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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因愛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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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因愛而起 左丘程 18787 2021-03-29 20:50:33

  由于耽誤了時辰,云小裳被直接套上喜服扔進(jìn)了轎子里,這回,沒來得及往她身上塞毒藥。

  坐在喜轎里,云小裳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唯有頭部沉得很。她一把扯掉頭上的紅蓋頭,取下發(fā)上裝飾物,拿起一支金釵放在嘴里咬了咬,黃金的耶!

  云小裳納悶:去送死還搞得這么精致,這得白瞎多少錢。想著,就把金釵揣進(jìn)了懷里。

  外面,是城主夫人木青禾,即便歲數(shù)大了點,但仍舊不失風(fēng)華,一個絕世美女哭梨花帶雨。她趴在小窗邊上嗚嗚咽咽,“容容,不要想娘親啊,嗚嗚,在那里要好好的?!?p>  云小裳:不想不想,一點都不想。

  城主蕭清風(fēng)扶著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夫人,莫傷心了,這又不是生離死別,想見女兒了去見不就成了。”

  這可不就是生離死別嗎?只不過生的是你們,死的是別人,還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傻子,實乃欺人太甚。

  蕭清風(fēng)面色嚴(yán)肅,不茍言笑,光聽聲音就是那種不好惹的主,云小裳有幸看他一眼,完全長了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樣。

  書中,蕭清風(fēng)就是阻礙男女主在一起的“一道難以逾越的溝渠”。他人心狠手辣,更是野心勃勃,意欲吞并三城。但他有一個優(yōu)點,便是疼愛妻女。他對蕭容容寵愛有加,為了女兒的幸福,他最終放棄了自己那“不為外人所知”的欲望。

  一家人都是戲精,一個賽過一個,若是讓他們演一出戲,想不火都難。

  轎子悠悠上路了,哭泣聲音越來越遠(yuǎn)。云小裳耳邊一下子清凈不少,可是一整顆心都在懸著。

  這要是死了可怎么辦?

  此去詭影城,有些距離,這短暫的時間里,云小裳想盡了千萬種方法,比如水土不服,比如裝病,比如說拉肚子然后偷偷開溜,可沒有一個能實現(xiàn)的,城主一直盯的緊。云小裳對蕭清風(fēng)佩服的五體投地,姜果真是老的辣!

  到了詭影城邊界,那頭的人來接親,轎子停了一瞬又換了人抬起,走得十分緩慢。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周圍暗藏玄機(jī),或者說,真真危機(jī)四伏。

  轎子緩緩行進(jìn),突然,有人吆喝一聲:“天凌城的少城主來搶親了!”

  瞬間,風(fēng)聲鶴唳,拔刀聲此起彼伏。

  “快,保護(hù)城主!”

  喜轎落地,簾子被風(fēng)吹起,云小裳看到所有人都拿著刀并且邁著小步伐后退。

  完完全全的,敵方,我方,涇渭分明。

  知道是以什么為分界線嗎?

  是這頂大紅喜轎!

  天凌城城主洛川河看見詭影城人數(shù)不足自己一半,笑得褶子都出來了,“老夫今日便要破城,一洗多年恥辱。”

  洛川河同聞君邪之間的恩仇是與一個女子有關(guān),那時洛川河同聞君邪比武,結(jié)果輸?shù)靡凰浚郾牨牽粗膼鄣呐映闪寺劸暗钠拮?。他心里那叫一個恨啊,有苦難言。

  詭影城的隊伍中,一個黑袍男子從人群里走出來,面上波瀾不驚,聲音不緊不慢:“嗬,也知道自己是老夫,還挺有自知之明。”

  他瞅了眼對面黑壓壓的敵兵,“不過這以多欺少,仗著人多跟我較勁兒,若勝也不武?!?p>  “嗯?”洛川河眉頭一蹙,“聞君邪怎么沒來,派你個黃毛小兒過來。我今日要活捉了你,拿去換城?!?p>  聞笙冷冷一笑:“還是別高興的太早了?!?p>  話落,聞笙擊掌,他身后漸漸涌出一大批人,皆拿著盾牌和弓箭。為首的將領(lǐng)跳下馬,“少城主,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隨時待命?!?p>  聞笙回頭看看,輕輕蹙眉,揚聲道:“阿三,你帶了這么多人過來,將他們嚇跑了可怎么辦?”

  洛川河同蕭清風(fēng)皆是臉色一變。

  “這……”

  “蕭城主放心,他個黃毛小兒能耐住我倆?”

  這邊,聞笙和阿三相視一笑:真是大言不慚。

  “老匹夫,”聞笙冷冷啐一口,“都怪我爹平時太忍讓你們,一個個給臉不要臉?!?p>  說著,聞笙一抬手:“阿三,放箭!”

  “等等,”阿三瞥見了那頂十分扎眼的轎子,“少城主,轎子里有人?!?p>  “你說,蕭老頭會把她的寶貝女兒送過來嗎?再則,蕭老頭的帶來的人,與我們有何干系?!辈蝗莅ⅰ酢鯌?yīng),聞笙冷聲道:“放箭!”

  轎子里的云小裳聽見這道凜冽的聲音后,瞬間沒了脾氣,渾身顫抖起來。

  媽呀,還真放?

  旁人想讓她被亂刀砍死,可聞笙是想讓她萬箭穿心吶!

  “聞笙,聞時卿,你個大變態(tài)!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p>  云小裳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指揮放箭的聞笙似乎聽到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他對聞時卿這三個字已經(jīng)久違多年了。

  細(xì)密的羽箭颼颼飛來,那十分頂扎眼卻又十分不起眼的喜轎突然間側(cè)翻了。

  云小裳用力撞倒喜轎后,趕緊躺平,后背緊貼在轎壁上。她此刻恨不得鉆進(jìn)泥土里,與蚯蚓同行,并且道一聲:“蚯蚓大哥,帶我離開這是非之地吧?!?p>  箭飛速而來,很快將馬車扎成了刺猬,蕭清風(fēng)和洛川河慌忙指揮士兵以盾牌抵擋。

  兩個城主連連后退,蕭清風(fēng)鷹眼一瞥,瞥見了寶貝女兒蕭容容,疾步將女兒護(hù)在跟前,語調(diào)帶著責(zé)怪:“容容,你怎么過來了?”

  “我來幫助爹爹,”一向嬌生慣養(yǎng)的蕭容容,此刻眉眼盡顯英氣,倒和蕭清風(fēng)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眼神恨不得將人碎尸萬段,“詭影城主可真陰險,還來這一套?!?p>  “子軒哥哥呢?”蕭容容四處瞅瞅,正好與一白衣男子對視,那男子發(fā)上束著冠玉,臉面白凈,嘴角溫柔含笑。蕭容容激動道:“子軒哥哥要小心?!?p>  洛子軒“嗯”一聲,“阿容也要小心?!?p>  瞧瞧,如此緊迫的時間,兩人還在眉來眼去,洛川河見此嘴角一揚,“蕭城主,此戰(zhàn)大勝后,我們兩家將親事辦了如何?”

  呵呵,我看未必誰勝誰輸吧?蕭清風(fēng)面上陪笑:“是啊,挑選個良辰吉日,咱們?nèi)萑菡媸桥蟛恢辛袅??!?p>  兩個年輕人聽后,滿臉羞澀。

  這邊,聞笙納悶了:“這兩個老頭知道帶盾牌,為何不帶箭過來?”

  阿三觀察著敵軍的情況,隨口一說:“省錢?”

  “那不行,可不能便宜了他們。”聞笙揮了手,“停止放箭!”

  阿三懵了:“少城主……”

  他還未把話說完,聞笙便拿著劍沖過去,阿三趕緊跟上,邊跑邊指揮:“大家沖啊,保護(hù)少城主!”

  蕭清風(fēng)和洛川河見到對面停止放劍,兩個人瞬間精神抖擻。

  “今天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兩隊士兵“啊啊啊”的打在了一塊。

  轎內(nèi),云小裳心跳如鼓,方才真是刺激又驚險,數(shù)支羽箭“咻咻”穿過轎身,在她上方的空間里“駐了家”。她現(xiàn)在被禁錮在狹小的底部,動彈不得,除非平行移動。

  外面目前廝殺聲一片,響徹云霄。她有逃跑的心,也沒那個膽?。?p>  得虧自己心臟扛壓能力強(qiáng),她當(dāng)成是面對面經(jīng)歷了一場槍林彈雨,看了一場3D電影。

  要不然,她今日不是被亂刀砍死,也不是被萬箭穿心,而是被光榮的嚇?biāo)馈?p>  “嘭,”轎身突然一抖,似有人蹦到了轎壁上,接著,再次一抖,似又有人蹦了上去,隨后兩把劍“瓷棱瓷棱”碰到一起,一片肅殺聲響起。

  大哥,咱別玩轎子行嗎?去地上打不好嗎?

  喜轎搖搖欲墜,云小裳也跟著晃來晃去,她真的很害怕,上方哪支沒扎穩(wěn)的箭,一個不小心落下來插在自己身上,或者掉下來一個人,把自己踩死。

  那這樣是不是屬于意外身亡?

  她今天真的可以意外死很多次了。

  “咔嚓”一聲,像是什么斷裂了,轎身朝一側(cè)傾斜,“咚”一聲,又落回地上……

  云小裳的腦袋已經(jīng)暈暈乎乎了,像是睡在嬰兒搖籃里。大哥們,地上打架它不香嗎?非要跑到喜轎上鬧騰?云小裳的心里發(fā)出了劇烈的吶喊:愿頭頂?shù)膬晌淮蟾缃袢铡獌蓴【銈?p>  蕭清風(fēng)和洛川河連連攻擊聞笙,劃破了聞笙手臂,蕭清風(fēng)露出得意的笑容,執(zhí)起長劍就刺,聞笙一躲,發(fā)上的銀色束帶被挑掉,青絲散落。

  不遠(yuǎn)處的阿三見此,對著蕭容容身上猛捅一刀,連忙奔過去與聞笙會合。

  “阿容,”洛子軒驚呼一聲,火急火燎趕到蕭容容身邊,“你怎么樣了?”

  蕭容容吐出一口血,“子軒哥哥,我沒事。”

  蕭清風(fēng)神色一凜,慌忙過去檢查女兒傷勢,見無大恙,才松下一口氣。

  聞笙遞給阿三一個“干得不錯的眼神”,忽見蕭容容被人扶著站了起來,神情很不悅,冷著臉,聲音低沉:“阿三,你怎么沒將她捅死?”

  阿三無奈:“這還不是擔(dān)心你嗎?”

  在轎子里暈乎乎的云小裳突然眼睛一睜,方才那聲“阿容”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但是聞笙這句“阿三,你怎么沒將她捅死?”是什么情況?

  今天不應(yīng)該是聞笙和蕭容容一見鐘情的日子嗎?怎么男主沒有替女主擋劍,反而盼望女主被捅死?

  難道劇情偏軌了?

  蕭清風(fēng)一心撲在女兒身上,洛子軒也緊緊握住蕭容容的手,現(xiàn)在,只剩下洛川河同聞笙、阿三對打。

  幾個回合下來,洛川河累的不行,汗珠直落,氣喘吁吁,只覺力不從心。

  聞笙譏笑:“洛老頭你不行了,還是回家養(yǎng)老去吧?!?p>  聽到自己阿爹被嘲笑,洛子軒奔過來,“爹,你沒事吧?”

  洛川河老臉一橫,“知道你爹有事還不過來支援?”

  洛子軒哼哼唧唧半天,說不出話來。

  如今戰(zhàn)局可分,洛川河同蕭清風(fēng)兵力損失慘重,原本還是黑壓壓的一片,現(xiàn)在寥寥無幾。眼見出師不利,兩個城主互相使了個臉色,退兵!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看著遠(yuǎn)處落荒而逃的人,聞笙嘴角一掀,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聽到勝利的歡呼聲后,云小裳終于安下心來,她成功的活下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云小裳靜靜等了一會,待外面一陣腳步聲遠(yuǎn)去,她才緩緩平移起來。

  頭即將伸出去時,有人掀開了破碎的簾子,來人背對著光,看不清楚臉,但直覺模樣俊俏。

  一道帶著戲謔的聲音響起:“爹給我選的夫人真是特別?”

  男子面若冠玉,眉若刀裁,眼睛深邃迷人,唇波微漾,風(fēng)一吹,墨發(fā)迎風(fēng)飛揚,卻顯得張牙舞爪,尤其此刻臉上還沾有血污,更加像個嗜血的魔鬼……

  掀簾子動作一直持續(xù)著,云小裳在他的注視下,軟體蟲似的一點一點地蠕動,終于將整個身子移出來。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伸過來,云小裳眨巴著眼,愣了片刻,余光忽然瞥見一把寒光逼人的長劍,即刻將手搭過去。

  橫尸遍地,云小裳被他牽著踩著尸體一步步往前走,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人是不是變態(tài)??!

  書里的聞笙因為年少時母親的離開,他變得寡言少語,和誰都不甚親近,包括他父親聞君邪。但是依舊不乏溫潤如玉。

  可是,如今一見,怎地這般嚇人呢?

  她不會是看了盜版小說吧!

  聞笙牽著云小裳走到阿三身邊,隨即松開手,招手讓人牽匹馬過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將牽過云小裳的那只手放在阿三身上抹了抹,才收回去。

  阿三一臉無奈,由著聞笙擦抹在自己身上。

  眼尖的云小裳還是發(fā)現(xiàn)了。她不可思議的仰頭看向聞笙,只能看到他高貴的側(cè)臉。

  她居然被嫌棄了?被書里的人給嫌棄了?這個男主還有潔癖?可是書里從頭到尾,只字未提,還在最后說他“清風(fēng)明月,溫潤如玉”,特么的,如今簡直判若兩人。

  太悲催了,下次看書一定要擦亮眼睛,可不能碰到盜版小說了。

  一匹馬被牽在云小裳跟前,聞笙命令:“坐上去。”

  看著面前圓眼滴流滴流轉(zhuǎn)的棗紅色戰(zhàn)馬,云小裳不知所措,猶豫不決,但見身側(cè)那人不知何時束好發(fā),臉也沒了血污,她小心翼翼道:“少城主,我想回家,”可以嗎?

  聞笙薄唇抿著,有些不耐煩,抬步利落跨上馬背,伸出一只手揪起云小裳的衣服,將她提到跟前坐著。

  云小裳一時間暈頭轉(zhuǎn)向,緩過神,發(fā)現(xiàn)身后是聞笙時,她一顆心倏地懸起來,脊背僵直,支支吾吾道:“少,少城主,我,我暈馬。我下去走行嗎?”

  “暈馬?”身后的人輕笑一聲,“過了今日,你就不會暈了?!?p>  啥?云小裳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聽到一聲:“駕!”

  聞笙開始策馬奔騰,云小裳嚇得朝后一仰,小心貼近身后的人,只覺他毫不猶豫的挪開,恍然間加快了馬速。

  “啊——”云小裳尖叫出聲,心臟快要炸裂。身后景物不斷倒退,她嚇得捂住了眼,絲毫不敢亂動。

  一紅一黑,飛馳而過,衣訣翻飛,畫面看起來還挺美。

  詭影城內(nèi),一匹棗紅色戰(zhàn)馬以中速奔跑,馬背上的云小裳頭發(fā)凌亂,糊得滿臉都是。在人多的地方,聞笙降下馬速,開始以一種漫步方式行進(jìn),他伸手將云小裳臉上的頭發(fā)拂開,露出她一張由于驚嚇過度而慘白的臉。

  路兩旁的百姓看見少城主面前坐著一個姑娘,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唉?少城主面前的姑娘,怎么不像蕭城主之女?。俊?p>  “甭管是誰,咱少城主喜歡不就得了?!?p>  “你們看,少城主多體貼呀,天氣炎熱,怕姑娘曬到,特地騎了戰(zhàn)馬過來?!?p>  體貼個p呀!見過這么折騰人的嗎?云小裳簡直快被顛死了,她現(xiàn)在不僅身子顫抖,還餓的前胸貼后背,喉嚨發(fā)癢,呼吸不暢,她感覺自己快氣若游絲了。

  聞笙,聞時卿,你個變態(tài)。我云小裳跟你沒完!

  到地點時,阿三早已經(jīng)回來了,他看著而來的聞笙,問道:“少城主,你這是干什么去了?都等你半天了?!?p>  聞笙勾唇一笑,翻身下馬,馬背上的云小裳搖搖欲墜,幾個藍(lán)衣婢女趕忙上前托住了她。

  云小裳身形不穩(wěn),由婢女?dāng)v扶著,她才沒一頭栽到地上。當(dāng)視線清析后,云小裳看見站在一旁的阿三,她腦子瞬間清醒了!

  原來聞笙這個大變態(tài)是在帶她游城,怪不得呢,城主府怎么可能會這么遠(yuǎn)。

  也是在這一瞬間,不再有人開口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阿三抬眼看向別處,眾婢女臉上羞羞答答的,都垂著頭。

  一直淡定自若的聞笙瞧見云小裳眼底的恨意,對她一笑,眼神意味深長,吩咐道:“把她帶下去洗干凈,送到我房里?!?p>  云小裳:“……”

  云小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脫掉衣服,如何被放到池子里,她渾身疲憊,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婢女?dāng)[布。她在水池里小憩了片刻,又不小心喝了幾口池水。

  一個年紀(jì)大的老婆子在給她洗頭發(fā),邊洗邊念叨著:“姑娘以后啊,要學(xué)學(xué)這里的規(guī)矩,我們城主為人和善,只要不碰到他的逆鱗,也就是別在他面前提到關(guān)于城主夫人的事,他不會對你有偏見……”

  “還有少城主,他年輕氣盛,難免會把持不住,可你個姑娘家需得注意點……”

  云小裳沒在意她說的是什么,只是她說一句,她“嗯”一聲,“嗯”到最后,發(fā)現(xiàn)越來越不對了,什么叫年輕氣盛,什么叫她一個姑娘家得注意點?

  想到方才阿三和眾婢女的反應(yīng),云小裳恍然大悟。

  簡直是羞死人了,她此刻真想一頭扎進(jìn)水里,更想拿把刀宰了聞笙。

  沐完浴更好衣后,婢女給云小裳梳理頭發(fā),戴上珠釵,抹上胭脂水粉。銅鏡里的人煥然一新,珠釵的光澤更是將她潤色的無可挑剔。一雙美眸像含了盈盈秋水,脈脈含情。略顯疲態(tài)的神情更是惹人憐愛。婢女竊竊私語,膽大的直接說出聲:“姑娘可真好看?!?p>  好看?云小裳只能呵呵呵了,沒被整死就不錯了,還有心情看自己美不美?

  最后,婢女扶著云小裳,帶她進(jìn)了一間房里,便掩門退下了。

  房間里很安靜,撲面而來一股冷氣,到處充斥著淡淡的幽香,云小裳嗅了嗅,只覺這味道有點熟悉。

  光線略有些暗,遠(yuǎn)處放著一張床,輕薄的帷幔垂落在地,里面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云小裳此時懨懨的,她捂住肚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忽見一檀木圓桌上擺放著幾盤糕點和水果。她眼睛倏地一亮,邁開步子到跑桌旁坐下,毫不客氣的吃起來。

  她大塊朵頤,吃下東西后,整個人像是恢復(fù)了元氣,精力充沛。

  對了,聞笙讓她過來干啥?是不是……輕?。坎豢赡?,他有潔癖。那是……殺人滅口?也不可能,要殺早殺了。

  云小裳思索出聲:“聞變態(tài)是讓我來干什么呢?”

  “聞,變態(tài)?”

  背后響起一道冰涼的聲音。

  云小裳被嚇得一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耳邊魔鬼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撲通撲通”,她心怦怦直跳,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聞笙走到桌旁坐下,抬眼掃向桌面,看到那空空如也的食盤,瞇了瞇眼。

  云小裳趕忙解釋:“不好意思,來的急,忘了吃東西?!?p>  視線從桌面移開,聞笙一只手支在桌上,抬起幽深的眸子看她,“把頭轉(zhuǎn)過來?!?p>  他神色慵懶,有水珠順著額角滾落,眼眸深不見底。

  啥?看她?

  云小轉(zhuǎn)頭,方才吃的急,她嘴角處沾了糕點碎屑。見此,聞笙眉心蹙了蹙,似很嫌棄與不耐。云小裳順著他看過來的目光擦了擦嘴角,有點慫了:“那個,其實我剛才是在夸你。你信不?”

  “你說呢?”聞笙一笑:“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夸過?!彼种敢淮顩]一搭地扣擊桌面,正聲道:“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你和蕭老頭是什么關(guān)系?”

  三連問,這是要查戶口嗎?云小裳清清嗓子,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我叫云小裳,我來自遠(yuǎn)方,我不認(rèn)識蕭清風(fēng),我是被人打暈綁來送死的?!?p>  聞笙眼里有了些探究,“蕭清風(fēng)?你不認(rèn)識?你怎知他全名?”

  云小裳心里咯噔一下,“我聽到的!還有什么蕭老頭,老匹夫,不都是從您嘴里說出來的嗎?”不光是蕭清風(fēng),我連你爹都認(rèn)識,說出來嚇?biāo)滥恪?p>  聞笙:“……”

  “不止這些,”云小裳一直好奇聞笙為什么希望蕭容容被砍死,遂問:“我還聽到您說,'怎么不砍死蕭容容'呢?”

  聞笙輕輕抬眼看他:“和你有關(guān)系嗎?”

  “沒,我就想知道你為什么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你忍心看著一個姑娘家被亂刀砍死?被萬箭穿心?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為什么會心痛?”聞笙的眸光冷了,“你的問題太多了。”

  云小裳趕緊閉嘴。

  “云小裳,”聞笙念一遍她的名字,抬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人和名字一樣特別?!彼鹕?,居高臨下看她,傾身過去,“你怎知我不會憐香惜玉?”

  云小裳被看的發(fā)毛,“少,少城主,我沒錢沒房沒車,沒顏沒權(quán)沒智商。不如,您放我離開這里吧?”

  聞笙收回前傾的身子,坐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云小裳開始了她的表演,“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斷然不會威脅到你,你若是依然覺得我對你,對你們有什么企圖,你大可揮揮手讓人將我?guī)щx詭影城不就得了?”

  “或者,”云小裳嘿嘿一笑,“能在詭影城里替我找個地方落腳,那便再好不過了。畢竟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舉目無親,您家大業(yè)大,一點小錢不算什么,應(yīng)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聞笙:“怎么,你剛才還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這會兒就……”

  云小裳打斷他:“剛才我是糊涂了,說錯話了?!?p>  聞笙語氣不咸不淡:“你若是走了,那我豈不是虧大了?!?p>  云小裳:“敢情我苦口婆心說了半天,最后說了個寂寞?”

  聞笙抬眸看她,“敢情我大費周章,如此興師動眾,到最后娶了個寂寞?我那損失的上千兵力如何算?詭影城的顏面往哪擱?到最后人財兩空,我圖什么?”

  云小裳:“……”這嘴怕不是開了光?我還怎么離開?

  “叩叩”響起敲門聲,門外有人道:“少城主,城主回來了。”

  聞笙對著外面應(yīng)一聲,又轉(zhuǎn)回身靠近云小裳,語氣中帶著威脅,“你最好不要亂跑?!?p>  云小裳突然有種被囚禁的感覺,直到那抹墨色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她才松下一口氣。

  木門吱呀一聲,隨后進(jìn)來幾個婢女,“姑娘,該走了,少城主不喜歡生人待在他房間里。”

  云小裳嘁一聲,然后大搖大擺的走出門。就算聞變態(tài)讓她留在這里,她還不愿意呢。

  日漸西沉,紅霞落了滿天。

  云小裳找了個由頭,在城主府內(nèi)逛了一圈。

  府內(nèi)守衛(wèi)森嚴(yán),幾乎每隔一處,便有人看守。更可惡的是,她現(xiàn)在身后還跟著幾位婢女,眼睛一刻不離的盯緊她。

  云小裳很是無奈,抬手揉揉額頭,只好無奈作罷?;亓朔块g,直接倒頭睡下了。

  翌日,她醒來,聽見門外幾個婢女嘰嘰喳喳的議論紛紛。

  “這姑娘還沒醒嗎?”

  “沒呢。唉,真是可憐,昨日才剛到這里,今日蕭城主的女兒就來了。”

  “對啊,我還聽別人說,城主說了,少城主的夫人只能是蕭容容?!?p>  “你說,這可怎么辦?”

  外面一陣傳來唏噓。

  聽見她們說到蕭容容,云小裳一個激靈坐起來,趕忙打開門,急切問道:“你們剛才說什么?蕭容容來了?”

  婢女們有些懵,愣愣看著她,其中一個吞吞吐吐道:“蕭小姐今日,今日來了?!?p>  太好了!云小裳無比興奮,既然蕭容容來了,那不就意味著自己可以離開了嗎?

  聞城主也太給力了吧。明明昨日才結(jié)束一場戰(zhàn)斗,今日就將對方的女兒給請過來了?天哪,這是多年神通廣大,那個蕭清風(fēng)怎么會愿意的?

  婢女們見云小裳笑容滿面,面面相覷。

  足足等了幾個時辰,仍不見有人過來知會一聲,云小裳急了,決定自個兒去探探情況。

  城主府內(nèi)綠樹成蔭,荷花滿池。云小裳穿過游廊,便見遠(yuǎn)處的湖心亭里有幾個人影。她悄悄靠近,躲在一棵綠樹下觀望。

  聞笙和蕭容容相對而坐,他身后是阿三。蕭容容身后是一個手持長劍的白衣男子,他衣決飄飄,看起來氣質(zhì)絕佳。

  云小裳正在猜測此人為何許人也,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轉(zhuǎn)頭就見身后站著一個穿白衣的人,他輕搖羽扇,一雙桃花微微上挑,“姑娘這是在做什么?”

  “偷看啊,這不很明顯嗎?”云小瞇了瞇眼,“你是?”

  “在下蕭荇?!笔治沼鹕任⑽⑹┒Y。

  “蕭荇?你是蕭荇?”云小裳激動的綻放笑容,目光灼灼。

  書中的蕭荇是隨聞笙母親從天凌城到的詭影城,長聞笙幾歲。他是書中一個搞笑人物,云小裳每回看到他出場時都笑得合不攏嘴。尤其是在男女主遇到矛盾時,他總會出面解決,讓男女主重歸于好。

  所以,云小裳見到蕭荇這個大活人出現(xiàn)在眼前時,難免有所驚訝和好奇。

  蕭荇被云小裳灼熱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將云小裳打量一遍,確定不認(rèn)識后,試探道:“姑娘認(rèn)識在下?”

  “豈止認(rèn)識呀?”云小裳一副很熟絡(luò)的樣子,“我還知道你有個綽號叫不行哥,對不對?”

  蕭荇在聞笙小時候,經(jīng)常管束他,時不時地說“不行”,久而久之,聞笙聽得耳朵都長繭了,于是喊他“不行哥”。

  蕭荇沒否認(rèn),一張臉即刻冷了下來,揚眉問道:“姑娘是何許人也?”

  “我叫云小裳?!?p>  蕭荇眉頭跳了跳,再次將云小裳打量一番,摸著光滑的下巴,笑道:“原來你就是云小裳啊?小花生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夫人?”

  云小裳不高興了,反駁蕭荇:“什么叫死人堆里撿回來的?”話鋒一轉(zhuǎn),“小花生是誰?”聞笙嗎?

  她像是知道了一個驚天大秘密,趕忙追著問:“為什么叫聞笙小花生?他長的像花生嗎?”

  蕭荇白了他一眼。

  云小裳搖著他的胳膊,一雙杏眼里充滿了好奇,“你跟我說說唄?”

  蕭荇用扇子拂開她的手,想著既然聞笙都將他叫“不行哥”的事給捅了出來,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理理思緒道:“其實啊,小花生小時候很愛哭鼻子……”

  涼亭內(nèi),聞笙和蕭容容相對無言。

  蕭容容看起來有些憔悴,一張臉毫無血色,唇色泛白。她拿起杯盞抿了口茶,語氣中帶著無奈,“若不是聞城主連夜派人通知我爹,我今日便不會坐在這里。”

  聞笙禮貌笑著,悠悠道:“若不是我爹今日強(qiáng)求我過來,我現(xiàn)在正摟著我的夫人休息?!?p>  話落,蕭容容臉更白了,捏緊拳頭,氣得說不出話來。身后的洛子軒抬眼怒視聞笙,長劍即將出鞘。

  蕭容容揚起慘白的臉,虛弱地對著洛子軒搖頭。見此,洛子軒才收回了劍。

  遠(yuǎn)處的綠樹下傳來陣陣笑聲。

  云小裳正聽得津津有味,忽然瞥見遠(yuǎn)處涼亭里的人全都起身,望著他們這個方向,其中有人在向她和蕭荇招手。

  云小裳懵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蕭荇聳聳肩,臉上掛著無奈,指責(zé)似的看向云小裳,一副都怪你的樣子。他抬步就要走過去,忽然看見云小裳就要逃跑,便順手拉住她一同走過去。

  到?jīng)鐾?nèi),云小裳低頭躲在蕭荇身后,頭都不敢抬一下。事實上,她不想看到蕭容容,這番生離死別,劫后重生,真是讓人“沒齒難忘”。

  她就這樣低著頭,忽然被人抓住手臂,隨后跌落入一個懷抱,淡淡幽香吸入鼻間,她仰頭,對上一張溫柔似水的面龐。

  聞笙眉眼柔和,低首看她,臉上的孤傲早已消失不見,此時更顯溫潤,像日落時天邊的霞光,溫順美好。

  察覺到聞笙懷里的人是云小裳后,蕭容容難以置信,一雙美眸滿陡然睜大,“云裳?是你嗎?你不是死了嗎?”

  聞笙抬眸,冷冷睨了蕭容容一眼,露出一個不失禮節(jié)的微笑,“勞煩蕭姑娘說話不要這么口無遮攔,以免失了禮數(shù),讓我覺得你很無禮?!?p>  他看看懷里的人,語氣溫柔,“我夫人現(xiàn)在好著呢?!?p>  “你,”蕭容容沉住氣,忽又呵呵一笑,“聞公子有所不知,你所謂的夫人其實是我們府上的一個丫鬟,叫云裳?!?p>  你堂堂聞少城主居然娶了一個丫鬟當(dāng)夫人,真是可笑至極!

  聞笙低首看了眼懷里的人,挑眉問道:“你是云裳?”

  云小裳搖頭,一口咬定,“不是?!?p>  她可不能承認(rèn)了,若是聞變態(tài)一氣之下,將她扔回風(fēng)月城,那就慘咯。

  “好你個云裳,”蕭容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抬首手指向云小裳,“原來你是想踩著我,攀上枝頭變鳳凰?這才幾天,便翻臉不認(rèn)人了?”

  云小裳眸光聚集在蕭容容身上,與她對視。

  呵呵,攀上枝頭?踩著她上位?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她自個怎么不去那喜轎里面待著?看看能不能變成鳳凰?

  “我聞笙這棵枝頭就讓她攀,怎么了?”

  這個“她”被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云小裳仰頭,看見聞笙有些繃緊的下巴。

  他這話一出,蕭容容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一時間無話,手指不停的顫抖。

  他聞笙寧愿喜歡一個丫鬟,也瞧不上她堂堂風(fēng)月城城主之女?

  云小裳忽然覺得大事不妙,這聞笙若是和蕭容容吵起來了,她不就離不開了?

  她轉(zhuǎn)頭,努力向蕭荇使眼色,可那廝竟然滿不在乎,悠閑的搖著扇子,儼然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并且看好戲的模樣。

  蕭容容咬牙切齒,壓制心里的怨恨,忿忿道:“我今日會同聞城主說明一切,往后再不踏入詭影城一步?!?p>  作勢就要離開。

  “等等,”聞笙道,“蕭姑娘說話要算數(shù)?!?p>  “你——”蕭容容攥緊拳頭,下一秒似乎就要倒地,洛子軒伸手扶住她,心疼喚道:“阿容,”

  他盯著聞笙,目光駭人,高聲道:“欺人太甚!”說罷,扶著蕭容容憤憤離去。

  看著遠(yuǎn)去的兩人,云小裳弱弱問道:“蕭姑娘身后的人是誰?”

  蕭荇道:“天凌城少城主洛子軒?!?p>  “洛子軒?”他就是洛子軒?云小裳覺得不可思議,很難將方才這個風(fēng)度翩翩之人與日后的大反派聯(lián)系到一塊。

  聞笙低首看她,“你認(rèn)識?”

  云小裳搖頭,“不認(rèn)識,就是覺得長的還不錯?!?p>  聞笙望她一眼,旋即將她推開,撣撣衣服。

  云小裳:“……”

  蕭荇搖著羽扇,滿面擔(dān)憂的看向聞笙,語氣中卻是打趣幾分:“小花生,你將蕭姑娘氣走了,城主怪罪下來可怎么辦喲?”

  聞笙顯然毫不在意,懶懶道:“能怎么辦?!?p>  忽而皺眉看向蕭荇,“對了,你能不能別叫我小花生?”

  蕭荇拿扇子拍了拍聞笙,桃花眼上挑,揶揄道:“喲,少夫人在這里,害羞了?”

  聞笙瞥了眼云小裳,然后邁步離開。

  此時的云小裳有點摸不著頭腦,抓住蕭荇的衣袖,埋怨道:“不行哥,你方才怎么不勸勸他們?還說了一大堆風(fēng)涼話?”

  蕭荇拂開她的手,順平衣服的褶皺,道:“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我蕭荇會去做嗎?”

  蕭荇搖搖羽扇,“不可能!”

  云小裳:“……”怎么蕭荇也變了?

  聞笙氣走蕭容容,反而云小裳攤上事了。

  原因是,準(zhǔn)備離去的蕭容容,又折回來了。

  議廳里,聞城主坐于主位之上,面色有些沉。

  旁側(cè)是蕭容容和洛子軒。

  四周極其安靜,靜的幾人的呼吸聲彼此間清晰可聞。

  聞君邪平靜開口,“所以,蕭姑娘是說笙兒帶回來的那位姑娘是你府上的丫鬟?”

  聞君邪的語氣透不出來異樣情緒,但他本身極具威嚴(yán),加之又靜了一瞬,讓蕭容容微微愣怔,“是,是晚輩府里的丫鬟。”

  大家對于這樣一場鬧劇本就心知肚明,所以她也不害怕聞城主會怪罪下來,蕭容容很會拿捏情緒,軟著聲音看臉色行事:“晚輩與她已相伴多年,想將她帶回風(fēng)月城。”

  聞城主雖表面波瀾不驚,但內(nèi)心是極具反感,眸色沉沉,側(cè)頭對身旁鐘管家吩咐:“將那姑娘帶過來?!?p>  云小裳被帶過來時,就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氣氛異常冷寂。

  她一眼就瞧見了主位上的聞城主,彎唇對他柔柔一拜:“聞城主好?!?p>  她抬眼打量著主位上的聞城主,書中說他是外表嚴(yán)肅,但內(nèi)心和善之人,現(xiàn)在看來也是如此。如若不然,那蕭容容等人便不會安然無恙的坐在這兒了。

  試問還會有誰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帶了情郎過來,也是個人才!

  見云小裳毫不拘謹(jǐn),也無半分膽怯,聞城主不由好奇,問道:“你可是蕭姑娘府上的丫鬟,云裳?”

  云小裳搖頭,“不是,我不認(rèn)識蕭姑娘。”

  她看向一側(cè)端坐的蕭容容,語氣平淡:“蕭姑娘,我可不認(rèn)識你,你別亂攀親戚呀?”

  “我也就方才對你眼熟了幾分?!?p>  蕭容容有些詫異,她怎么不傻不瘋了?

  握拳的手緊了緊,蕭容容強(qiáng)忍著怒意,捂住傷口未愈的肩膀緩緩起身,“云裳,咳咳,我們主仆情分多年,你怎能不認(rèn)我了?”

  看著蕭容容那一副弱不禁風(fēng),楚楚可憐的模樣,云小裳都顯些起了憐惜來。

  蕭容容上前幾步,走到云小裳身邊,扯著她的胳膊,“云裳,你現(xiàn)在跟我回去,張婆婆她整日在念叨你……”

  云小裳慢慢拂去她的手臂,依舊是原先那種語氣,“蕭姑娘,我可不敢跟您攀關(guān)系,只不過,我叫云小裳,與你要找的人名字相像,你認(rèn)錯人了?!?p>  “我怎么可能是您的丫鬟,還為您替嫁?那簡直不道義??!”

  “我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可不會偷偷摸摸的就上了轎子嫁過來?!?p>  她真的不傻了?!

  蕭容容面上浮現(xiàn)幾絲驚慌,轉(zhuǎn)向主座上的聞城主,卻見他絲毫未制止眼前這個胡言亂語的丫鬟。

  這無非等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蕭容容不再言語,默默退回座位,神色也憂傷起來。

  “這樣說來,你不認(rèn)識蕭姑娘?”聞城主看向云小裳。

  “是。”云小裳點頭,“我是被人打暈醒來后就在轎子里了,而且還在戰(zhàn)場上。”

  “您兒,少城主就是在那時帶回我的?!?p>  聞城主略略“嗯”一聲,又偏頭看蕭容容,卻見她臉上帶著惶恐,倒也不想為難她。

  他淡淡道:“這事就不要繼續(xù)說下去了。”

  聞城主看了眼一直靜默不語的洛子軒,語氣微重,似在警告蕭容容:“蕭姑娘要記住自己的身份?!?p>  蕭容容不情愿點頭,“是?!?p>  待聞城主將幾人遣散后,留下云小裳問話。

  他抿口茶,輕輕擱下杯盞,揚手道:“姑娘坐下吧?!?p>  云小裳點頭,毫不客氣地直接落座。

  聞城主身旁的鐘管家略有些驚訝。這姑娘還真不拘小節(jié)。

  方坐下,聞城主淡淡的語氣飄來:“姑娘日后可有何打算?”

  “啊,這個,”云小裳想了想道:“我本來就只身一人,靠著家人留下來的一點錢財過活,現(xiàn)在在哪都是舉目無親?!?p>  “所以,我見詭影城民風(fēng)淳樸,若能,留在這城中也是極好。”

  鐘管家瞧了眼云小裳,那姑娘坐姿瀟灑,完全不似一個閨中女子那般溫婉,整個詭影城恐怕難以尋盜一個與之相似之人,不過,先前的城主夫人倒是和她略有些相似之處。

  聞城主:“鐘管家,你去安排一下,替這位姑娘在城中找個地方住下?!?p>  “是,城主?!?p>  鐘管家方應(yīng)完聲,就見那姑娘唰地起身,連聲道:“多謝城主!”

  “等等,我不同意。”

  聞笙總是來的那么……不及時!

  他悠悠抬步而來,至云小裳身側(cè),長臂一伸,將她攬在懷里,抬手在她頭頂指著,“爹,我喜歡她?!?p>  聞笙語氣認(rèn)真,“希望爹能成全我們?!?p>  聞城主面起慍色,聲音也沉了幾分,一拍桌子,冷聲道:“胡鬧!”

  即使是平時縱容他幾分,如今關(guān)乎幾城命運的走向,也由不得他胡來。

  他抬高聲音,“詭影城的少城主夫人,只能是蕭清風(fēng)之女。”

  聞城主語氣嚴(yán)肅,像是在提醒聞笙。然聞笙卻十分不耐,顯然沒有聽進(jìn)去,很不解地問道:“爹,你為什么總是希望我娶蕭清風(fēng)的女兒?”

  “我不喜歡他們!”

  聞城主雙眸瞬間寒涼起來,怒氣越來越重。云小裳見此,趁聞笙不注意之際,曲身躲開他修長的手臂,站到一旁,恭敬解釋:“那個,聞城主您別誤會,少城主就是見我可憐,才想要收留我。”

  頓了片刻,

  她長睫輕顫,聲音如水紋,一點點散開:“因自小爹娘不在身邊,我隨祖母生活,祖母去世后,便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少城主慈悲為懷,才收留我?!?p>  云小裳臉上寫滿歉意:“這般給你們添麻煩,實在過意不去?!?p>  聽此言,聞城主眸色漸淡,面色緩和許多,頗為欣喜的看向云小裳。

  若是聞笙有這姑娘一半懂事就好了,也會讓他省心很多。

  “云姑娘就暫且住在這兒吧,待我讓人替姑娘尋好去處,再向你知會一聲。”

  云小裳點頭,激動道:“多謝城主!”

  聞笙不知不覺中被云小裳方才的那一番心里話所打動,定晴看了她好一會兒,適才反應(yīng)過來,小聲道:“會編。”語氣中摻雜著不屑。

  云小裳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不作解釋。

  片刻后,云小裳試探出聲,“城主,少城主,你們家中的事情,豈能讓我一個外人聽了去,”

  “不如你們繼續(xù)聊,我就先走了?!?p>  聞城主點點頭,神色復(fù)雜。

  云小裳對著他二人微微行禮,方施施然離開。

  最后,像兔子似的,一溜煙沒影了。

  聞笙望著離去的那抹嬌小背影,出神。

  為何她只言片語便讓他爹緩和了心情?

  退出去的云小裳并未走,她在門外逗留一會,想看看那個孤傲的叛逆少年會不會被他爹訓(xùn)哭鼻子。

  正豎而傾聽的云小裳肩上忽又被人拍了一下,一抹白影飄至眼前,蕭荇輕握折扇,朝里頭瞧了一眼,笑咪咪的看向云小裳,“偷窺?”

  云小裳站直身子,十分納悶,“為什么總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不行哥?”

  “不行哥?”云小裳嘻嘻笑道:“你說,少城主今日會不會被訓(xùn)哭?”

  蕭荇輕輕瞧了她一眼,顯然很沒興趣,拿著扇子邁步離開。

  云小也覺得沒意思,便跟過去,“不行哥,能不能跟我說說詭異城里哪個地點好,可以養(yǎng)老的?”

  說話間,二人已踱步至一處涼亭內(nèi)坐下。

  蕭荇羽扇輕輕揮動,聲音拖的老長,“聞城主這次絕對不會怪罪小花生的?!?p>  云小裳好奇道:“為啥子?”

  蕭荇恢復(fù)懶散模樣,正色起來,“我跟你說個秘密。”

  “什么秘密?”

  蕭荇環(huán)顧四周,抬扇示意云小裳將頭湊過來,他才小聲說道:“小花生有病,這個病極其厲害?!?p>  “若是發(fā)作了,誰都控制不住?”

  “他能有什么病?”

  看看蕭荇,但見他神色嚴(yán)肅,倒也不像是在說謊,納悶了:她怎么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劇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可厲害了,”蕭荇長嘆一口氣,“聞城主是不是對小花生極其嬌縱?”

  云小裳木訥點頭:“是?!?p>  “那就對了!”蕭荇羽扇輕拍桌面,眼神里卻惶恐不安,搖頭嘆息:“他若是犯病了,六親不認(rèn),胳膊粗的鐵鏈都控制不住?!?p>  云小裳一噎,“真的嗎?”

  “確有其事!”

  “還有一事,小花生一旦選中目標(biāo)后,很快就會……”蕭荇抬手作抹脖子狀。

  云小裳渾身起了一層雞皮,只覺背后陰風(fēng)陣陣,倒吸一口涼氣后,驚慌地看向蕭荇,聞笙的目標(biāo)不會是她吧?

  蕭荇像看懂了她的心思,似有所悟點頭。

  “不行哥,你可得救救我???抓住他的衣袖擺來擺去,云小裳眼含淚水,嗚嗚咽咽道:“我還年輕,不想死???”

  “我怎么才能逃出這里???”

  “令牌?!笔捾舴鏖_她的手,從腰間取出一枚刻著詭影城城徽的方形令牌,遞過去,“拿去,不謝?!?p>  云小裳像得了寶,雙手接過,捧在手心,感激的落淚:“謝謝你,不行哥?!?p>  她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但還是,萬萬沒想到。

  聞笙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怪?。?p>  詭影城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云小裳也是這蕓蕓眾生中一人,她肩膀上背著包袱,穿著打扮也是低調(diào)幾分,照理來說,她現(xiàn)在十分瀟灑的大吼一聲,都不會博得太大的關(guān)注,可是,結(jié)果往往出乎意料。

  云小裳每走一步,路人就投來關(guān)注的目光,眼睛盯在她身上不離開。這讓她覺得此刻自己像是動物園里稀有的動物,引得無數(shù)人前來觀望。或者,更像個殺人逃犯。

  云小裳難得低下頭,抓緊肩上的包袱,走進(jìn)了一家酒樓。

  甫一坐下,店小二就興沖沖地走來,“姑娘,要吃點什么”

  “你們這里有什么”云小裳抬頭和他說話時,那店小二突然驚住了,“您稍等片刻?!?p>  云小裳覺得莫名其妙,她朝身后望望,那門外站著許多人,似乎都在瞧她。

  店小二將店里所有的特色菜朝桌上一放,客氣又有禮貌:“這都是我們小店的招牌菜,您慢用?!?p>  看著一桌子菜,云小裳納悶:“我可沒點這么多,這得要不少錢吧?”

  她抬頭看向店小二,他一臉殷勤,“我們老板說了,不要錢。”

  “你們店是在做優(yōu)惠活動嗎?”

  店小二撓撓頭,很不解道:“沒???”

  云小裳不再和他說話,悄悄數(shù)了數(shù)兜里的錢,蕭荇給了她滿滿一包,倒挺仗義。但是,照她這樣揮霍下去,恐怕不久后就要睡大街了。

  秉持著吃飯不能浪費的傳統(tǒng)美德,待將桌上的菜全都吃完后,云小裳撐得動彈不得。

  掌柜攜著店小二笑呵呵走來,對著云小裳道:“您吃好了嗎?怎么樣合不合您口味?”

  他看了桌上亮得似乎能發(fā)光的盤子,眼底隱藏不住驚訝。

  云小裳打個嗝,捂住肚子撐著坐起身來,笑著道:“好吃,味道決定一流,五星級別!”

  店家不是很懂她話中意思,但仍舊陪著笑臉,“那您以后常來啊。”

  “會來的?!痹菩∩研ν旰螅瑔柫艘粋€極其嚴(yán)肅的問題:“多少錢?”

  店家笑:“不要錢?!?p>  “為什么?”

  “此點錢,不足掛齒,您是我們的貴客?!?p>  云小裳納悶:“還有不要錢的?天上掉餡餅了?還是你們店里搞那個什么第幾位用戶免單的活動?我是幸運那位兒?”

  店家皺眉:“都不是?!?p>  “您是我們少城主夫人,前幾日少城主帶你在街上遛馬,我們都瞧見了?!?p>  云小裳尷尬笑著,“你們認(rèn)錯人了吧?”

  “沒有?!钡昙铱聪蜷T外的一群人,義正言辭:“大伙兒都看見了?!?p>  “我們受城主恩惠,您又是少城主夫人,自是不收錢的。”

  云小裳:“原來真的可以刷臉。”

  店小二插言道:“少夫人天人之姿,花容月貌。您能光臨此店,是我們的榮幸?!?p>  云小裳:“?”

  嘴還挺甜的。

  歇了一會兒,在店家一番熱情款待后,云小裳再次走上大街,路上行人跟在她身后,熱情的喊她“少夫人”,還有人直接說,“您去我們家坐坐吧?”

  云小裳極其不自在,她現(xiàn)在這樣,還怎么逃走?。?p>  這個聞笙太卑鄙無恥了!

  云小裳在大街逛了一圈,溜進(jìn)一個茶樓。她在二樓坐下,拖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底下一群人。

  他們都聚精會神地聆聽著臺上的說書先生講書。

  那說書先生頭發(fā)花白,著一襲玄色長袍,看起來破舊。但他聲音激昂,人也眉飛色舞,完全一副活力四射之樣。

  一回畢,臺下吶喊聲四起,熱烈的掌聲充斥在整座茶樓里,余音不絕。

  待結(jié)束時,云小裳突然瞧見那說書先生唉聲嘆氣,于是下樓問他:“爺爺,您怎么了?”

  老人長嘆一口氣,徐徐向云小裳說起自己的事情。原是這樣,他無兒無女,家中只剩下一老伴臥病不起。他二人就靠自己說書這一絕技過活??墒请S著年紀(jì)大了,便力不從心,每每嗓子沙啞得厲害。

  云小裳聽了,從腰間取出錢交給他,老人擺手推脫,“多謝姑娘的好意了,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往后日子還得過下去,不能總靠別人。”

  云小裳眼眶有些濕潤,思忖片刻后,突然靈機(jī)一動,“這樣吧爺爺,您可將自己所講的東西寫下來,寫成書,拿去賣。”

  老人點點頭,“不錯,可是,”他眉頭皺了皺,復(fù)又嘆息:“我這老眼昏花,字都寫不好了?!?p>  “我來寫?!?p>  身后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

  尋聲望去,見一錦衣華服之人踱步而來,至她身邊微微頷首,笑道:“我可以替這位老伯寫這些字?!?p>  眼前這人眉目俊朗,玉樹臨風(fēng),舉止言談中無不透露出高貴優(yōu)雅。

  瞧這模樣,身價也不低。云小裳試探道:“多少錢?”

  他輕輕抿嘴一笑道:“無償,不收取一分錢。”

  “太好了!”云小裳一拍手,“多謝公子。”

  “姑娘不必客氣?!彼⑽⑿χ爸藶闃?,舉手之勞而已?!?p>  不過幾個時辰,來人便寫了滿滿一沓紙,還允諾,要為老人裝訂成冊。

  老人見此連聲道謝,一時間異常感動。

  錦衣公子笑了笑,但見云小裳似與其他閨中女子不同,周身帶著幾分膽量與直爽,便問:“姑娘是……?”

  “哦,我是云小裳,剛來這里?!毕肓讼?,她補(bǔ)充說:“外城過來走親戚的?!?p>  “尋到了嗎?”

  “還沒有?!痹菩∩杨D了半秒,嘿嘿笑道:“快了,不急于這一時,爺爺?shù)臅趺礃恿???p>  錦衣公子微微一笑,“待我回去讓人稍整頓,再給老人送來,屆時可以拿去賣了?!?p>  云小裳滿意的笑著:“多謝公子了?!?p>  眼見即將夕陽西下,云小裳便同這位錦衣公子告別。

  她走到外面,就從遠(yuǎn)處來了幾人,著裝統(tǒng)一,是城主府上的人。他們抬了頂轎子過來,停在她面前,恭恭敬敬道:“少夫人,少城主說您玩累了,該回去了?!?p>  云小裳無奈抿唇。

  她退回了茶樓,將一包銀子全部教給說書先生后便抬步離開。

  錦衣公子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片刻后反應(yīng)過來,他還未告訴那姑娘自己的名字呢?

  “哎,姑娘?!彼叢匠馀苋?,只見外面車水馬龍,想要找的人早已淹沒在人群里,不見蹤影。

  他拍了拍腦袋,站在原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語道:

  “我叫聞宇?!?p>  陽光明媚,路邊的積雪化得差不多,露出黑色土地。一隊浩浩湯湯的鏢局從建安出來,身后跟著三輛不一樣的馬車。

  顧安依靠在馬車上,呼吸建安外面的新鮮空氣,哼著小曲好不快活。

  顧蕭駕著馬車,看著少爺快樂的模樣,道:“少爺心情很好啊?”

  “是?。∧銌栠@個干嘛?”顧安側(cè)首問道,顧蕭不像會關(guān)心她心情好壞的人。

  “回去之后,你種地能有錢嗎?”顧蕭擔(dān)心他的工錢。

  顧安一聽這話,轉(zhuǎn)身回馬車?yán)?,顧蕭早有?zhǔn)備,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拉著少爺?shù)囊聰[不讓她進(jìn)去。

  “你是不是惦記我財產(chǎn),想謀害你家少爺我?”顧安對付顧蕭一套一套的。

  “我只是想要回工錢?!鳖櫴拡?zhí)著道。

  顧安索性不走了,盤著腿坐下道:“你覺得少爺是那種克扣你工錢的人嗎?你自己想想我為什么不給你發(fā)工錢?”

  顧蕭不知道,臉上迷茫,少爺不給他工錢不就是因為窮嗎?還能有什么別的原因,少爺是在驢他吧?

  “你想想在我小時候時,你干過什么喪心病狂的事?”

  顧蕭是個好仆從,仔細(xì)想小時候有得罪少爺?shù)牡胤絾??他實在想不出,少爺小時候不欺負(fù)他就算不錯了。

  他誠實地?fù)u搖頭,顧安乘勝追擊道:“小時候你沒收了我的粽子糖?!?p>  顧蕭:“……”少爺你就是想吃糖了吧!

  什么狗屁理由,他才不信,面無表情道:“少爺還是進(jìn)里面吧?外面風(fēng)大?!彼伦约喝滩蛔〈蛩郎贍?。

  顧安心安理得地走進(jìn)馬車內(nèi),馬車?yán)锬蛔髀暤难杂窨傋屓撕鲆暋?p>  見到顧安走進(jìn)來,他就看著她,什么也不做,也不主動打招呼。

  顧安有些尷尬,被這么看著誰都會不好意思的。

  昨晚上走之前,柳兒來到她書房和她交代了一切。

  有關(guān)言玉的身份問題。

  她猜過言玉是那葬身火海的小太孫,也猜過是長公主的私生子。

  她以為就這兩種答案,但萬萬沒想到還有第三種!

  言玉竟然是昏君的兒子!

  她左思右想、心情復(fù)雜,怎么會呢?

  人生頭一次顧安覺得懵逼。

  言玉身世復(fù)雜,算得上是皇家丑聞。

  母妃是玄德太子宮里的宮女,當(dāng)年昏君還是九皇子時,來玄德太子宮中吃宴席,醉酒之下,臨幸了一位宮女。

  玄德太子知道這事后,也沒在意,沒成想宮女背著把孩子生了下來,玄德太子自覺臉上無光,沒有管好手下的宮女。

  事已至此,玄德太子將言玉留下來,派了小六子照顧。

  結(jié)果那名宮女不死心,偷偷找到了九皇子,九皇子不是省油的燈,平生最厭惡算計,他當(dāng)即拔劍斬了宮女,后來還想殺了那孽障,但被太子攔了下來。

  玄德太子仁義,沒苛待小孩,想著等九皇子冷靜冷靜,再把孩子送過去。

  天有不測風(fēng)云,玄德太子突然暴斃,東宮失火,太子妃和小太孫都被燒死殿內(nèi),偏偏言玉躲過一劫。

  東宮失火至今是懸案,疑點重重,活下來的言玉自然成了眾矢之中。

  長公主扶持九皇子登基,不愿再生是非,隱瞞了言玉的存在,將人偷偷藏在皇宮中,讓小六子在深宮中照顧他。

  言玉自從那場大火后,像是受了刺激一樣,不愛說話,只一個人待在屋子里不愿意走動。

  現(xiàn)在時機(jī)成熟了,長公主打算把人接回來,扶持皇子身份,但言玉卻孤僻不愿意見人。

  長公主看他難成大器,再加上當(dāng)初是她把人藏起來的,對他總有一份愧疚在,把人送出建安遠(yuǎn)離是非之地,也算是保他平安。

  顧安聽柳兒說完這些話后,一時分不清,言玉到底是小可憐還是萬人嫌。

  馬車?yán)?,光線朦朧。顧安清清嗓子,小心問道:“言玉,你有想去的地方嗎?”這還是當(dāng)今的小殿下,說不定就要回去繼承皇位的那種。

  言玉看著她搖搖頭,輕聲道:“去哪都行?!?p>  顧安心里大呼:果然是讓人省心的小殿下。

  前方突然傳來馬兒嘶叫的聲音,外面吵吵鬧鬧的,顧安掀開轎簾,一支利箭朝她射過來,釘在馬車門面上。

  前方打打殺殺的聲音好像變小,一個彪悍的大哥走過來抱拳道歉道:“讓賢侄受驚了?!?p>  顧安笑道:“無事,隊中沒人受傷吧?”

  大哥憨厚笑道:“沒人受傷,都是幾個武功不到家的宵小之輩。賢侄不必太過擔(dān)心,路途中總有不開眼地?fù)岀S。”

  “無人受傷便好?!鳖櫚残牡溃弘y道是她多心了。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大哥便離開此地。

  顧安扭頭看見顧蕭拔掉了那支箭仔細(xì)觀察,問道:“有看出什么嗎?”

  顧蕭搖搖頭道:“沒有。”

  可顧安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她之所以和鏢局一塊走,一來省錢,二來現(xiàn)在還不易過早暴露私兵的存在。

  錢要花在刀刃上,練得兵自然也要用到刀刃上。

  可離建安還沒多遠(yuǎn),就出了這檔子事,她心里總有些說不過去的慌亂。

  她扭后對言玉道:“你在馬車?yán)锎?,我去外面看看?!?p>  不等言玉回答,就跳下馬車來到后面的馬車上。

  掀開蘇冉的轎簾,里面只?;杳缘奶K冉,顧圓圓不見了。

  顧安對著駕馬車的人,著急道:“里面的人呢?!?p>  駕馬車的人是鏢局的人,他面容平平不見慌亂,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氣定神閑道:“我家主子想見你一面。”

  許是篤定顧安不會殺他,他沒有離開此地,甚至頗有閑心。

  “你兒子顧圓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我主子手里了,只要你乖乖地去見我家主子一面,你兒子就不會有事?!?p>  顧安望著馬車蘇冉昏在地上的場景,眼中沒有太大情緒,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有些嚇人。

  在外面駕車的馬夫沒有看到,他說完這句話,顧安就轉(zhuǎn)過身來,將信封抽走。

  她拆開信,上面道:子時,亭臺見。

  亭臺是建安前方的一個小驛站,按照路程以及他們行走的速度,子時他們已經(jīng)在那里歇著了。

  對方對她的行程還真清楚,顧安看著馬夫,緩緩笑了:“何必這么麻煩,只要想見我直接遞帖子便是,這么做可是有些不厚道。”

  馬夫笑而不語,來之前大人就交代過,避免和顧安交流。

  因為她顧安簡直有毒!他吃過教訓(xùn)!

  言玉一個人待在馬車?yán)锊粍樱^了許久,她都未回。

  他抿緊薄唇,下了馬車。

  馬車外顧蕭詫異地看向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言玉面對生人總有些緊張,不自覺地握緊拳頭,道:“安安去哪里了?”

  安安?是什么鬼?

  顧蕭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他家少爺?shù)拿诌€能這么娘炮!

  顧蕭表示自己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他道:“少爺在后面那輛馬車上。”

  言玉不好意思低頭說了聲:“謝謝。”

  顧安坐在馬車?yán)镱^疼地扶著額頭,臉上的表情很懊惱。

  身邊已經(jīng)醒過來的蘇冉失魂落魄地靠在馬車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顧安看著手里的信紙,無意識地咬了下唇,信封紙白如玉,是棉連紙,棉連紙質(zhì)地更加細(xì)膩、柔軟、勻密,還富有綿韌性,也無明顯紋路。

  她手里拿得紙張像是質(zhì)地極薄的“六吉棉連”,是棉連中的精品,較為少見。這種紙只有皇宮才有大量供應(yīng),或者是其他權(quán)貴世家,普通官員根本用不起。

  顧安第一反應(yīng)是蘇冉原來的夫家謝世,仔細(xì)思索又覺得不太可能,那個狗幣男人可能沒這個腦子。

  可她自認(rèn)無賢才之能,誰這么想不開找她?

  言玉沒有直接去后面那輛馬車上,而是去了最后一輛,柳兒在那里。

  見小殿下來了,柳兒錯愕。

  言玉伸出手,道:“糖?”

  柳兒趕緊扒自己的荷包,拿出一顆桂花糖遞了過去。

  言玉搖搖頭:“不對,不是這個?!?p>  “小殿下你要什么糖?”柳兒去扒拉他家小殿下的糖罐子。

  說來也奇怪,小殿下明明不愛吃糖,偏偏有許多存糖的小罐子,他也不吃,像是在為什么人留著。

  柳兒不知想到什么,慈祥地笑笑:“是為顧大人拿得吧!”

  言玉被人猜中心思,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隨即又輕輕點頭,道:“要粽子糖。”對著柳兒露出兩個軟軟的小酒窩,乖巧極了。

  柳兒心都要化了,恨不得要什么給什么。

  柳兒看著小殿下拿著糖往前走,露出欣慰的笑,小殿下哪怕喜歡顧大人那樣的男人,他也樂意,想至此,他拿出顧蕭給他的話本。

  得多看看,總結(jié)總結(jié)經(jīng)驗,好能幫上小殿下!柳兒憨憨一笑。

  轎簾掀開,陽光泄進(jìn)來,顧安下意識擋了一下眼睛。

  怎么回事?

  一顆糖遞到她跟前,熟悉的男聲傳來:“給你吃糖?!?p>  看見言玉手里的糖,顧安對他笑得牽強(qiáng),道:“你吃吧!我不想吃?!?p>  言玉不知道顧安為什么突然就不開心了。

  很失落,不喜歡他送的糖嗎?

  言玉眼神黯淡,手里的糖不知道該不該放回去。

  蘇冉看到這一幕,道:“你先出去吧!”

  言玉失落地走出去,一個鏢局大哥招呼他:“小兄弟來這兒看看?!?p>  言玉不解,但還是跟著過去。

  下一瞬間,迷藥接踵而至,言玉昏昏倒地。

  身后的人輕輕把他抬上馬車,無人察覺。

  到了晚上,眾人在驛站休息,柳兒慌忙地找到顧安道:“你見到我家小殿下了嗎?”

  顧安一愣:“他沒找你嗎?”

  柳兒臉上的表情都快哭了,他道:“自從殿下去找你,他就沒回來過?!?p>  顧安腦袋蒙蒙的,怎么就一會兒功夫,人都不見了呢。

  她對顧蕭道:“你去找!”

  顧安懷疑劫走顧圓圓的人和言玉有關(guān),圓圓是被言玉牽連的,她很難不遷怒言玉。

  現(xiàn)在人丟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氣,他的身份是個麻煩,帶著他會牽連到自己和家人,她反復(fù)暗示自己言玉不重要。

  柳兒和顧蕭一起出去,詢問鏢局的人可否看見過一位沉默的公子。

  子時,顧安坐在房間等人赴約,現(xiàn)在顧蕭和柳兒還沒回來,她腦中抑制不住地想起言玉那張無辜的臉,對著自己露出傻笑的模樣,以及那對軟軟的酒窩。

  還有那顆她沒來得及吃得糖!

  她覺得自己有點楞不清了。

  房間門打開了,朦朧的燭光使得房間昏暗。她盯著開門的人,有一瞬間的不可置信。

  怎么會是傅硯白?!

  傅硯白來到她跟前,輕聲道:“我們來談?wù)?。?p>  顧安真的想給傅硯白兩大耳巴子,但只得按耐住等見到圓圓再打也不遲。

  “什么意思?”顧安不明白這人怎么會是傅硯白。

  顧安對別人的話,向來都是兩個字處理“放屁”。

  顧蕭猶豫道:“那言玉呢?”

  “去武當(dāng)要人?!鳖櫚采像R,對身后的人道:“仔細(xì)點,別把人傷著?!?p>  領(lǐng)頭的精兵接過鄭里,點頭遵命。

  顧蕭站在弦鳴山莊看著漸行漸遠(yuǎn)地少爺,感動的鼻涕都要流出來了,少爺真特么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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