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你找我的時候我一定不忙

　　他帶她驅(qū)車來到一座山腳下。

　　“是開上去還是11路？”楊明朗指了指山頂，問她意見。

　　閻景暢是想要跑著上去的，看表已經(jīng)臨近十一點(diǎn)，又擔(dān)心太晚會耽誤他的時間?！跋麓卧儆?1路?！?p>　　楊明朗點(diǎn)頭，加緊油門，“我記下了。”

　　她側(cè)頭打量駕駛座位上的男人，不懂他記下了什么?？⊥Φ膫?cè)臉因忽明忽暗的路燈而朦朧，今天的相遇是巧合還是有人想要遇見？

　　閻景暢胡亂的抓了把頭發(fā)，不想深究。

　　“怎么？”開車的人低聲詢問。

　　閻景暢想說，今天能遇見你很好。但卻只是轉(zhuǎn)頭看車窗外，“沒事，只是……想跟你道謝?！?p>　　對方一笑，“嗯，你的道謝方式永遠(yuǎn)只有一種。”

　　閻景暢不明所以，“什么？”

　　“請客吃飯，卻從沒真正實(shí)施過?！?p>　　閻景暢微窘，她只是覺得他應(yīng)該會忙于工作。吃飯這種事情，能吃出利益于他而言才更有意義。“我以為你會忙?！?p>　　“景暢，你找我的時候，我一定不忙，無論何時、何事?！?p>　　有些話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說了，無論對方是什么態(tài)度。

　　水泥路、白熾燈一路暢通無阻。到達(dá)頂峰居然還有一座漂亮的燈塔。五顏六色的吊燈閃爍著微弱的亮光，將人帶入一種如夢似幻的境地。

　　倆人果斷棄車爬塔，就在閻景暢以為自己快要放棄的時候，眼前的視線豁然開朗。頂端是個圓形的塔臺，中心位置是用鋼管架起的LED放射燈，光線一路射向遠(yuǎn)方。

　　臨近六月的天氣，夜晚的山風(fēng)刮在人身上像極了愛人的輕撫。遠(yuǎn)處的路燈像一條條長龍蜿蜒在無盡的黑夜里，路上的車水馬龍星星點(diǎn)點(diǎn)讓人眼花繚亂。

　　這是一副讓人見了便心生未來的畫面。

　　閻景暢太久沒有爬過、甚至看過山了。小時候她與山為伴，摘酸棗、打核桃…無所不能。她覺得山的美好不能言說。

　　所以有人教會了她用畫的方式記錄大山的巍峨雄壯。起初她覺得怎樣畫都不足以表現(xiàn)山的本質(zhì)，但那個人卻告訴她，心中有丘壑，眉眼作山河。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怦然心動，她想，她喜歡的人一定堅定如山，清澈如河。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一個人的時候不要輕易流淚?！睏蠲骼噬焓州p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他的聲音帶有一種魔力，讓人忘卻世間一切煩雜紛擾。

　　閻景暢哭的更甚，“我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

　　這次沒有遲疑，楊明朗整個人上來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抬手輕撫她因哭泣而顫抖的雙肩?！笆堑模悴皇且粋€人，有我在?！?p>　　如果可以，他愿與她就此相擁，站成永恒。

　　一年一度的六一兒童節(jié)如期而至，幼兒園對此早已駕輕就熟。歌曲、舞蹈、才藝展示各種看家本領(lǐng)拿出來，可以說根本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可得到一眾家長的充分認(rèn)可。

　　楊明朗受邀參觀節(jié)目那天，為避免擁堵他到的比預(yù)定的要提前。觀眾席上的家長寥寥無幾，舞臺上的小演員們倒是個個濃妝艷抹來回穿梭。

　　楊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異常激動，東張西望的在一群孩子中尋找自己的孫子。

　　楊明朗終于在一群神獸中尋到那個熟悉的倩影。依舊是那那個溫婉氣質(zhì)的她，和孩子們說笑打鬧全無那晚的精疲力竭。

　　那晚的山頂上他擁她入懷，她在他的胸膛上泣不成聲。楊明朗清晰地聽到她在最靠近他心臟的位置輕聲呢喃，“我沒有資格被愛，更沒有資格擁有幸福。”

　　那一刻，楊明朗沒有淚水，卻能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閻景暢感覺背后有人走來，回頭看到他，微笑著轉(zhuǎn)身，“你來早了?！?p>　　而他手插褲兜，微笑著，“所以才有機(jī)會看到你的…”指了指她的妝容。

　　對方想起了什么，忙在臉上胡亂擦了兩下，“孩子們胡鬧的?！?p>　　經(jīng)她這一擦，本就如花貓的臉更是錦上添花。楊明朗依舊笑的溫和，“別動”

　　他的手輕柔地拂過她微閉的眼瞼、臉頰、直至雙唇。閻景暢不能否認(rèn)這種幾近誘惑的肢體接觸令她顫栗，體內(nèi)沉睡已久的某種欲望被喚醒一般讓她不能抗拒。

　　“好了?！睂Ψ捷p聲提醒，狀似無意地退到了安全距離。

　　閻景暢咬了咬嘴唇，又向后退了一步，“呃…謝謝。”

　　“呀！景暢你在這啊，老太太找你?！苯O適時出現(xiàn)拉她遠(yuǎn)離了這令人稍顯尷尬局面。

　　一路上閻景暢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不知道自己是被下了什么蠱，那時居然沒有躲避他的碰觸?；蛟S…她的身體比她的心更誠實(shí)也說不定，總之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沒有阻止他這種幾近誘惑的行為。她不禁搖頭苦笑，閻景暢，你是有多需要男人？

　　打開園長辦公室卻發(fā)現(xiàn)老太太根本沒在，正想轉(zhuǎn)身離開卻不料被江小漁扯住了手臂，“老太太哪有空管你。我要不這么說，你剛才怎么收場？”

　　閻景暢微側(cè)過身，不驚不慌地看著對方，“謝謝。”

　　“沒了？”江小漁難以置信，“閻景暢，我好歹救你于危難之間，不解釋一下你倆的行為嗎？”

　　閻景暢笑著揉揉臉，“就你看到的，臉臟，他幫忙擦一下?！?p>　　“Waht？”江小漁聲音提高兩個度，“為什么是他擦？你怎么可能讓他擦?！?p>　　“讓你擦，可你不在。”閻景暢說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

　　聽著是有些道理的，“等等！你讓我捋一捋?！?p>　　閻景暢笑著離開，她自己都捋不清。希望她能幫忙捋清楚才好。

　　再回到會場時，閻景暢沒有看到他，心里稍松了口氣。家長們陸續(xù)到場，演出順利進(jìn)行。

　　透著黑色幕布的縫隙，閻景暢居然看到顧姨和鄰座的一位奶奶聊的火熱。顧姨今天本是不愿來的，閻景暢軟磨硬泡最后還是拿出殺手锏，說有楊西楠的演出才哄得她答應(yīng)。

　　早在還沒出正月，顧姨就提過要回老家。平日里建新哥和嫂子出車，拉個長途都要三五天才回家一趟。她實(shí)在不放心顧姨一個人在家。于是就各種理由搪塞，只要是老太太不走，她基本上百依百順。

　　顧姨性格偏靜，平日里就是在家看書寫字，養(yǎng)花逗貓，從來沒有任何老年人的活動。閻景暢擔(dān)心她太悶又會鬧著回老家，這不拉她來看小朋友們演出。就目前看效果還算不錯。

　　楊西楠的節(jié)目是詩朗誦。

　　音樂緩緩響起，臺上帥氣的小男孩抑揚(yáng)頓挫稚嫩的聲音張弛有力。

　　我希望，太陽變得越來越吉祥，給寒冷帶去溫暖，給黑暗送去光芒，讓小樹披上綠綠的新裝。

　　我希望，天上的星星越來越亮，人們住的房子各式各樣。全世界都不打仗，所有小孩子都能吃飽，還能穿上好看的衣裳。

　　我希望，空氣越來越好，再也沒有霧霾的困擾，出門不再需要口罩。處處都是清新的空氣和花香。

　　我希望，書包變得越來越輕，同學(xué)們都很友愛，還能天天受到老師的表揚(yáng)。

　　我希望，想玩就玩，想唱就唱。穿上帶彈簧的鞋子，在太陽底下奔跑。一步跨過大河，登上山頂。

　　我希望，爸爸牽著媽媽的手，身旁是我的妹妹，鳥兒在天上飛，蟲兒在船頭叫，我和妹妹蹦蹦跳跳。

　　我希望，我有千百個希望，我要坐上月亮小船，飛呀飛，去尋找我的希望！

　　臺下報以熱烈的掌聲，楊西楠果然不負(fù)眾望，閻景暢心悅誠服只能說虎父無犬子。

　　江小漁不知在哪整來的演講稿，真是委屈人家孩子，睜倆眼說瞎話。何來的妹妹與媽媽？

　　幕布落下，歡快的音樂聲響起。下一個節(jié)目已開始，楊西楠卻站在黑色幕布后一動不動。閻景暢招手示意他下臺，小男孩這才難過地走至她身旁。

　　“楊西楠，表現(xiàn)很棒??！怎么了？”閻景暢俯身安慰。

　　“我…只是希望…我媽媽活著?！?p>　　閻景暢莫名的心疼，她不知道該做什么能讓眼前淚流滿面的男孩好受些。沒有誰不需要媽媽，即使你擁有這世間萬物，母愛卻是唯一不可替代的存在。

　　多可笑，這世間總有那么一種東西，你沒有時，拼命想得到;一直都擁有時，又覺得無關(guān)緊要。

　　晚會勝利閉幕，園長慣例請客慶祝。閻景暢以陪顧姨回家為借口推脫了。江小漁笑的狡黠，“約會去?。俊?p>　　閻景暢笑而不語，偏不告訴你我要回家睡大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