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物是人非
羌人骨子里還是兇悍的。
自從讓他們修繕?biāo)詠恚刻於加斜﹦拥南ⅰ?p> 可是在寒冷、饑餓以及晉軍大棒的調(diào)教下,也算穩(wěn)定在可控范圍內(nèi)。
在羌人的“辛勤”的勞動下,關(guān)中的溝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改善著。
只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修繕的水利總是莫名其妙的繞過了一些世家的田地...
這讓不少關(guān)中世家急眼了。
玩歸玩,鬧歸鬧。
別拿田地開玩笑!
一塊下等田旁邊要是有一條灌槽,很可能一躍成為中等田乃至上田!
當(dāng)即,就有世家上書,表示希望朝廷爸爸修水利的時候往自己家這邊多移個幾里。
而劉義真完全沒有搭理這些人,直接讓鄭鮮之出面打發(fā),幾天下來,鄭鮮之愣是瘦了一圈。
看著鄭鮮之這幅模樣,劉義真也有些愧疚。
是時候去幫老鄭找個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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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皇宮。
某不知名的偏殿。
一道清瘦身影端正的坐在案幾邊,翻閱著手上的一卷竹簡。
“怎么不給先生點一方暖爐?”
劉義真看著那道身影,對派過來服侍的侍女有些不滿。
還沒等侍女開口,王買德率先解釋:“是我沒讓她點。”
劉義真揮揮手,讓侍女下去。
接著他便來到王買德對面盤腿坐下。
自始至終,王買德都在看書,沒有抬頭看劉義真一眼。
劉義真也不急,就這么靜靜看著他。
等王買德看完手中那卷竹簡,小心翼翼的綁好放在一旁,這才面無表情的和劉義真對視起來。
“先生很愛看書?”
“書中包羅萬象,妙趣橫生,天下豈有不愛讀書之人?”
“那倒也是?!?p> 雙方再次沉默。
“長安寒冷,先生為何不放置寫暖爐?!?p> “長安雖寒,卻寒不過塞北?!?p> 王買德活動了一下身上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爆響。
“況且吾早年戍守秦國邊疆,早就習(xí)慣了冬日的嚴(yán)寒,若是熱了反倒是不習(xí)慣。”
劉義真這才想起來。
別看王買德看著文弱,人家是正兒八經(jīng)的武將出身,只是被赫連勃勃擒了才出任文官。
“先生在長安這幾日過的可還自在?”
劉義真問起這話,卻讓王買德眼中首次出現(xiàn)了波動。
“不敢置信,宛若夢中?!?p> “嗯?”
王買德看向大殿外,從這里剛好能看到未央宮。
“吾曾在年少時入宮見過高祖文桓皇帝(后秦皇帝姚興)一回?!?p> “當(dāng)時的皇宮,守衛(wèi)森嚴(yán),莊重肅穆,富麗堂皇。”
“吾當(dāng)時心中只有敬畏,和文桓皇帝見面時更是目不敢視?!?p> 王買德臉上露出復(fù)雜的表情:“不成想。不過十余年,文桓皇帝已逝,后秦社稷已失。反倒是我,當(dāng)年的一個小卒,卻能堂而皇之的坐在這皇宮中,細(xì)細(xì)想來,真是可笑。”
劉義真恍然。
他也有這種感覺。
每每想到自己坐的床榻上可能放過劉邦、劉徹他們這些漢皇的屁股。
路過的磚石可能也承載過蕭何、韓信、霍去病這些文臣武將的身軀。
總是讓劉義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劉義真不自覺背起這首耳熟能詳?shù)拿~。
王買德聽見這詞,再次露出驚嘆的神情:“想不到將軍不但武略了得,文才也如此驚艷。”
劉義真擺擺手:“此乃大家之作,與我并無關(guān)系,只是有感而發(fā)?!?p> “原來如此?!?p> “不過此中瀟灑之意確實讓王某佩服,王某若有這般心胸,也不至如此。”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
劉義真捕捉到了里面的關(guān)鍵信息。
“先生是不想自身才華被埋沒,所以才在那日救下赫連勃勃?”
“不對?!?p> 劉義真自顧自的說著,順便把自己的話給反駁掉。
“先生應(yīng)該是因為赫連勃勃欣賞先生的才華,本著士為知己者死才愿意舍身救下赫連勃勃吧?”
王買德閉起眼睛,顯然是默認(rèn)了劉義真的說法。
以前在后秦出仕時,王買德所任官職不過是鎮(zhèn)北參軍這樣的中級武官。
而到了赫連勃勃的夏國,他卻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謀主,這身份地位的差距,實在太過懸殊。
劉義真自認(rèn)抓住了王買德的需求,馬上對著這點猛攻。
“赫連勃勃雖然對先生不薄,但畢竟是胡人,天性殘暴,非是明主?!?p> “更何況先生在統(tǒng)萬城,所理之地不過百里,所轄之民不過數(shù)萬,何不在關(guān)中這千里沃土之上展露拳腳?”
王買德睜開眼:“將軍所言并無差錯,但王某曾侍奉夷狄之君,將軍真就不在乎?”
“這...”
劉義真猶豫了。
他雖然沒有心理潔癖。
但王買德確實曾經(jīng)輔佐赫連勃勃干過不少對漢人不利的事情。
別的不說,這次入侵關(guān)中便是王買德的計策。
而這,便已經(jīng)讓數(shù)百晉軍將士喪命,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
王買德看出了劉義真的猶豫,反而釋然一笑。
“將軍請回吧,什么時候要殺我,王某的項上人頭任將軍拿去。”
王買德身為階下囚,反而是給劉義真下了逐客令。
劉義真沒有離開,而是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王買德。
“確實,間接死在你手上的漢人怕是不計其數(shù),我殺了你,你也絲毫不冤?!?p> “但是有時候死亡,只是你個人的終結(jié),卻無法帶來其他人的新生。”
“所以,你要贖罪?!?p> “為你曾經(jīng)的罪孽?!?p> 劉義真從寬大的袖子中取出一卷竹簡放在王買德案幾上。
“當(dāng)然,選擇權(quán)依舊在你。上面是你之前想要的“永不加賦”解釋,你若愿意,寫下一篇策論明日交予我,若不愿...”
“只能勞煩先生去灌槽一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