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全滅

　　房間里開了燈，天花板上懸掛著巨大的水晶吊燈發(fā)出柔和的光，隔絕了窗戶外濃密深沉的黑色，墻壁上的燈也開了，整個房間亮如白晝。

　　這是個華麗的房間，墻上掛著畫框裱起來的名畫，從油畫到水墨畫，從印象派到寫實派，一幅幅畫面鋪滿了墻壁，大部分來自名家之手，十分珍貴，許多都可以被博物館收藏作為鎮(zhèn)館之寶，讓人忍不住驚嘆房間主人手筆太大。

　　房間大而空曠，一張巨大的橡木桌子放在屋子中間，巨大到足夠十幾個人圍繞著坐成一圈，看起來是開會時才會使用，但是這時候只有一個雙手拄著拐杖神色嚴肅的老人坐在一邊，柔和的燈光照亮蒼老的面孔，他閉著眼睛。

　　門開了，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走緩步進來，身上帶著雨水淋濕的痕跡，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但是步伐有點匆忙，于是就顯得凌亂。

　　中年人來到老人身邊，低頭匯報：“父親，計劃失敗了，A小隊所有人確認死亡，贏家來的人不知所蹤，探查人員索搜了現(xiàn)場但是沒有找到指向性的任何線索，而且，包括在外看守的情報人員在內所有人都沒有留意到贏家人的痕跡?！?p>　　“全都死了？”老人撫摸手杖，沒有睜眼。

　　“是的，A小隊四個小組全部陣亡，死于脖子上的致命傷口，一擊致命。從傷口和現(xiàn)場情況分析來看，沒有人在贏家人行動時做出開槍之外的額外反應，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反應。”中年人解釋，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沒有人可以對屠殺般的場景做到無動于衷，尤其是身為和自己同一個種族的生命被砍瓜切菜般殺掉，從心底升起的恐懼可以很輕易讓人懷疑人生乃至世界，就算中年人是家族的權力者，看慣了生死，也懂得世界上就是有著這種輕而易舉將人撕裂的存在，在第一眼看到時心生震撼。

　　他的人生里從未遇到過這么壓倒性的勝利，簡直就是傳說里的惡龍面對凡人，除了屠龍的英雄，沒人可以活下去。

　　中年人補充說:“像是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受到了毀滅性言靈打擊，而這種言靈只對生物產生影響，領域范圍大到可怕，完全違反現(xiàn)有教條?！?p>　　“我們的人都做了什么？”老人繼續(xù)問。

　　“1小組和2小組在走廊遇到目標，我們已經把旅店的人撤走，所以在走廊里阻擊時已經開槍，但是現(xiàn)場沒有檢測到任何陌生血液，而且子彈上也都是我們的人的血。所以贏家人應該沒有受傷，而3小組4小組的人分布在旅店的每個角落阻擊，也被一瞬間殺死，根據(jù)血液凝固來看死亡時間保持在一個很小的時間段內，死前沒有任何反應?！?p>　　“是嗎？真快的動作啊，像是掐斷了時間?！崩先吮犻_眼睛，輕輕感慨，“有沒有想到一個人?！?p>　　“……昂熱。”中年人慢慢念出那個在混血世界里對任何人都是如雷貫耳被人敬畏的名號，那是秘黨現(xiàn)存用的最順暢最鋒利也是最難以控制的刀，也是秘黨面對‘世界’的臉面。

　　昂熱之所以被敬畏，不是因為資歷不是因為地位，也不是在他身后支持的洛朗家族和手里的卡塞爾學院，而是他百年來征戰(zhàn)人龍戰(zhàn)場，和混血種、純血龍類廝殺獲得的戰(zhàn)績和聲威，以及那個被稱為時間中行走的幽靈、剝奪時間的言靈……

　　言靈·時間零。

　　在任何人眼里那都是個不該存在的言靈，明明在言靈序列表里排位并不靠前，危險性甚至比不過守門員君焰，卻更加被人們忌憚。如果讓他們在君焰和時間零里面選一個面對，大多數(shù)都用腳投出一票給君焰。

　　這不是看不起君焰，正相反是太看得起了，為了生命安全考慮才會兩相權害取其輕。

　　持有時間零的昂熱就是時間夾縫里的幽靈，是行走在不存在的時間里的人，速度快到了極致，沒人知道在你注意不到的時間里是不是有人暗中注意你的一舉一動，等待分明一瞬即逝卻總會被抓住的獵殺時刻……

　　所以所有和昂熱對面的非自己人都得緊繃神經，不管是裝作還是真的平靜的面孔下仔細觀察昂熱的一舉一動，因為在一段距離內那個年齡過百的老人就是古代傳說里從未失手的暗殺之王……

　　方寸之間，人盡敵國！

　　“是啊，多像啊，都是那么快，簡直就是死神。中國人說天下武功無可不破，唯快不破；無有無敵，唯快無敵。”老人說：“說的真好。”

　　“父親，我們下一步怎么辦？”

　　“不用辦，他沒有敵意，我們也不用擺出來全力以赴的姿態(tài)，好像我們怕了。”老人冷冷一笑，老臉上皺紋縱橫交錯，恍若黃土高原。

　　“沒有敵意？”中年人有點搞不懂，自己都殺過去了怎么還會沒有敵意？如果被這么做的對象是自己家族，父親他早就暴跳如雷召集人手四面圍攻以報仇恨了吧。

　　可父親卻說對方沒有敵意……開玩笑，世界上有這么大度的人么？

　　“你以為他們沒有能力找來這里么？既然沒有來，就說明沒有敵意，最少也沒有和加圖索家直接開戰(zhàn)的必要，如果對方認為有必要，那么早在打掉我們的人后就打過來了，他們和我們某種程度上是一路人，斬草除根，不做無用功。”老人斜眼看了自己二兒子一眼，解釋說。

　　“所以把布置都撤回來吧，能測試出來贏家人來人的實力，所有的犧牲就沒有白費。派來一個速度上可以匹敵昂熱的人，真是大手筆。”

　　老人冷笑。

　　“你去準備明天的集會，不要讓他們看了笑話?！?p>　　“是，父親，我知道了?！敝心耆藨溃D身向門走去，卻在拉開門時被叫住。

　　“龐貝呢？他去干什么了？”老人厲聲問道。

　　“沒有，父親，我也不知道哥哥去哪里了，找不到他。”

　　“……我知道了。”

　　房間安靜下來，中年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后，老人沒有睜眼所以沒看到，在中年人被叫住時手握的大門金屬的把手上，一個淺淺的手印印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