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風天佑分別之后,陳正決定只身一人來到大理境內走一趟。先前發(fā)生的一些事情讓他覺得有必要特意去大理境內位于三江交匯的‘毒谷’去走一趟。
這‘毒谷’本名‘百草藥谷’,地處大理城的南面。由于這里三面環(huán)山,氣候溫和,適合各樣的草藥生長,開始有人在這里采摘草藥,慢慢便有了‘百草藥谷’的名字。只是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這里除了生有各式各樣的藥草之外,同樣也生長著少見的毒草,品種幾乎涵蓋了醫(yī)書中的全部種類,再往后,人們索性就稱這里為‘毒谷’。
這‘毒谷’之毒,不僅來自于這漫山的毒草,更是來源于對著居住在谷中家族的忌憚。自百年以來這里一直都是姓苗的一大家子人的地盤。苗家人靠著這‘毒谷’為生已經持續(xù)數代人,通過養(yǎng)殖、販賣這谷內的各色草藥,苗家寨在整個大理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大家族,就連大金國的大夫有時候為了求得珍貴的草藥也要不遠萬里趕赴此地。
整個‘毒谷’三面環(huán)山,一面對水。如此風水寶地,百年以來,不是沒有人打過這‘毒谷’的主意。數十年前當地的幾大門派眼紅于販賣珍貴草藥的極高利潤,曾想聯(lián)合起來擊退苗家,將這‘毒谷’占為所有??上麄兌嫉凸懒嗣缂业膶嵙?,此役之后,大理的那幾大門派傷亡過半,僥幸活下來逃出山谷的不少人不久之后也因病去世。自那之后,就再也沒人敢去打那苗家‘毒谷’的主意。
陳正這一次自南盤江入境,一路直奔‘毒谷’。陳正能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也是機緣巧合因為二十年前風天佑的事情。二十年前,風天佑身中‘忘憂草’之毒,雖說最后在眾人的努力之下解除了此毒,但是這件事情一直猶如一根魚刺在陳正心里記掛著。畢竟這大宋境內,除了他的‘藥王谷’,這江湖之中再無‘忘憂草’的半點蹤跡了,他實在是不知道當時司徒家是從哪里尋得這一味草藥的。后來經過數年的調查,陳正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原來這大理境內依舊能找到這忘憂草,皇室的御醫(yī)用少量的忘憂草做引子,輔以靈芝、首烏藤起到安神祛痛的作用。之后陳正便在大理境內一路調查,最終發(fā)現(xiàn)這‘忘憂草’就生長在這‘毒谷’之中。
“陳大俠——”山谷門口負責守衛(wèi)的年輕人一眼就認出了陳正,“我們谷主已經在里面等候您多時了,白書,快帶著陳大俠進去見谷主?!闭f著,門口的侍衛(wèi)使喚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駕著馬車去帶著陳正前去見谷主。
原來陳正早在三個月前就計劃要來這‘毒谷’一趟,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次正好大宋、大理邊境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倒也算是順路。
坐著谷內的馬車沿著用石板鋪墊整齊的道路,沒過一會兒,陳正便來到了位于整個‘毒谷’最中心的‘白鶴宮’。整個‘毒谷’內的建筑都是模仿大理段氏的皇宮所建,遠遠望去富麗堂皇,氣勢不凡。光是那‘白鶴宮’前的兩座漢白玉的佛像據說是集結了大理幾十位能工巧匠花費了整整五年時間才完成的,所謂是價值連城。
“陳大俠,啊呀,您大駕觀臨,我苗某人未能遠迎,望陳大俠見諒。”陳正前腳剛邁入門檻,這‘毒谷’的谷主苗天人就立馬迎著笑臉走了過來,一陣寒暄之后,苗谷主領著陳正進入廳內,眾人廳內入座。
只見這苗天人年紀四十多歲,皮膚黝黑,滿面橫肉,身著一身大理的傳統(tǒng)藏青色服飾。尤其引人矚目的是他那一對肥厚的腮幫看著極其不成比例,就想好像是嘴里喊著什么東西似得,一笑起來露出滿嘴發(fā)黑的壞牙。
他的左手旁坐著一位消瘦的中年人,看上去差不多年紀,同樣是一身黝黑發(fā)亮的皮膚。但是他的右半邊臉上長了一個暗紅色的瘤子,足足有杯口那么大,這若是頭一次見到確確實實讓人感到瘆得慌。
剛剛那一位便是這苗天人的二哥,苗天戎。而在苗天人的右手邊的年輕人,正是他的大兒子,剛滿二十五歲的苗興智。
“來人啊,先上煙葉、檳榔,給我們的陳大俠提一提神。”坐下之后,苗天人大手一揮餓,用他那洪亮的嗓門對著家里的傭人命令道。
“苗谷主,不必多禮了?!币娒缣烊巳绱丝蜌?,陳正是連忙抱拳說道,“你我相交也有十幾年了,您也知道我陳某人實在是吃不慣這些?!?p> 苗天人聽后點著頭,用他那肥厚的手掌用力的一拍自己的腦門,懊惱地嘆道,“哎呀,是,陳大俠您說的是,你看看我,老了老了,你看這記性,都忘了我們陳大俠吃不慣這些的。陳大俠您也別介意啊,這不是都習慣了嘛,來客人了先來一份檳榔,給大家提提神,這后面好談事情不是嗎。陳大俠您不要介意。來人,快給陳大俠沏茶倒水,拿一點茶點過來?!?p> 沒一會兒,家中的傭人替每人身旁的茶幾上都放上了一小盤煙葉和檳榔。只見那檳榔已經被一切為四份,青色的外皮配上白色的果肉,散發(fā)出一陣沁人的清香。
“陳大俠,您真不要嘗一片?”只見苗天人嫻熟的從碟中取出一小片檳榔,對著陳正說道,“這玩意吃了之后一下午都精神,還祛濕殺蟲,這初秋的時候我們這就指著這東西過了,不然這谷里的氣候啊,是真的難受?!?p> “多謝苗谷主了,陳某人還是不嘗試了?!泵鎸γ缣烊说氖⑶檠?,陳正笑著婉拒道,“這古書早有記載,檳榔殺蟲消積,降氣,行水,確實有谷主所說的療效??墒顷惸橙诉€是要多勸谷主一句,這檳榔雖有藥用的價值,但是還是不宜多食啊?!?p> “陳大俠,您是沒吃過,不知道啊。這東西吃了之后就戒不掉了,就和這煙葉子一樣。”一旁的苗天戎一邊咀嚼著嘴中的檳榔片一邊一臉正經的說著,“越吃越上癮,越吃越上癮,哪天不吃了就渾身難受,一天都沒有精神。這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家家都吃這玩意,離不開的?!?p> 坐在一旁較為年輕的苗興智沒有像他的兩位長輩那樣先食用盤中的檳榔,而是取了兩片煙葉放入嘴中咀嚼起來。
“對了,陳大俠,您這次過來是為了什么事情啊,我看您寄過來的信件上也沒有說明,我這邊就怕您想要的藥材一時之間量不夠,不過也沒有關系,您可以先回去,到時候我派人給您送到涪州,錢什么的都好說,到時候再付都可以的,我們這老交情了,還要請陳大俠多給小弟這里介紹幾家藥鋪呢?!敝灰娒缣烊舜罂诰捉乐熘械臋壚?,面頰微微有些發(fā)紅,他也隨即解開了身上的扣子,敞著懷繼續(xù)說著,“這大宋境內,誰不知道您陳大俠的名號?!?p> “苗谷主,我這次來并不是單單為了買藥?!标愓卮鸬?,“我是想向您打聽一件事情?!?p> “哦?向我打聽事情?”苗天人聽后先是一驚,隨即轉過頭看向自己的二哥,又轉過來一臉嚴肅的看向陳正,開口問道,“不知道這陳大俠特意跑過來是想打聽什么事情呢?”
“這是一份單子,請谷主您先過目?!闭f著,陳正從袖中拿出一份折疊好的單子,讓一旁的下人呈了上去。
苗天人不知道陳正他什么意思,目光一直盯著下人手中的單子。待下人走到他身旁,呈上單子,他單手接過,先是打量著看了陳正一眼,之后打開疊好的單子,認真讀了起來。一旁的苗天戎也不明白陳正是個什么意思,弄的神神秘秘的,他將半個身子湊過來,想看看這單子上究竟寫了一些什么東西。
“這單子上都是一些安神的藥物,沒什么特別的啊。恕苗某人眼拙,我們就是一個賣藥的,比起陳大俠您,我們實在是看不出這其中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還請陳大俠指教?!泵缣烊丝赐曛蟊砬橛行┎粣?,他將手中的單子重新折好,讓一旁的下人將單子交還給陳正。
陳正見苗谷主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悅了,立馬笑了笑,“苗谷主,您謙虛了,我看一旁二當家的表情,想必您應該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吧?!标愓f著轉向一旁看上去有些緊張的苗天戎,開口問道。
“陳大俠,父親說的是,我們苗家在大理說難聽點不過就是一個賣藥的,要是陳大俠您想要詢問關于草藥的事情,我們苗家定是會全力幫助的?!泵缗d智激動的直接站起身來回答道陳正。
“干什么呢,怎么都站起來了,坐,快坐下。”見自己的大兒子激動的站起身來了,苗天人皺著眉頭嫌棄的說道,一邊揮著手讓他坐下。
“這,這——”被陳正這么一問,苗天戎有些緊張的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他連忙看向一旁自己的三弟。
苗天人伸出手,按著苗天戎的肩膀上,示意二哥先不要慌張。自己則是將口中咀嚼完的檳榔渣重重的吐到盤中。只見這暗紅色的檳榔汁好似血液一般染紅了整個白瓷盤,就連苗天人那滿口的壞牙上也給這檳榔汁染了個鮮紅。
“陳大俠,這單子上的草藥如今谷里都有,就是不知道陳大俠您需要多少了?!泵缣烊穗p目盯著陳正,語氣平和的說道。
“苗谷主,我們可認識這么多年了,都是老朋友了,怎么到現(xiàn)在了您還在這裝糊涂呢?!标愓凵褚幌伦兊孟饋恚聪驅γ娴拿缣烊?,“相比于您,這二當家的可是誠實的多了啊。”
苗興智聽出了這陳正的話中有刺,年輕氣盛的他剛準備反駁,卻被一旁自己的父親給攔住了,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見面前眾人的反應,陳正也不想再兜彎子,開門見山的說道,“這是我這十年來調查的中原各家藥鋪的情況,這幾味藥材都是用來調制‘噬心散’的,我說的沒有錯吧,苗谷主?您不會告訴我您不知道這‘噬心散’是什么吧?!?p> 聽完陳正的話,苗天人沒有說話。
見對方一言不發(fā),陳正接著說道,“這單子上的藥材往年里需求都不是那么大,除了其中的幾味藥材特定的時候有些醫(yī)館需要一些存貨,基本上都變化不大。但是這十年以來,這幾味藥材在中原的需求量一下子就上去了,我記得上一次發(fā)生類似的事情的時候是在二十年前,也就是當時司徒家研制‘噬心散’的時候。話已經說的這么明白了,苗谷主,你應該明白我這次來的目的了吧?!?p> 苗天人聽后臉上的肉跳了一下,他移了移自己的屁股,坐直了身子,隨手又拿起一片檳榔放入嘴中,大口的咀嚼起來,“陳大俠,既然您都這么問了,我也對您實話實說。您老應該是知道這‘毒谷’的規(guī)矩的,一切客人的信息我們這里是不會提供給任何人的的,就算是他大理段氏過來問我們我們也是半個字都不會說的,這是祖上的規(guī)矩。做買賣講究的就是規(guī)矩,今日我們要是為了您破了這個戒,怕是以后沒人敢來我們這里買藥材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所以恐怕今日您老人家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苗天人說完將身子后靠在椅背上。
“就我目前所知,這‘噬心散’的配方只有江州司徒家知道,你們知道這藥的后果的,當年司徒復負罪死于江州,十五年之后,司徒復雖然已死,但是身邊的人還在,是不是如今司徒家的人又有什么動作了?”陳正嚴肅的問道,“這關系著中原武林的安危,陳某人希望谷主可以如實告知緣由?!?p> 苗天戎和苗興智聽后一齊看向居中正坐的苗天人,只見他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雙眼望著前方,嘴中一下一下的咀嚼著剛放入的檳榔。
“中原的事情,和大理無關?!泵缣烊颂痤^看向陳正,“陳大俠,我苗天人不能因為和陳大俠您的私交壞了這‘百草藥谷’的規(guī)矩,望陳大俠理解。”說完,苗天人站起身來,雙手抱拳向陳正鞠了一躬。
“既然如此,陳某人也不便勉強谷主您?!闭f著,陳正也站起身來抱拳說道,“但愿事情不是和我想的那樣發(fā)展?!?p> “但是陳大俠,你我的交情,若是給你這個答復實在顯得我苗天人小氣了。”苗天人回答道,“雖然我不能告訴你關于這‘忘憂草’的事情,但是我也準備了一些解藥,以防萬一,當然,我苗天人還是希望陳大俠用不上這些解藥的?!?p> 突然,一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一蹦一跳的闖入了這‘白鶴宮’。只見面前這位長著一張精致俏皮的臉蛋,一身白色的襟衣外塔紅色的領褂,頭上的辮子用彩色的頭巾包裹著,腰間還別著一把做工精致的彎刀。
“陳伯伯,您來了都不通知我的,您怎么能這樣呢?!边@位突然出現(xiàn)的姑娘正是當年‘毒谷’谷主,苗天人大哥的女兒,苗九寨。
“這不是小阿九嗎,這才一年多不見,都長的這么大了?!标愓娏搜矍暗倪@個姑娘喜笑顏開的說道,“你陳伯伯這次不是有急事嗎,沒看到你和你叔叔們一起過來,還以為你這段日子不在家里呆著呢?!?p> “誰沒事老往外面跑啊,陳伯伯,您說的這些都是借口?!毙」媚镟街旎氐溃澳銈兇笕税√焯於际菨M嘴的大道理,我才不管呢,陳伯伯,我的禮物呢,您說了這次過來會給我?guī)ФY物的。”說著,阿九沖著陳正伸出手來索要禮物。
“你陳伯伯就算是其他的事情都忘了,也當然不會忘了阿九的事情啊?!闭f著,陳正從身上拿出一只用絲巾包裹好的銀鐲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苗九寨的手上,“這可是我讓重慶府的師傅特意給你打的一個鐲子,上面還有你的名字呢。”
接過鐲子,小阿九笑的合不攏嘴,她舉起鐲子放在眼前仔細觀察著,“還是我陳伯伯心細,替我準備了這么體貼的禮物,不像興智,每次出去就是玉簪子,也不知道換一換?!闭f著,阿九還不忘抱怨一下站在對面的表弟,“陳伯伯,你看我?guī)线@鐲子好看嗎?”她將鐲子迫不及待的戴在手上,伸過去給陳正看。
“好看,當然好看了,我們小阿九長得這么漂亮,戴什么東西不好看啊?!蓖媲斑@個活潑的丫頭,陳正不住的夸贊道。
“好啦,我的小祖宗啊,我們這正和陳大俠談論大事呢,你就不要再來搗亂了?!泵缣烊丝吹阶约哼@個不省心的侄女就頭疼,愁眉苦臉的求著說道,“阿九啊,等我們和陳大俠討論完之后你再過來可好?。俊?p> 阿九聽后轉過身來,一口否決道,“不——”她昂著頭,走到苗天人的面前,指著桌上的碟子開始說教起來,“二叔,對了,還有你大叔,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天天就知道吃這些檳榔,你看看你,臉上都長瘤子了,你是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啊,還敢在這吃這些東西啊,你們是想和他一樣嗎,最后嘴巴都爛掉嗎,怎么兄弟三個都是一模一樣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真是受不了。”阿九一連說完一長串,總算停下來換了一口氣,可是這苗天戎剛想解釋,又給他的侄女打斷了,“你看看你們,還吃這些煙草,這是毒上加毒啊,難怪叫這里‘毒谷’呢,我看你們啊這全身都是毒,都是不要命的了。你們看看這個檳榔,你給陳伯伯看看,你們去問問陳伯伯他吃不吃。我就不明白了,這些破玩意兒有什么好吃的,要提神你喝點濃茶什么的不好嗎,非要吃這些東西,吐出來這么惡心,汁水還是紅色的,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剛吸人血了呢。這東西弄在地上也不好清理,本來干干凈凈的院子就是給你們弄的東一塊西一塊的紅斑,外人進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百草藥谷’天天殺人呢,惡不惡心啊,我告訴你們啊,下次別讓我再看到這些東西,不然看一次我教育你們一次?!?p> “我說姐啊,你就不要再說他們了,他們都一把年紀了想改也改不掉了?!币姲⒕虐炎约焊赣H和二伯教訓的像孫子似的,何況還是當著外人的面,一旁的苗興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連忙替他們說情。
“什么改不掉,什么東西改不掉啊,有什么改不掉的。”阿九聽到別人幫他們求情就不痛快,轉過身來就教訓道自己的表弟,“這有什么不好改的,你不要給他們吃不就好了,他們要吃你就把他們關起來,我就不信了,他們幾個戒這玩意一年半載的是不能活了還是怎么了,怎么就這么困難呢?!闭f完,阿九依舊不解氣,雙手叉著腰一個人站在那里鼻子吐著氣,“說到底還不就是不想戒嗎,哪那么多的理由,戒不掉,真是氣死我了?!?p> 被她這么一教訓,苗興智立馬捂著自己的嘴巴一聲不吭的坐下來,可這還是給阿九瞧見了,“干嘛,說你你還不高興了是吧,捂著嘴巴干什么,是我不能說你了嗎,我問你,你回話啊,我剛剛的話有說錯嗎?你怎么不說話了,是自己覺得說錯了嗎。”
面對苗九寨的咄咄相逼,苗興智感到有些孤立無助,他連忙轉過頭看向一旁的父親和二伯,想從他們那里求救??墒撬麄兌怂坪跻膊幌霂椭?,連忙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看什么看,我在問你話呢。”見苗興智一直看向一旁,阿九生氣的說道,“好啊,你也吃這些玩意,是活膩了是嗎,好的不學去學吃這些東西,是都不要命了是嗎。是準備以后把這‘百草谷’就丟給我一個人是嗎,你說啊,我問你話呢。你說他們戒不掉年紀大了,那你是什么回事啊,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在家吃這些東西,你究竟聽沒聽進去過我說的話。”
“姐,姐?!泵缗d智縮著身子輕聲說著,“我,我沒吃,我真的沒吃檳榔了,我就吃了一些葉子?!?p> 阿九一聽是更加生氣了,直接上前擰著他的耳朵教訓道,“那煙葉子就是好東西啦,啊,你吃煙葉子還有理了是嗎,還給我嘴犟,我問你,那煙葉子是好東西嗎,沒吃,怎么你還有理了是嗎,沒吃那檳榔我是不是應該好好表揚你一番啊。當著陳伯伯的面我也不怕丟人,也讓陳伯伯看看,你看看你們這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是都想早點去見我那死鬼老爸是嗎?”
“阿九,小阿九,好啦,消消氣。”見苗九寨一通訓話把家里人說的都不敢還嘴,陳正走過來拉住了她的胳膊,“來,先喝一點茶水,說了這么半天了嘴也都干了吧,別氣了,阿九?!?p> 好在她還聽得進去陳正的話,接過陳正手中的杯子,她仰頭一飲而盡,將水杯重重的砸在茶幾上,“真是氣死我了,一家人都讓人不省心,陳伯伯您說,我容易嗎我,這么小的年紀,又要管谷里的事情,還要管這些事情,哪一件都不讓人省心。”
“阿九不容易,來來,陳伯伯的位子讓給你,你也別老站在那邊,先坐下來再說嘛?!标愓谒砗笳f道。
“沒事,陳伯伯,您坐,我坐您旁邊?!闭f完,苗九寨氣沖沖的嘟著嘴一屁股坐在陳正的身旁,惡狠狠的盯著家里的三個大男人。
見阿九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了,苗天人方才緩緩轉過身來,長嘆一口氣,“陳大俠,我們剛剛講到哪里了,你看,這都給弄的忘了?!?p> “誰弄的,誰弄的,怎么了二叔,你給我說清楚,是誰弄的了,你這是在怪我了?”阿九一聽又急起眼來,好在身旁的陳正按住了她。
“谷主啊,其實這次我來,還有一件事情要去辦?!标愓従彽纴恚斑@再過兩日便是亡妻師父的忌日了。她師父老人家身前一直隱居于此,死后除了我和亡妻之外也沒有人去祭拜了。靖寧在世的時候我就答應過她每五年要過來翻修一下他師父的墓碑,我這次過來也就是想請苗谷主可以派幾位工匠幫著我可以修繕一下他老人家的墓碑?!?p> “陳大俠您客氣了。當年這許前輩也是名號響當當的人物,可惜一直不知道他老人家后來隱居在大理,若是早一點知道,怎么樣也要請他老人家過來住幾日的。”苗天人說道。
“你們說的那個許前輩,是不是就是當年‘千機宮’丁緩的二徒弟,許天一啊?!卑⒕蓬D時來了興致,開口問道。
“不錯,許前輩確實是丁前輩他的徒弟,當年‘千機宮’少數存活下來的幾人之一。”陳正解釋道。
“哦,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我還是聽我爺爺給我說過的呢,但是他也沒有細說,就說那‘千機宮’發(fā)生了變故,一夜之間輝煌的宮殿化為廢墟,名震江湖的‘千機宮’也銷聲匿跡于江湖,可是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阿九好奇的問道,“陳伯伯,您說您妻子是那許前輩的徒弟,想必您定是知道更多的吧?!?p> “是啊,陳伯伯,孩兒翻閱了不少古籍,可是關于這段歷史的描述少之又少,這‘千機宮’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從中原消失了,諸多疑點實在是不讓人好奇?!睂γ娴拿缗d智也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你就要問陳大俠了,畢竟陳大俠已故的妻子可是最后一位‘千機宮’的傳人了,即便是那‘千機宮’早已經不在了?!泵缣烊苏f著看向陳正,“聽祖輩們說,遙想當年‘千機宮’輝煌的時候,怕是這丁緩發(fā)號一聲號令,整個武林都要抖一抖的。畢竟當年唐家人不過偷學了這‘千機百變’中的皮毛,就可以橫行西蜀。”
“就是那西蜀唐門嗎?”阿九問道,“原來唐門的機關暗器是從‘千機宮’偷學的啊?!?p> “當年唐家的當家安排自己的三兒子潛伏進‘千機宮’五年,自以為習得了這‘千機宮’的精髓,實際上不過僅僅是那浩瀚星河中的一粒塵土罷了,不過即便是這樣,唐門也足以成為當地一霸了?!泵缣烊苏f道。
“所以陳伯伯,當年‘千機宮’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阿九轉過頭來問向陳正。
見眾人都在追問關于‘千機宮’的種種,陳正喝了一小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緩緩說道,“其實這些都是聽我亡妻說的,不過發(fā)生那件事情的時候,她尚未出生,靖寧是五歲的時候被許天一前輩收養(yǎng)的。當時許前輩已經年過花甲了,當年的事情也是聽她師父許前輩訴說的。事情還要回到幾十年前,當年‘千機宮’宮主丁緩憑借著一身機關暗器的本領,和獨步武林的刀法,一時之間全武林無出其右。相傳‘千機宮’所有的機關秘密都記錄在一本叫‘千機百變’的書里,歷任‘千機宮’宮主中天賦最高的也就只能習得其中的七成,而丁緩是唯一一位能夠參透這‘千機百變’的人。在他四十歲的時候,他動用了全部的資源改造了‘千機宮殿’,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據靖寧說她師父后來回憶在‘千機宮’的時光,她說宮殿之內有著各式各樣的機關,花園里有著可以自行行走的木質小狗,她的師兄師姐們每天騎著自動行走的木馬在殿內通行。大殿之內,只要丁緩隨意按下一個機關,宮殿之內的布局立馬發(fā)生改變,地下的青磚會自己移動,四周的磚墻也會自動開合。”
“哇,這聽起來好神奇啊?!甭犞愓枋龅漠嬅妫⒕艔埓罅搜劬潎@道,“那豈不是每日都有各式各樣的屋子去住嗎?”
“可是后來,終究是因為這宮主之位,丁緩的兩位徒弟反目成仇?!闭f到這里,陳正嘆了一口氣,對此不免有一些感到惋惜,“當年丁緩的一眾徒弟之中,唯有大徒弟杜應星和二徒弟許天一最為出色。那杜應星性格熱情好客,在眾弟子之中人緣最好,同時他也在門派內拉幫結派,時常召集自己的師弟們聚會聊天。而那許天一卻和他的師兄恰恰相反,許前輩他生性好靜,喜歡獨來獨往,在‘千機宮’內也沒有什么走得近的好友,終日里沉迷在這機關秘術的研究之中。但是丁緩看出了他大徒弟杜應星的野心,他知道要是將來將‘千機宮’交給杜應星的話,此人定是會想辦法擴大這‘千機宮’的勢力,從而成為中原武林一霸。但是這恰恰是丁緩不愿意看到的,當年他的師父就交代給他,‘千機宮’不多問江湖之事,‘千機宮’若是卷入這江湖紛爭之中,定是不能獨善其身的。為了防止杜應星奪得這宮主之位,他只好私下指導許天一,丁緩甚至親自將‘千機百變’的后半本的內容私自拿給許天一看。這‘千機百變’的后半卷乃是全書的精華所在,除了‘千機宮’的宮主之外,沒有人有權利去翻看?!?p> “可是,可是這,這不公平啊,這對他那大徒弟也太不公平了?!惫适侣牭竭@里,阿九埋怨道,“丁緩不想讓他的大徒弟當這宮主也不能用這些小手段啊,這可不是一個堂堂宮主該做的事情。”
“我聽老人家說過這里,當年杜應星在‘千機宮’中的勢力已經是僅次于丁緩的了,此時丁緩已經五十多歲了,身體已經開始在走下坡路了,而那杜應星正值壯年。若是再不早日扶正許天一,到時候這宮主之位就怕是杜應星的囊中之物了?!泵缣烊私忉尩馈?p> “苗谷主說的不錯,當時可以說是大半個‘千機宮’已經默認這杜應星就是下一任的‘千機宮’的宮主了,甚至已經有人直接繞過丁緩匯報給杜應星。正是這樣,丁緩才出此下策。好在這許天一沒有令丁緩失望,不過數月,許天一的進步讓丁緩都大吃一驚,眼看許天一已經掌握了這大半本的‘千機百變’,誰料到突然有一日,杜應星帶著自己麾下的近十位師弟師妹們一起跑來見丁緩,并提出了希望可以‘千機變’。”陳正接著說道,
“‘千機變’?那是什么?”阿九好奇的問道。
“那是‘千機宮’選拔宮主的測試,一共三輪,分別比試武功,機關和現(xiàn)任宮主自行出題。誰先取得兩場勝利誰就能夠成為下一任的宮主?!标愓忉尩?。
“可是,他這杜應星不是在他師父面前逼宮嗎,還可以這樣的嗎,自己提出要選拔宮主,這不都是應該一派之長說的嗎?這就像‘玄武門之變’那樣,逼著丁緩退位呢。”阿九不服氣的說道。
“這是‘千機宮’自己的規(guī)矩,歷任宮主都是這樣向前一任的宮主提出的挑戰(zhàn)?!C宮’是只奉行強者,在大多數的情況之下,這最后一項的測試都是要和現(xiàn)任宮主比試的,只有全‘千機宮’最強的人才有資格成為這‘千機宮主’。丁緩正是在他三十歲那年從一眾師兄師弟中殺出重圍,最后戰(zhàn)勝了他的師父才坐上這個位置的。二十年前他坐上這個位子的時候,就應該預想到未來的某一日會有一位他的弟子和他一樣,戰(zhàn)勝了自己從而接過宮主之位?!标愓f道。
“那許天一不是贏定了嗎,他有自己師父的偏袒,又習得了后半卷的‘千機百變’,他只要前面贏下一輪,最后一輪只要他師父想讓他贏他就定是那下一任的宮主?!卑⒕耪f著看向眾人,“至少在機關上他是占盡優(yōu)勢的啊?!?p> “事實也確是如此,習得后半卷‘千機百變’的許天一在第一輪比試機關的測試中用那懸魂梯輕松困住了杜應星,先拔頭籌??上г诘诙單涔Φ谋仍囍?,技高一籌的杜應星憑借著多年苦練的刀法一招險勝許天一,二人戰(zhàn)平?!标愓f著舉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停了一小會兒,“最后的比試是由丁緩出題,就當所有人都以為丁緩會親自上來和他們二人比試的時候,他選擇了‘破局’,也就是將二人丟在他自己布置的迷宮之內,誰能第一個走出就是勝者?!?p> “那許天一豈不是贏定了?”阿九問道,“這明擺著就是讓許天一贏啊。”
“丁緩當時也是這么認為的。”陳正接著講道,“這個迷宮的各處機關密道丁緩早就講解給許天一說過了,按著丁緩的計劃,十日之后的比試,許天一定是能第一個走出這迷宮的人??墒侨怂悴蝗缣焖?,許天一本就無意這宮主之位,當時答應下來參加比試也只是不想讓自己師父失望??删驮诒仍嚨那耙蝗胀砩?,他偷偷將迷宮的秘密告訴了杜應星。比試當天,杜應星憑借著許天一告訴自己的路線很快就找到了出口,可是就在他要沖出迷宮的時候,丁緩違規(guī)的擅自改動了迷宮的布局,導致杜應星誤觸機關昏迷不醒。由于二人都沒有在規(guī)定時間內走出迷宮,丁緩宣布比試延后。”
“那丁緩肯定是知道了許天一去告訴杜應星迷宮的事情了,那他肯定是氣瘋了?!卑⒕艑⑼仁掌鸱旁谝巫由希p手抱著膝蓋問道。
“丁緩那么聰明的一個人當然是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事已至此,他已經無路可退。當天夜里,他找來了許天一。一反常態(tài)的沒有責怪他,而是希望他可以為了‘千機宮’的未來做考慮?!标愓卮鸬馈?p> “那杜應星呢,他人怎么樣了,他肯定是知道他師父是有意阻撓他的了?!卑⒕耪f著。
陳正看向苗天人,接著說道,“杜應星經過這件事之后明白他必須快速的集結自己的隊伍反抗了,不然以丁緩的能力,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人去當宮主的。三日之后,他集結了近三百‘千機宮’弟子和其他門派的人馬發(fā)動了叛變。由于叛變是內部發(fā)生的,當時丁緩也沒有料到杜應星會這么快行動,自己也中了杜應星的圈套身中劇毒,情急之下,為了防止‘千機宮’的秘密被外人竊取,他按動了機關,將整個宮殿拆毀倒塌,自己則乘亂跑到了那已經建成的地下宮殿去了?!?p> “那叛亂的時候,許天一他人呢,他怎么沒來阻止他師兄的?!卑⒕艈柕?。
“發(fā)生叛亂的當時許天一正在附近的山洞里閉關。后來靖寧和我說,她師父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沒有保住‘千機宮殿’,沒有保護住師父的一生心血。若是他能早日明白師父的心意,愿意承擔這宮主的責任,或許‘千機宮’現(xiàn)在還屹立在江湖上吧?!标愓^續(xù)說道,“聽到動靜的許天一急忙趕來這里,可惜如今面前只剩下一片廢墟和滿地的尸骨。他心里清楚,自己師父現(xiàn)在唯一的去處就是當年在地下修建的宮殿。于是他馬不停蹄的趕往那里,可是等到他到的時候,杜應星已經帶著剩下的‘千機宮’弟子破門而入,闖入了地下宮殿。之后的故事就和江湖上傳言的那樣,除了許天一一人,就再也沒有人從那道朱門里面走出來了。自此之后,許天一帶著廢墟之中幸存下來的幾位弟子隱居在大理,一輩子再也沒有返回過中原。”
“那,那地下宮殿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丁緩他不是已經身中劇毒了嗎,杜應星可是帶了三百人的啊,別說是已經中毒了,就算他沒有中毒,一人對抗三百人也是不可能的啊?!卑⒕艈柕狸愓?p> “這個我來解釋給你聽,小阿九?!泵缣烊苏f道,“相傳那宮里住著一條千年白蛇,當時丁緩逃去這里正是需要白蛇幫他吸毒療傷。而且那宮殿內機關密布,就算是當年‘千機宮’的弟子都沒能躲過這些機關,紛紛喪命于此,僅有習得‘千機百變’的許天一活了下來。是這樣的吧,陳大俠。”
陳正聽后點了點頭,“其實大多數人都是被那白蛇和機關暗器所殺,而那杜應星則是死在丁緩的刀下?!?p> “是不是現(xiàn)在那個地方就是叫那個什么‘鬼市’的?!卑⒕潘妓髦鴨柕狸愓?。
“是的,后來那里就成了如今的‘鬼市’,‘鬼市’里的人也將那座地下宮殿稱為‘千機宮’,不過真正的‘千機宮’早就已經不在了?!闭f到這里,陳正有些感傷,“如此規(guī)模的一座宮殿消失不見了,實在是有些可惜啊?!?p> “那后來,陳伯伯怎么和他夫人相遇的?。俊卑⒕呸D過頭望向陳正,意猶未盡的問道。
見陳正面色凝重,苗天人說道,“好啦,阿九,你陳伯伯都說了這么多的了,你就讓他休息一會兒吧,他還有正事要辦呢。”
“是啊,阿九,你二叔說的是?!本瓦B苗天戎也跟著勸道。
阿九一聽不樂意了,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站在椅面上說道,“我就問問又怎么了,問你們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哼——”
“好了,小阿九,你也不能總是對他們這副態(tài)度吧,畢竟他們也是你的長輩不是嗎?!标愓龘]了揮手示意讓她先坐下來,“正好阿九好奇想聽故事,我就多講一些吧。”陳正低下頭沉思了片刻,開口說道,“靖寧從小跟著她的師父許天一隱居在大理。本來因為多年前的事情,許天一不再準備過問任何世間的事情,帶著僅存下來的三位弟子一起隱居山里,過著田園生活??墒钦f來也是巧合,靖寧自小跟著父母生活在大理,可惜那一年洪災泛濫,他們一家人被來襲的洪水沖散了,大難不死的她一個人迷迷糊糊的找到了隱居在深山里的許天一,許天一見小姑娘孤苦伶仃一個人便收留下來,成為了‘千機宮’這最后一位弟子??墒钱敃r許天一年事已高,已過花甲之年,待靖寧二十歲的那年,許天一壽終正寢,之后的幾年,她的師兄師姐也陸續(xù)離開人世,最后只剩下她一人。習得一身本領的她決心出來走一走,或許是老天讓我們二人相聚吧,當時我正陪同父親在追查烏蒙部的盜匪案。初入江湖的她得知大宋和大理交接的烏蒙部發(fā)生了一連串的偷盜事件,也開始著手調查此事,結果誤打誤撞,雙方都錯把對方當做了盜匪,我們二人就是這么荒唐的相識的?!被貞浧甬斈旰妥约和銎尴嘤龅那榫?,陳正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那怎么會說您夫人的死和那‘千機宮’有關呢,是不是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她是‘千機宮’的人了?!卑⒕偶辈豢纱膯柕?。
“靖寧剛入江湖的時候其實很謹慎,許天一告誡過她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用出‘千機宮’的武功,不可用出‘千機百變’,不可提及任何‘千機宮’的事情。其實一直到我們拜堂之后,我都沒要懷疑過靖寧的身份,只是后來,有一次在藥王谷和靖寧的比武中,靖寧使出了那一招‘移花接木’,一把奪走了我手中的寶劍。一旁的家父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當年‘千機宮’的功夫,我們這才知道原來靖寧的師父就是當年的許天一?!闭f到這里,陳正突然站起身來,聲音低沉的說道,“靖寧的死和我不無關系,若是當年我肯去聽父親的話,不去探究那所謂的‘千機百變’的話,也不會為她惹來禍端?!?p> “后來,后來怎么了?!卑⒕怕牭灭堄信d致,站起身來追問道。
“小阿九啊,那都是你陳伯伯的傷心事了,你就不要再讓他說了?!泵缣烊颂嵝训腊⒕拧?p> 陳正聽后擺了擺手,“沒事,既然阿九想知道,說出來也無妨。后來我們的孩子出生了,本來一家人的日子就在藥王谷里面好好的。但是只怪我當時年少輕狂,對靖寧口中描述的‘千機百變’充滿了好奇,成日在家中研究各式各樣的機關暗器,對他們母子二人也缺少關心。直到靖康之變,大宋淪落,中原武林一下子亂作一團,各地的幫派借著這個機會想要自立山頭,我跟著父親開始四處奔波。但就是在一次的比試中,我無意用出了‘千機宮’的功夫,一時間整個武林都謠言四起,十幾個小門派開始聯(lián)合起來騷擾藥王谷,逼我們交出那‘千機百變’。為了坦之和家人的安危,靖寧主動承認了她‘千機宮’弟子的身份,并當眾自刎表示世上無人再會那‘千機百變’?!闭f到這里,陳正的眼角劃過一絲淚痕。他抬起袖子擋住自己的半邊臉,背過身子。
“‘神兵天降書生劍,天下誰人不拜見’。為了給妻子報仇,陳大俠您孤身赴宴,席間一刀一劍滅了七個門派足足六十多人,自此之后,武林無人再去過問那‘千機宮’的秘密了?!泵缣烊苏f道。
“太感人了,陳伯母死的好慘啊?!甭犕觋愓f的故事,阿九的眼淚一個勁的向下流著,“這些個江湖敗類,為了什么武林秘籍,就視人命如草芥,真是連豬狗都不如,真是氣死我了。要是給我看到了這些家伙,我非把他們丟入那‘萬毒坑’之中,受千蟲咬食而亡,真是氣死我了。”
藥王谷內,陳笑笑正跟著唐艷在收拾家里的東西。眼看已經入秋了,再過不了多久天氣就要轉涼了,陳笑笑正幫著母親開始準備過冬的衣服和棉被了。
整理到陳正的屋子時,陳笑笑發(fā)現(xiàn)了一幅當年靖寧的畫像,便向唐艷問道,“娘,這就是奶奶吧,奶奶年輕的時候長得真是好看?!?p> 唐艷走過來說道,“是啊,笑笑,這就是你奶奶??上隳棠趟叩迷?,你爹那時候還小,就連他都不大記得關于你奶奶的事情了,爺爺也不愿意在家里多提起過去的事情?!?p> “奶奶是因病去世的嗎?”望著畫卷中自己奶奶的畫像,陳笑笑好奇的問道,“確實好像都沒有聽爺爺提起過關于奶奶的事情啊?!?p> “或許吧,你爹爹他也沒有說過,我們后來也沒有問過,只是知道奶奶走的很早。每年你奶奶的忌日爺爺看上去都挺難過的,娘也不便去打聽?!闭f著唐艷放下了手里的活兒,走到陳笑笑的身旁,“當年爺爺他本有機會可以自立門派的,這也是你爺爺的畢生夢想,他希望可以將陳家的功夫傳承下去??墒且驗槟棠痰娜ナ?,他獨自在藥王谷為了奶奶守靈五年。這五年期間爺爺他沒有再去過問江湖之事,重新跟隨著他的父親,也就是你的祖父終日苦心于醫(yī)術,一步也沒有踏出過這里。至于開派收徒的事情,爺爺也許再也不想提及了吧?!?p> 在‘白鶴宮’內,阿九還在那里一個勁的哭著,苗天人和苗天戎兩個加起來快過百的中年人是怎么勸都沒有用,阿九是越哭越厲害。
“你們不要管我了,就讓我哭一會兒好了?!卑⒕乓贿吥ㄖ蹨I一邊推開面前的兩位叔叔,“陳伯伯和他夫人的故事太感人了,我,我就是,我就是控制不知自己的淚水,讓我哭一會兒就好了,你們不要管我了?!?p> “姐,你這都哭了快一炷香了,我們這怕你眼睛出問題呢。”苗興智望著阿九有些無奈的說道。
“少廢話,你個小屁孩的懂什么東西,我就是覺得陳夫人太不容易了,寧愿為了自己犧牲也要保護自己的家人?!卑⒕懦槠f道,“她真是太偉大了?!?p> “好啦,阿九,哭起來都不好看了?!币娒缇耪薜耐2幌聛恚愓贸鲆粔K手帕遞了過去,“快擦擦臉,阿九這么漂亮的丫頭哭的妝都要花了?!?p> 阿九接過陳正遞過來的手帕,雙眼婆娑的看著面前這個雙鬢花白的男人,“陳伯伯,沒想到您和您夫人竟然有一段這個感人的故事,對不起,陳伯伯,讓您提起過去的傷心事了,都是我不好?!?p> 陳正聽后苦笑道,“哎,瞧你說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這沒什么不能提起的了,都這么多年過去了,是我對不住她?!闭f到這里,陳正停頓了一下,“不過我倒是希望我和靖寧的故事能夠普普通通一些,那樣該多好啊?!毖哉Z之間,陳正露出一絲無奈和嘆息。
“好啦,我的小祖宗啊,都拉著陳大俠聊了多久了,你看這再聊下去都要到吃晚飯的時候了,你上次不是說這次陳伯伯過來你要給他露一手你的拿手好菜嗎,還不快一點去準備,不然一會兒你陳伯伯就得挨餓了?!泵缣烊藢嵲谑桥铝俗约旱倪@位侄女,擔心一會兒她待在這里又有什么事情。
“說到這件事情我都忘了?!卑⒕乓宦犃ⅠR止住了眼淚,雙手利索的一抹臉上的眼淚,眨巴著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陳正說道,“陳伯伯,那個,就是上次說的那個菜,我,我這最近好忙,我這還沒有學好呢。”說著,阿九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扭扭捏捏的繼續(xù)說著,“您也知道,阿九天天要忙著這谷里的事情,這一會兒就有一件事的,忙也忙不完,何況這幾個大男人的天天也不讓人省心,弄得我都沒有時間去學著做菜了。下次,阿九保證下次,下一次您過來阿九一定給你準備一大桌的好吃的?!闭f著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掌發(fā)誓道,
見阿九這般可愛的樣子,陳正笑了出來,伸手摸著她的頭發(fā)說道,“這小阿九又會采藥,又會耍刀的,而且啊這人又長得漂亮,我看這要是再學會了做飯,那過來提親的人,不是得從這谷門口一直排到段王府去啦?!?p> “討厭,陳伯伯每次就知道取笑阿九?!卑⒕排ぶ碜?,漲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道,“不過對了,陳伯伯,聊了這么多,都差一點忘了我是過來要有正事的?!?p> “小阿九這邊還有正事要說啊?”苗天戎用著質疑的口氣開玩笑的問道。
“哎哎哎,二叔,我這怎么就不能說正事了呢?!卑⒕乓宦牪粯芬饬?,立馬轉過身去挽起袖子看著苗天戎,“二叔你少看不起人了,你這拐彎抹角的取笑誰呢,告訴你們,我這邊知道的消息可靈通了,總比你們天天嘴里嚼個檳榔躺在椅子上等人家通報要強多了?!?p> “那阿九,究竟是什么事情這么急急忙忙的要過來匯報???”陳正怕這二人又拌起嘴來,打斷了阿九的話問道。
“是關于您的徒孫的,陳伯伯。”阿九抬著頭目不轉睛的看向陳正。
“泰然?泰然怎么了?”陳正一聽立馬緊張起來,預感有事情發(fā)生了。
“江湖上都在說他是司徒家的后人,還說他上青城山去找風掌門報仇去了,‘忠義堂’如今通知各派說他是欺師滅祖大逆不道之罪,還要一個月后在少林舉行武林大會再做商議呢?!卑⒕乓还赡X的全都說了出來。
苗天戎聽后瞪大了雙眼,他立馬轉過身看向自己的三弟。苗天人則是面不改色,示意讓自己的二哥冷靜下來。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司徒家又要在江湖上掀起風雨了。”苗天人不急不慢的緩緩站起身來走向眉頭緊鎖的陳正,開口提醒道,“陳大俠,看來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啊,‘忠義堂’直接將他定性是欺師滅祖了,這可是個江湖大罪啊,武林可容不下這樣的人吶?!?p> 陳正聽后思索半天緩緩道來,“沒想到最后果然是這樣的?!?p> “聽陳伯伯剛剛話的意思,這件事情您早有預料?”阿九追問道。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都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當年司徒復走后留下遺孤,我們唯一幾個知道孩子身份的人這十五年來都在竭盡全力希望保住這個秘密,可是沒想到這最后還是被人揭開了。”陳正嘆著氣說道,“以那孩子的性子,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p> “既然沒有幾人知道他的身世,那么會是誰告密的呢?”阿九問道,“會不會是有人無意說漏了什么。”
“應該不會的,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了,現(xiàn)在還不清楚,就連我們都不知道泰然的身份怎么會被人察覺的,畢竟這十幾年來都平安無事,是我們大意了?!标愓行┌脨赖恼f道,“事已至此,苗谷主,恐怕我得趕快返回大宋去了,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我去辦?!?p> “您放心,陳大俠,許前輩的墓碑就交給我好了,定是讓您放心的?!泵缣烊嘶氐?,“此事諸多蹊蹺,望陳大俠路上多加小心才是啊?!?p> “謝苗谷主提醒。”陳正抱拳說道。和其他人告別之后,陳正帶著小跑急急忙忙的離開了‘白鶴宮’,準備立即啟程趕往峨眉。
“哎——”見陳正這急急忙忙的就已經轉身離開了,阿九這還有好多問題沒有問完呢,站在門口本想喊住陳正。
“好啦,小阿九,陳大俠這有正事要做呢,這正事要緊?!泵缣烊忠姲⒕乓荒槹脨赖恼驹陂T口,嘴里對她說道。
“怎么啦,我的事情就不重要啦?!卑⒕怕犕曛筠D過身叉著腰反駁道,“你們看看,要不是我過來,你們能知道那司徒家的事情嗎?”
“是是是——”苗天戎眼看這個小祖宗又要和自己急眼了,連忙轉過身去,不再多說。
“哼——”見自己的二叔識趣的閉上了嘴巴,阿九噘著她那雙紅潤的小嘴走回廳里,氣嘟嘟的將雙手交叉在胸前,坐在椅子上,嘴里嘀咕道,“我還想多問問陳伯伯他那個寶貝徒孫的事情呢,怎么陳伯伯這就走了,真不夠意思?!?p> “你這怎么還對人家陳大俠的徒孫感興趣呢?你別忘了他可是姓司徒的。”苗天人走過來打趣道,“這家里面這么多事情還不夠你忙的啊,連大宋的事情你都要管啦,還是那司徒家的事情?!?p> “你懂什么,司徒家怎么了,你們害怕那是你們的事。”阿九一臉不屑的回道,“我可是打聽過了,聽說那個司徒泰然長得可英俊了,說是什么貌比潘安啊,顏如宋玉啊,這些陳詞濫調都不足形容他的美貌的,還有說什么‘一笑迷倒千萬佳人’。我就是想見識見識這司徒泰然究竟是個什么樣的長相,聽說他才不過十五歲,正值少年呢。”說著,阿九露出一臉癡癡的笑容,將兩只粉拳放在自己身前,“好期待的呢,真想親眼看看這孩子究竟長個什么樣子?!?p> “看看你,看看你那一臉犯花癡的樣子,都是大姑娘了,還是早點找個人嫁了才是正事,別再把提親的給打跑了?!泵缣烊藳]好脾氣的說道,“那小子可是武林通緝的人物啊,‘忠義堂’給他定的罪名是欺師滅祖啊,欺師滅祖啊,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嗎?武林之人最講究的就是尊師重道,現(xiàn)在給他加上這個罪名,這是讓他全武林為敵啊,想一想他祖父和他爹的下場。”
“切,我才不管這‘忠義堂’給他定的是什么罪名呢。”阿九腦袋一扭,“反正我知道的是他的殺父仇人做了他十幾年的師父,這要是換誰誰都不能接受的啊,二叔,我就問問你,對了,大叔,還有你,還有你。”阿九伸出食指依次指向面前的三個男人,“換做是你們,有一日你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師父就是自己的殺父仇人,而且自己的身世一直被人欺騙了,換做是你,你怎么想啊,反正我是接受不了的,我定是會去找我?guī)煾敢粏柧烤沟?。”阿九一口氣連講了好幾句,差點喘不上來氣,換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再者說了,他上青城山上去了就怎么是欺師滅祖了呢,我聽說風掌門也沒有受傷,更何況這‘忠義堂’的人是親眼見著他和他師父動手啦,上來就給人加上‘欺師滅祖’,這帽子是給扣得夠大的。”阿九憤憤不平的說道。
“你這個思想可不對啊,在家里說說也就算了,要是給別人聽到了可是要有大麻煩的啊。”苗天戎聽后連忙提醒道阿九,“那‘忠義堂’我們可惹不起啊?!?p> “怎么了,我在大理國說他們大宋的事情還不給了是吧?!卑⒕挪环獾陌褐^回道,“難道還怕那‘忠義堂’的派人過來把我抓起來啊,量他們也不敢?!闭f著,她右手挪了挪腰間的那一把彎刀,“就算他們真派人過來了,本姑娘也不怕?!?p> “我說姐啊,那你是準備要干什么,不會是準備去那一個月后的武林大會吧。”苗興智眨著眼睛問道,“聽這個架勢那些人就是準備商討怎么對付那位司徒泰然的,何況這是人家大宋的事情,我們這待在‘百草藥谷’好好的,有吃有喝的,又沒有人打擾,何必去大宋管那些江湖事呢,這不是惹得一身腥嗎?!?p> “哎,你說對了,你姐姐我就是要去管這檔子事了,怎么了吧,什么叫惹一身腥了。”阿九一拍大腿干凈利落的回答道,“我當然要去那武林大會了,甭管什么大宋還是大理的,我們習武之人,有人的地方就是武林。再者說了,那么熱鬧的盛事,我斷定那司徒泰然也肯定會去的,到時候必然是一場混戰(zhàn)。你們想象一下,那一天定是中原武林幾大門派的掌門都聚集在少林,正在大家伙議論紛紛的時候,突然一位俊朗少年手持長劍,一襲白衣踏空而來,那場景實在是太好看了,我現(xiàn)在腦海中就能想象出來?!?p> “阿九啊,那中原武林高手如云,且不說這陳大俠屆時定是會過去的,光是那青城的風天佑風掌門,少林達摩院第一武僧戒嗔大師,昆侖的于飛羽于掌門和峨眉的天虹真人,對了,還有丐幫那兩位新任長老,哪個不是一頂一的高手啊,你這過去算是湊什么熱鬧呢?!泵缣烊藫u著頭語氣無奈的說道,“這真要是他們其中一人動起手來,你莫非還要上去幫忙嗎?”
“那昆侖的于掌門不是被他的什么弟子刺傷了嗎,至今也沒有什么消息。丐幫那兩位就是名頭大,你看他們那個王幫主,功夫比起上一任的李幫主那是差的遠了去了。”阿九不以為然的回道,“再者說了,我們這‘苗家刀法’就怎么比不過他們了,當年也是大理皇帝親口說的‘大理第一刀’呢,二叔你這是滅自己志氣漲他人威風呢?!闭f著,阿九亮出自己腰間的彎刀,彎曲的刀刃好似一輪茭白的彎月,“你和大叔就是不肯多花時間練習刀法,要是父親還活著,指定天天逼著你們早起練功呢。不過話說回來了,我倒是要看看我的小泰然他的身手究竟是怎么樣呢,我苗九寨可不會去找一個功夫比我還差勁的呢。”
“我說姐,你這連人家面都沒有見著呢,怎么就開始胡思亂想了呢,萬一這司徒泰然對你沒有興趣可怎么辦啊,你這不是白忙活了?!泵缗d智這剛說出口,一旁的苗天人就知道自己兒子闖禍了,連忙擋在自己兒子身前替他開脫道,“興智啊,這交給你的活兒你干完了嗎,就在這里偷懶,還不快去干活兒去?!?p> 然而苗興智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話了,依舊站在那里瞪著大眼睛一臉茫然的看向自己的父親問道,“父親,您說的是什么活兒,我這沒活兒要去忙???”急的苗天人一個勁的沖他使著眼色。
“苗興智,你是不想活了嗎——”還處在一頭霧水的苗興智突然被身后自己表姐怒氣沖沖的聲音給叫住了,只見他剛一回頭,阿九拿著手中那明晃晃的彎刀就對著他砍了過來。
“啊——”伴隨著苗興智凄慘的叫聲,他被身后的苗九寨拿著刀追著滿屋跑,整個屋內被二人鬧得是雞犬不寧。一旁的兩位看了也是沒撤,只好低下頭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