士就從懷中掏出個瓷瓶,拔開塞子倒了粒藥丸在掌心,一拍手送入了大師兄的嘴里,又對馬宗偉說道:“這粒丹藥能續(xù)他一會功夫的性命,有什么要緊話你讓他趕緊交代了,也免得死不瞑目?!?p>  說完便起身朝紅毛狐貍的方向追去,當(dāng)經(jīng)過大黃鼠狼身邊時他卻又停下腳步,猶豫了片刻又倒了粒藥丸給大黃鼠狼喂下去,說道:“我知道你修煉到這種地步很不容易,可是你命數(shù)合有此劫,老天爺只是借道爺?shù)氖炙湍阋怀塘T了。不過話說回來,始終是我失手?jǐn)嗨土四愕男悦?,這顆丹藥就當(dāng)我給你賠不是啦,好歹讓你走的少些痛楚。”做完這一切后,道士再不停留,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大黃鼠狼咽下道士的藥丸,似乎真的恢復(fù)了些生氣。它撲騰幾下,艱難的翻身站起,拖著一條血跡緩緩爬到了馬宗偉身前。馬宗偉今天經(jīng)歷了太多不可思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見怪不怪,他伸手摸了摸大黃鼠狼的額頭,說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請受我一拜?!闭f完就要跪下磕頭。

  這時大黃鼠狼卻口吐人言,說道:“小恩公千萬停住,先聽我一言?!?p>  馬宗偉見這大黃鼠狼竟然會說人話,頓時呆在了原地。大黃鼠狼知道自己命在頃刻,也不再多說廢話,只挑重要的把前因后果講了一遍,直把馬宗偉聽了個目瞪口呆。

  原來這大黃鼠狼生于明朝萬歷年間,到眼下已經(jīng)有近三百歲的壽命。而在咸豐五年初,已經(jīng)到了它修煉的關(guān)鍵時刻,大黃鼠狼算準(zhǔn)了這一年自己命遭劫數(shù),便藏身到了一處早就看好的山洞中躲避天劫追蹤??伤自捳f人算不如天算,更何況它這個畜生,到了當(dāng)年四月份的時候,一道閃電夾著春雷劃破天際,直接把山洞劈塌,將它砸在了洞中。

  大黃鼠狼拼盡全力從山洞爬了出來,可此時它已身受重傷,再也挪動不了半步,只有眼睜睜的趴在地上等死。就在它認(rèn)命的時候,馬福家、馬福業(yè)、馬福財三兄弟卻途徑此地發(fā)現(xiàn)了它。三兄弟生性敦厚,見到這只受傷的畜生也不忍拋棄,就把它帶到了另一處山洞悉心救治。

  當(dāng)時三兄弟不知道在做一件什么事,到了夜間就集體出去,一直到破曉時分方才回來。白天三人就在洞中休息吃飯,順便照顧大黃鼠狼。也是這畜生命不該絕,經(jīng)過三兄弟一個多月的照顧,它的身體竟逐漸好轉(zhuǎn)起來,算是躲過了這次天劫。之后過了不久,三兄弟的事情也辦完了,便把黃鼠狼放歸山林,自己也回鄉(xiāng)當(dāng)起了地主。

  只是這大黃鼠狼受此大恩不敢不報,第三年它修成正果后便跟著來到馬家,當(dāng)起了馬家的家仙。那段時間馬家諸事順?biāo)臁o往不利,很大程度上也是依賴了大黃鼠狼的庇護(hù)。再后來馬家三兄弟相繼病故,大黃鼠狼才離開馬家繼續(xù)覓地修煉,而馬家也就此逐漸衰敗下來。

  幾年前大黃鼠狼游方到馬家附近,算出馬家后人有難,當(dāng)即決定趕過去看看。只是途中遇到些麻煩,等趕到時馬宗偉的母親已經(jīng)過世,而馬家的福報也早已用盡,它沒有能力強(qiáng)行給馬宗偉聚財招福,這才只留下了幾塊鷹洋幫馬母下葬,又指點(diǎn)馬宗偉來北方闖蕩。至于馬宗偉在院子中看到的大爪印,就是這大黃鼠狼留下的。按說以它的修為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可它故意留下爪印,就是為了震懾群邪,讓那些山精地怪不敢去馬家撒野。

  它本來算定跟馬宗偉緣分未盡,早晚還會相見,可萬沒想到竟是在此時此地、以此種方法再見。這里是大黃鼠狼最近剛尋到的一處修煉之所,它今天打坐之后出來閑逛,竟然就碰到了恩人之后遇難,這讓它怎么能夠袖手旁觀,當(dāng)即就跳出來相救,最后反而搭上了自己幾百年的修為和一條性命。

  大黃鼠狼說完這些已經(jīng)氣若游絲,他看著馬宗偉道:“我這條命本來就是馬家先人給的,今天又還給馬家后人,也算是因果循環(huán),正該如此?!闭f完便兩眼一翻,氣絕身亡。

  馬宗偉想不到竟然有這么一段曲折悠長的故事,他看著大黃鼠狼的尸體,又想起當(dāng)年家中的盛況,念祖及今,不由得悲從中來,放聲大哭。然而沒等他哭幾聲,躺在不遠(yuǎn)處的大師兄突然抬了抬手,嘶啞著喉嚨說道:“先,先別哭了,我有話對你說。”

  馬宗偉先是嚇了一跳,繼而由驚轉(zhuǎn)喜,看來那道士的丹藥果真靈驗(yàn)非凡,還真給大師兄也吊回了一口氣。他急忙來到大師兄身旁,輕輕扶他坐起來,大師兄一只手拉住馬宗偉,一只手捂著被紅毛狐貍抓斷的喉嚨,嘶聲說道:“宗偉老弟,我對不住你,等我死后你就把我埋在此地,然后隱姓埋名遠(yuǎn)走他鄉(xiāng),千萬不要在京城附近停留,也不要回老家?!?p>  馬宗偉不解道:“大師兄,這是為何?”

  大師兄嘆了口氣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剛才舍身救我,我很是承你的情,我現(xiàn)在反正是活不成了,就把事情都告訴你。其實(shí)這次出來,不管差事辦的怎么樣,都是準(zhǔn)備要?dú)⒘四愕摹!?p>  馬宗偉驚道:“殺我?為什么要?dú)⑽遥俊?p>  大師兄道:“你知道剛才屋里的那具骷髏是誰么?”馬宗偉自然不知,大師兄就自問自答道:“他就是咱們義和團(tuán)的大首領(lǐng)王覺一,當(dāng)年我便是在他手下做事。幾年前大首領(lǐng)獲得了一個驚天大秘密,因此被朝廷追殺。他臨死前躲到了這里,又飛鴿傳信把地點(diǎn)告訴了我,囑咐我想辦法把秘密帶出去。是我貪圖富貴,投靠了朝廷,想著用這個秘密去換個一官半職,也好光宗耀祖,沒想到造化弄人啊,最后竟死在個畜生手里。也不知道這畜生是怎么得到這個信息的,難不成我跟朝廷的書信被它偷看到了?”

  馬宗偉并不關(guān)心紅毛狐貍的事,轉(zhuǎn)而問道:“那你為什么要帶上我?”

  大師兄道:“大頭領(lǐng)給我的信里除了地點(diǎn),還說了兩件事,一是去找到那個鐵盒子來裝這件秘密,二是這里封閉嚴(yán)密,最好找個力氣大的幫手一塊過來,事成之后再把他殺掉。正好你這個傻大個到了我的隊(duì)伍里,我不找你又能找誰?”

  馬宗偉愣了愣道:“那這件秘密到底是什么?”

  大師兄搖頭道:“這件事太過離奇,你知道了反而沒有好處,不問也罷??傊⒌娜耸种匾暎F(xiàn)在那東西也丟了,你回去更加有死無生,你還是聽我一句,改名換姓,走的遠(yuǎn)…”一句話沒說完,吊住大師兄性命的那口氣已然消散,他脖子一歪也死在了馬宗偉懷中。

  轉(zhuǎn)眼間一人一獸俱都?xì)屆?,馬宗偉愣在當(dāng)?shù)夭恢撊绾问呛?。就這么呆了半晌,他才起身找了塊尖石,在地面上挖出兩個淺坑,把黃鼠狼和大師兄分別埋了。埋完之后他又搬來兩塊稍大的山石,一塊刻上“義獸黃大仙之墓”,放在黃鼠狼墳前。另一塊他想了一陣卻無從下筆,最后只好刻上“大師兄之墓”五個字,也算給大師兄立碑了。

  做完這些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馬宗偉正準(zhǔn)備找路離開,卻聽到有人喊道:“小兄弟,等一等?!?p>  馬宗偉回頭看時,剛才那道士已經(jīng)來到他面前。只見他一手提著紅毛狐貍的尸體,一手拿著個鐵盒子遞過來道:“這東西是不是你們的?”

  馬宗偉見鐵盒竟然失而復(fù)得,而帶鐵盒過來的大師兄卻已經(jīng)埋在了土里,更是感覺世事無常。那一霎他心中頓悟,便即跪倒在地給道士磕了三個頭,請道士收他為徒。

  道士被馬宗偉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攙起來問他緣由。馬宗偉就把前前后后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聽得道士也是嘖嘖稱奇。道士同情馬宗偉的身世,又當(dāng)場給他占了一卦,算出馬宗偉確實(shí)跟道門有緣,這才同意收他為徒。

  從那以后馬宗偉就改名馬祖恩,跟著道士游歷四方,也學(xué)會了一身好本領(lǐng)。而小鐵盒則一直由馬祖恩貼身攜帶,此后十多年都沒有打開過。直到1937年日本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馬祖恩的師傅在一次游歷歸來后將鐵盒里的東西要了過去,再其后一個月他被人抬回來時已是全身潰爛,東西也不見了。

  馬祖恩的師傅在床上哀嚎了半個月才死,臨死前他突然回光返照,對馬祖恩說他塵緣未了,讓他在自己死后就還俗回鄉(xiāng)。馬祖恩知道師傅的本事,給師傅辦完喪事后便依言還俗,又改回了馬宗偉的本名,回到家鄉(xiāng)生活。

  當(dāng)時清朝早就滅亡,自然沒人再來找他的麻煩??神R宗偉回鄉(xiāng)后卻沒有結(jié)婚生子,一直到1942年大饑荒,他才收養(yǎng)了一個孤兒為徒,也就是我的師傅。

  至于當(dāng)年那個小盆地,馬宗偉后來根據(jù)記憶又去過一次,位置大概是在燕山的一個余脈里面。當(dāng)時是1943年,盆地所在的地區(qū)基本處于日本人的控制之下,馬宗偉穿過半個華北日占區(qū)來到盆地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早已面目全非,整個盆地似乎是被炸過一般擴(kuò)大了一倍都不止,里面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深坑,而那個寸草不生的小土坡也不見了蹤影。他找到附近的老鄉(xiāng)打聽才知道日本人曾在這里又挖又炸的搞了一年多,等他們走后就變成這樣了。

  馬宗偉無奈,只好在盆地中間燒了一通紙錢,又給大師兄和黃鼠狼超度了一番才離開,從此之后就再沒有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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