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人上
那份輿圖是朝廷興盛時，由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的著名文士服岷帶領(lǐng)一百國學(xué)學(xué)子，游歷疆域各處五年實(shí)地畫出來的。
據(jù)說，哪個地方有幾個村莊，村莊外有幾條壕溝都一清二楚。
胡肅早就惦記這個輿圖，放在京城的暗線也多方打探，但得到的都是一些模棱兩可的消息。
如今眼看著朝廷滅亡在即，他就更心急了。
鐘蘭新給他們倒好茶，跪坐在一旁，柔聲道：“服氏輿圖一直被歷代帝王看的很重，想必有專門的存藏地點(diǎn)，若是當(dāng)今宇帝不愿意交出來，恐怕外人是很難得到了。”
她一直以才華聞名，胡肅是個只要能得到計謀便能虛心請教的人，當(dāng)下態(tài)度很好的笑道：“鐘小姐可是有什么主意？”
“只是一些小女子的淺見罷了”，鐘蘭新抬袖掩嘴，不好意思笑道：“我的想法都是閨閣女子上不得臺面的想法。”
“蘭新，你真有什么主意？”裴故問道，眉眼間帶著幾分欣喜，她對鐘蘭新鐘情，一半兒也是為她高于一般女兒家的智慧傾倒。
見兩人都望著自己，鐘蘭新重整了神色，說道：“既然皇宮里的東西不好找，不如從服家入手，服家先祖制作輿圖，難道能一點(diǎn)信息都不給自家子孫留?！?p> 裴故有些失望，想蘭新到底是女子，想法太簡單，但為著她的面子，只道：“服氏一直是帝王忠臣，就算有，他們也不會吐露一二的?！?p> 胡肅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輿圖制成是在武帝時期，武帝一向嚴(yán)苛待下，服岷應(yīng)該不敢留備份?！?p> 鐘蘭新道：“可是我在京時聽人說，長明縣縣令辛榮的曾曾祖母，是武帝時期的才女，一嫁的就是服岷。但他們夫妻感情不協(xié)，辛家曾曾祖母個性決絕，在服岷要迎娶小妾時，求和離去。二嫁的，便是家世不顯的藥商辛家長子。這位曾曾祖母也是不遜色任何男子的一個才女，在她的教導(dǎo)下，辛家多有子弟成才，后來還有一位被薦舉成為官員。傳到現(xiàn)在，嫡系就是辛榮兄弟兩個?！?p> “沒想到這辛服兩家還有這等淵源”，胡肅也曾在京城待過一段時間，此時便摸著下巴道：“怪不得聽說這兩家從不聯(lián)姻，原來是這個原因。”
裴故喝了一口茶，道：“蘭新，你的意思是，辛家的曾曾祖母很可能離開時拿了服岷制的輿圖？”
“我就是猜測而已”，鐘蘭新道，“聽說辛家人治理漳河很有一手，說不得就是輿圖在手，知道哪里彎哪里平，能更好的把握呢?！?p> 胡肅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來，“那就把辛家的人拉攏過來，問一問。沒想到這些后宅傳言，也能讓鐘小姐分析出這般信息。”
說著向裴故豎了個大拇指，“你這個妻子選得對?！?p> 長得好又聰慧，胡肅也想要，但他不缺女人，要是因?yàn)橐粋€女子跟軍師離了心，就是得不償失了。
胡肅匆匆看了鐘蘭新一眼，問裴故：“你們成親在即，可還有什么缺少的？羅家那邊沒有找什么麻煩吧?！?p>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dāng)”，裴故說道。
正在這時，爭執(zhí)聲傳來。
“夫人，您不能進(jìn)去，大人正和將軍商議要事，請容我們先通秉。”
“滾開，本夫人有急事找將軍。”
下一刻書房門就被人大力推開。
一個穿著火紅衣裳的婦人邁步進(jìn)來，看到匆忙站起來的鐘蘭新，不由冷笑一聲，說道：“商議要事我不能進(jìn)，一個妓女反而能在旁陪著了。容重，你們這是商議的什么天下大事？”
鐘蘭新的面色瞬間冷下來。
胡肅怒斥；“你胡說什么？跟鐘小姐道歉?！?p> “我為什么要道歉？”胡夫人走到跟前，“我說的哪一句不對了？還是冒犯了？裴家的仆人如此不尊敬我，是不是冒犯在先呢？”
胡肅對上這個潑辣的妻子就覺得頭疼，按了按太陽穴。
鐘蘭新上前一步，施禮道謙：“夫人見諒，是我進(jìn)來前特意吩咐的，不讓人輕易打擾。裴哥和將軍商議的事很重要，不得不?！?p> 話沒說完，就被一道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
一瞬間的凝滯后，裴故扶住鐘蘭新，看向胡夫人，問道：“夫人何故要動手？”
胡夫人冷冷看了裴故一眼，說道：“我和將軍說話，有她插嘴的份兒嗎？”
胡肅暗暗罵了一句愚蠢婦人，抬手，在胡夫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甩了她一巴掌，喝道：“裴先生乃是我左膀右臂，他的未婚妻，是你說動手就能動手的?！?p> 胡肅打的響亮，但力度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胡夫人剛才的，胡夫人家中兄長十幾人，都在軍營領(lǐng)著職務(wù)，他要倚重的地方還有很多。
然而裴先生這邊，他也是萬萬不想在這個時候生出什么齟齬的。
況且，他也心疼鐘蘭新。
胡夫人捂住被打的臉頰，看著胡肅，眼淚噼里啪啦直往下掉：“我爹娘都住在垣城，那里洪水滔天，你不說盡快派人去接他們，反而還因?yàn)橐粋€賤人打我。胡容重，你給我等著?！?p> 當(dāng)下甩袖就走。
鐘蘭新道：“多謝將軍為我做主，只是夫人那邊，您還是快去問問吧，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胡肅越發(fā)覺得妻子不懂事，其實(shí)她能有什么事，還不是著急讓他去派兵接岳父岳母，但那里有胡家軍駐扎，根本亂不起來，說了幾遍了這女人就是聽不懂。
不過在留下來也尷尬，胡肅對他們二人拱拱拳，道了聲對不住，轉(zhuǎn)身便大步走了。
鐘蘭新一下子抱住裴故的腰，倚在他肩頭輕聲啜泣，“都怪我，當(dāng)初進(jìn)了那地方，讓你也跟我一起被人貶低?！?p> 裴故輕拍她的肩膀，說道：“我沒覺得被人貶低，我的蘭兒比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聰慧靈透，也不要在意那些愚人的愚言?！?p> 近來鐘蘭新時時遭罵，還都是撿她最痛的地方罵。然而裴故能做的，只能安慰她不要介意。
這指著鐘蘭新鼻子罵的，一次是于裴家有大恩的羅母，一次是上司胡將軍的妻子，他就算心疼，也不能對這兩方動手。
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裴故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擁著她無聲良久，才充滿歉意道：“以后，你不用去和胡夫人來往?！?p> 鐘蘭新抱著他的脖子，委屈地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道：“孫家也是名門，怎么他們家的嫡女這么愚蠢？她剛才是打的我嗎？打的是胡將軍啊?！?p> 如此親密的姿勢讓裴故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頭又不由自主生出寵溺之情，笑道：“女子本就囿于后宅，不是誰都有我的蘭兒這般心胸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