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堯在房中輕輕撥弄著瑤箏,彈著姑母最喜歡的曲子,微風輕起,庭中落葉紛紛,思堯停住撫琴的手,“元昊,既然來了,何不露面呢?”
一襲黑底錦紋的袍子,頭戴玉冠,稚氣剛褪去的少年,臉上還帶著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深沉,“你可知道這曲子是我父親與母親的定情之曲!”
思堯繼續(xù)輕彈,“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元昊嘴角諷刺的上揚“你問我過得可好?”
“我和姑母過得很好...”
元昊舉起手中的劍對著撫琴的思堯“所以我來了,我要看看你們過得有多好?”
風愈來愈大,一身潔白的白伊娜站在庭中,眼底除了生人勿進的冷漠還有對思念的人的欣喜,元昊側過臉,曾經(jīng)那小小的白人兒已成長了很多!
思堯不理會眼前的劍端,繼續(xù)撥弄著琴弦,“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對你的母親做了什么?”
元昊收回劍,“沙場見!”說完走入庭中,少女撲向他懷中,元昊眼神糾結著,執(zhí)劍的手還是緩緩的撫上她柔順的銀絲。
思堯閉上眼,彈撥著這最后的一小段,他怎會不知,這曲“知晚”從初見到分離再到死別...
思堯在庭中折了幾朵最后盛開的薔薇,來到女皇的殿中,走到正在梳著發(fā)髻的姑母身邊,不經(jīng)姑母的同意,將花一朵朵的插入她發(fā)髻中,女皇笑顏漸開“思堯,你怎么還像小時候一樣,看來該給你指一門婚事了!”
“誰家的姑娘還能比得過姑母...”
侍女端著茶水進了屋,思堯起身接過,沒人看到他默默的在茶水里加入了什么,他命侍女們都退下,轉身奉茶,女皇笑著接過,一飲而盡,在片刻后,她意識模糊,“思堯!你?”
思堯接過倒下的女皇,在她身上拿了兵符。
此時屋外傳來“臣,長孫玉文參見女皇!”
思堯喊道“進!”
長孫玉文著急的推門而入,看到眼前的一幕,“世子?這!”
思堯抱起女皇放入床榻上,拿著兵符對長孫玉文說道“女皇身體不適,接下來一切事務由本世子代管!”
長孫玉文滿意的看著英姿勃發(fā)的少年,他眼中的士氣猶如當年的老城主,“世子,魔教大軍準備攻入煌城,我軍將士已速速召集,駐守城外!”
“那就有勞長孫大人與我前去會會這魔教...”
紅落四人本在城中尋龍,突然號角聲響起,一隊隊整齊的士兵往城門行去,城中百姓也惶恐不安,曄辰說道“看來,要開戰(zhàn)了!”
青城雙手環(huán)胸說道“嗯,咱們還是找個地觀戰(zhàn)去吧,看看一口火能焚一座城的赤龍能不能出現(xiàn)!”
朝陽躍出沙海時,白伊娜的銀絲染了微微的紅光,站在她身側的黑衣少年,目光望向那座城池,眼里凜然又決絕,他躍上戰(zhàn)馬,策馬急奔,身后的大軍隨著這位少年向煌城逼近,思堯站在城墻上,長騎將軍附在他耳畔稟報著消息,他神色濃重,點了點頭,長騎將軍領命退下,長孫玉文看著沙海中密密麻麻的大軍說道“世子,做好準備了嗎?”
思堯執(zhí)起劍,飛身落馬,“將士們,今魔教大軍攻我煌城,就讓我們抵死護城!殺...”
兩位昔日的少年終在沙場相見,兩人執(zhí)劍交鋒,兩道氣勁相交,黃沙猛烈的飛揚起來,在被黃沙模糊了的視線中,也許是默契,也許是情義,招招致命又能招招相避,白伊娜看到元昊被思堯糾纏著,舉起手上的銀弓,那一箭破空呼嘯而來,元昊看到了那一箭射向了思堯,手中的黑色長劍急速擲出,擋住了銀箭,卻也被折開的利箭刺傷肩膀,他吃痛的落馬,思堯及時下馬接住他“元昊,沒事吧!”
思堯憤怒的望著白伊娜,手中的劍也抬起,元昊捂著肩說道“別動她!”
白伊娜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兩人!
城門上的長孫玉文,看到烈日逐漸當空,放起了暗號,還在廝殺的煌城士兵突然撤退,在幾里外,煌城的長騎將軍在吩咐將士們堆積著黃沙,借著秋風制造狂沙旋渦,一切都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秋風卷起黃沙,湮沒了不善于在沙場上戰(zhàn)斗的魔教士兵的視線,思堯趁亂將元昊帶上馬,撤回煌城,弓箭手已就位,思堯舉起兵符,大喊“放!”
是的,他和元昊早就知道了魔教想要侵占煌城的陰謀,圣女白伊娜一直都是魔教藏在煌城中的棋子,他們兩兄弟制造了一切假意的恩怨,魔族利用元昊的不甘,答應助他奪城,隨后再除之而后快!
密密麻麻的箭羽射向在黃沙彌漫中的魔教大軍,元昊不顧自己的傷勢想去救回白伊娜,思堯攔住他,喊道“元昊,你忘了她是什么身份,她不會有事的,她是妖!”
白伊娜憤怒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等了他那么多年,她為他求長老出兵助他,原來他們一直算計著她,她仰頭大喊著,在的周身泛起白光,阻擋著利箭的侵襲,她母族的將士們在沙場上殘尸累累,一朵朵白色的曼珠沙華在尸身上盛開,她眼里燃起了猩紅的光,隨后她迅速消失掉!
思堯反應過來“糟了,姑母!”
在高處的紅奈和紅落吃驚的看著尸身上盛開的白色曼珠沙華,紅落在族譜上曾看到過白色曼珠沙華的記載,但是上面描述說白曼一族心存異心,不甘被紅曼一族管束,后被紅曼滅族,從此滅亡,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魔族。“奈奈,那是不是白色的曼珠沙華?”
紅奈身為紅曼的首領,也是第一次見到白曼的存在,她記得父君說過,白曼生性狡猾兇殘,連同類都相殘,不可與他們一同為魔。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她去哪了?”
曄辰與青城對視,他心里其實并不希望落落去接觸那位少女,青城猜測著說“應該是往皇宮里去了!”
思堯與元昊快馬趕回宮中,白伊娜已經(jīng)站在女皇的床榻邊,她憤怒的一擊,女皇被震醒,吐出了一口鮮血,白伊娜掐住了她的脖子,“你的兩個好兒子,把我騙得好慘!”
女皇并不害怕,即使被掐得快喘不過氣,“小娜...”
思堯和元昊推開房門,思堯緊張的喊道“白伊娜!你放開姑母...”
元昊捂著肩傷看著數(shù)年未見的母親和對他一往情深的少女,“小娜,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放開我母親,你要殺就殺了我!”
女皇看著元昊,思念的淚水溢出眼角,“昊兒?”
白伊娜含淚看著元昊“你騙了我,你設計陷害我,枉我對你一往情深,你讓我母族的那么多將士們戰(zhàn)死沙場,我要讓你知道失去心愛的人的滋味,我要讓你一輩子活在后悔中!”
元昊不顧一切的執(zhí)劍上前,白伊娜松開女皇,憤怒的凝起一股戾氣向他揮去,元昊躲閃不掉,重擊之后口吐鮮血,女皇大驚趕緊抱住元昊“昊兒,昊兒你怎么那么傻??!昊兒...”思堯舉劍向白伊娜揮去,白伊娜施法控制的劍柄,準備下一波攻擊,紅奈四人此時趕到殿中,紅奈立即施法將白伊娜抽倒在地,“你竟是白曼一族,說,你的族群在哪?”
思堯得救后趕緊扶住女皇,元昊止不住的吐出鮮血,青城見狀趕緊上前,施法護住他的心脈,但為時已晚,元昊躺在母親的懷里,吃力的說道“母親,昊兒終于回到您的身邊了,我知道我不是您的親生兒子,但是你一直保我護我,昊兒不能再為母親盡孝...”
女皇悲痛不已,“昊兒,是母親沒有照顧好你!”
思堯也止不住淚水“元昊,你別走,我們兄弟兩說好要一起守護煌城的,你怎么可以食言!”
元昊握住思堯的手“思堯,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好母親!”他緩緩的望向白伊娜“小娜,我對不起你...”
“昊兒!”在女皇悲痛欲絕的呼喚中,他的眼睛永遠的閉上了。
白伊娜倒地痛苦的流著淚呻吟著“你以為你們紅曼一族能在魔族呼風喚雨,還不是犧牲了我們白曼一族換來的!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元昊...”
紅奈收回困住白伊娜的法力,白伊娜抽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入自己的心中,紅落四人驚訝的看著她,鮮血漸漸的染紅了她純白的衣袍,她用最后的一口氣爬向元昊,“元昊哥哥,我來陪你了!”
女皇看著死去的白伊娜,痛苦的閉上雙眼,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孩子,紅落看到死去的白伊娜并沒有魂飛魄散,好奇的問起“奈奈,她為何沒有魂飛魄散?”
女皇此時開口道“她只是半妖,并不會魂飛魄散,我們的白曼一族被趕出魔族,還差點滅亡,最后的一脈只是個不純的半人半妖,到了我們這一輩,血脈早已與凡人融合,魔教只是白曼一族茍延殘喘的一個窩,掀不起什么大風大浪,兩位公主,白曼一族早已不是魔,望二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們!”
紅奈與紅落無奈的相視,紅落說道“奈奈,算了吧!”紅奈點頭,四人退出了殿中。
秋末的最后一片枯葉落下,宮里的熱鬧已不在,在這清冷蕭瑟的庭中,思堯將頭枕在女皇的腿上,女皇愛憐的撫摸著他的發(fā)絲,失去了好兄弟,現(xiàn)在就剩下他與姑母了,思堯將深藏于心的那份禁忌的秘密,在心里默默的說道“姑母,我愛你...”
直到夜色降臨。女皇端坐在書塌前,長孫玉文入殿,“臣參見女皇!”
女皇展顏“玉文,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戈雅!”
長孫玉文克制著情緒“君臣有別,臣不敢!”
“賜坐!本宮叫你來,是要下一道旨意,由長孫大人執(zhí)筆吧!”
“臣遵命!”
女皇緩緩起身說道“煌城公主戈雅,效曼斯女皇欺世子幼小奪權篡位...”
長孫思文驚住“戈雅,你在胡說什么?”
戈雅笑著示意他繼續(xù)落筆,“此舉有違先皇遺志,現(xiàn)愿自縊還煌城盛世,由先皇遺孫思堯繼承大統(tǒng)!”
長孫思文將筆拋下站起身“你在說什么,這絕對不可以...”
戈雅哽咽的說道“玉文,母親去世前,曾囑咐我,將煌城還給他們,我知道是你力排眾議保我登上這個皇位,念及思堯還小,我只能擔下來,可是只要我存在的一天,思堯就不能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元昊已死,下一步離國就會將思堯拿去做質(zhì)子,如果我死了,煌城就能由思堯來繼承,我們不必再受離國的威脅!”
長孫玉文雙手抓住她的雙肩“我不能讓你死,我不能,我一定能保你們一世!”
戈雅靠入他的懷中“謝謝你玉文,這整個煌城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收回那日我的話,謝謝你把昊兒教得那么好,可我心里已經(jīng)裝不下你了,下輩子,我再報答你,請你成全我吧!”
次日,女皇殿中傳來思堯痛苦的嘶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