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驚濤拍岸
匆匆一十四年，一晃而過。
大明朝太大，大到遠(yuǎn)離帝國腹地的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已經(jīng)換了一個。
靖難之役所帶來的影響，最終被局限在中原地帶，就是從北京城到南京城這段距離。大明朝的賦稅之地江南諸省并未受到多大的波及。
戰(zhàn)亂之地也因為朝廷的治理，逐漸從影響中走出來。當(dāng)大明朝從內(nèi)亂之中走出來后，周邊的鄰居們就再次過上了水深火熱的日子。
一如既往。
永樂八年，朱棣開始了他的第一次北征。
永樂十一年，朱棣第二次北征大漠。
兩次北征皆勝，卻也所費不小，國庫難以為繼。若非這些年有已經(jīng)身為太子的朱高熾在，只怕是大明朝當(dāng)真就要破產(chǎn)了。
然而，朱棣北征之心卻從未停歇過。或許，從他成為大明朝的帝王后，北征就是他一直需要做的事情。不過也確實如此，哪怕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也是在北征的路上……
朝廷里每日都很忙，大人物們一言而決，就能讓一州一府之地顫栗，也能讓一地百姓歌功頌德。
老百姓們的日子，依舊是如流水一般地過著，只要城頭上的大明王旗未曾落下，誰也不會去感嘆世道凄涼。
秦淮河畔，縱使是靖難之役時，那聲聲入耳扣人心弦的歌聲也未曾歇下，更不要說如今這太平盛世了。
歌者的聲音更大，舞者的腰肢更軟，妓子的床頭更低。
就算是天爺爺來了，也得先打賞一枚碎銀子，方才能進(jìn)到那朦朧溫柔鄉(xiāng)里。
應(yīng)天城，用了十四年的時間，將當(dāng)年烽火化作鶯鶯細(xì)語。
皇城西門旁，平時供宮中下人進(jìn)出的小門悄悄地開出一道縫隙，兩條人影從里而外滑出，轉(zhuǎn)瞬間就混入到皇城在的人群中。
“您下次能不能不要帶著屬下了？”人群中，一名腰佩長刀的男子小聲地嘀咕著。
朱瞻基嘿嘿一笑，轉(zhuǎn)頭看向張?zhí)欤骸罢l讓咱倆親近呢？有什么好事，可不都想著你了。”
方才從宮中偷跑出來，正是朱瞻基二人。而這張?zhí)欤钱?dāng)年在城外為朱瞻基擋箭的護(hù)衛(wèi)，如今張?zhí)煲补蝗鐝埵袭?dāng)年所言，一直就在朱瞻基身邊作為親衛(wèi)。
張?zhí)炷樕请y看，幾度吐息后說：“太孫，您哪次不是說有好事？可每次回宮，都是屬下挨陛下的罵。說不得這次回去，陛下就要給屬下的腦袋砍了……”
朱瞻基一撇嘴：“放心吧！爺爺不會砍你的頭，最后就是罰你一年的俸祿?！?p> “那可是我的老婆本……”
朱瞻基一瞪眼：“你看看宮里頭，哪個護(hù)衛(wèi)的老婆本有一千兩那么多！張?zhí)?，你是不是想娶一百個婆娘啊？”
張?zhí)旌┖┮恍Γ骸罢l讓屬下腰好呢？我得爭取一年不帶重樣的！”
“呸！下流！”朱瞻基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嫌棄地看了張?zhí)煲谎郏骸傲骼锪鳉獾摹蹅兗依镌趺淳陀心氵@么個不正經(jīng)的玩意兒？還好我一身正氣，這些年沒被你給帶壞了！”
張?zhí)炷樕殴?，眼和鼻子都快要扭到一起了：“爺，到地方了……?p> 朱瞻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哎呦呦，這是誰呀！我說怎么今兒早起的時候，就見屋子外頭喜鵲叫個不停，原來是朱小爺要來呀！”
在張?zhí)斓淖⒁曄?，朱瞻基緩緩轉(zhuǎn)過臉去。
“朱公子，您可是有陣子沒來了。不說老婆子我想你了，就是那花兒那翠兒，也都想你想得要死了！”
不過三十出頭的老鴇動作熟練地挽住朱瞻基的胳膊。
朱瞻基干咳一聲，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挺了挺腰背：“進(jìn)去再說！”
“好嘞！進(jìn)去再說，進(jìn)去再說！”
朱瞻基動作熟練地掐了一把老鴇：“進(jìn)哪兒去？”
老鴇驚呼一聲，眉眼生水：“老婆子我一大把年紀(jì)了，可經(jīng)不起您折騰，樓里的姑娘們年輕，您就可勁了折騰吧！”
兩人就這般打情罵俏地走進(jìn)了這翠春樓里。
跟在后面的張?zhí)旆籽?，方才是誰說自己是正經(jīng)人？是誰說的一身正氣？
我呸！
進(jìn)了樓，朱瞻基上到頂樓，挑了個面朝秦淮河的雅間，處之泰然的落座。
老鴇眉眼含春：“朱公子今兒這般早就來，可是惦記著哪個死丫頭了？”
“逛院子還需要挑時間嗎？”朱瞻基反問道：“難道是我這半月沒來，你們這行改了營業(yè)時間了？”
老鴇一愣，干笑著：“那哪需要挑時間……沒改時間，沒改時間……公子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
朱瞻基擺擺手：“今天喝酒，隨便叫兩個姑娘上來吧！”
見朱瞻基沒了和自己調(diào)侃的意思，老鴇立馬福身離去安排事宜。
朱瞻基指指面前的位置：“坐吧，今天不會有外人來?！?p> 張?zhí)煲膊煌妻o，手中的長刀放在腳邊，直挺挺的落座在朱瞻基對面。
朱瞻基看著張?zhí)?，臉上忽然浮出一抹不明覺厲的笑容：“問你啊，細(xì)水長流，驚濤拍岸？這兩成語你最喜歡哪個？”
“細(xì)水長流？”
“驚濤拍岸？”
張?zhí)煺谙胫约旱睦掀疟荆牭街煺盎鋈粏栐?，不走一愣有些迷惑?p> 張?zhí)焖贫嵌?，搖頭晃腦的說：“當(dāng)然選驚濤拍岸，這才能顯得咱們爺們！”
“低俗！”
朱瞻基又啐了一口，對張?zhí)煸桨l(fā)的嫌棄：“你就是個粗人，跟在小爺身邊這么多年，怎么就沒見長進(jìn)長進(jìn)？”
“太孫您英明神武，屬下跟著你可是長進(jìn)不少！”
“我呸！”朱瞻基指著張?zhí)斓谋亲樱骸吧蟼€月趙王府那個侍女，是為什么被沉塘了的？”
張?zhí)鞚M臉委屈：“我那是為太孫您，出賣了自我的……”
朱瞻基抬手掩面：“我明天就把你發(fā)配到北疆，讓你吃沙去！”
張?zhí)煲幌玻骸昂冒?！屬下先謝過太孫了！屬下可是老早就聽說草原那邊……又大又白又翹……”
桌子上有幾滴水落下。
朱瞻基越發(fā)嫌棄：“能不能收斂一點，我怎么說也是太孫?。 ?p> 張?zhí)煲苫螅骸皩傧聸]流口水啊。”
朱瞻基一愣，轉(zhuǎn)頭看向面朝秦淮河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