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狷狂
第十八章狷狂
陳玄說的沒錯。
段天涯帶走楊宇軒的一雙兒女后,并沒有將其送往天下第一莊。
因為段天涯憑他多年的直覺判斷處這場追殺絕不簡單。
如果東廠對這兩個孩子確實沒有惡意,那么將他們送往天下第一莊反倒不好。
最好的辦法,就是既不交給東廠,也不交給天下第一莊。
楊宇軒乃是弘農(nóng)楊氏后裔,自然有族人代為接管他的遺孤。
倒不是段天涯不相信上官海棠與義父鐵膽神侯。
只是他身性謹慎,也害怕護龍山莊與天下第一莊受人利用而不自知。
幾天后。
京師,王府。
鐵膽神侯名義上是侯爵,但名位與俸祿皆與親王相同,在京師內(nèi)自然也有王府。
他雖然已經(jīng)是知天命之年,但須發(fā)皆黑、無一絲老態(tài),外表看上去正是年富力強的中年,不怒而威。
面前,段天涯正在復(fù)命。
“……就是這樣,我在擺脫陳玄后,將楊尚書的遺孤托付給了他在老家的親人看管。而楊尚書也確實有私下聯(lián)絡(luò)邊帥、貪污軍械的情況,想來在朝會上彈劾東廠并不只是出于公心,而是因為受到了調(diào)查?!?p> “原來如此?!敝鞜o視點點頭,贊許道:“你做得好,我一時不察,竟險些背上了包庇罪臣家眷的惡名。”
“義父也是被楊宇軒所欺,誰知道他是個偽君子呢?”段天涯笑道,“雖然如此,圣上還是赦免了這兩個孩子,也是宅心仁厚了?!?p> 朱無視點點頭,“確實如此?!?p> “義父,還有一件事?!倍翁煅恼遄昧艘粫?,又道:“出云國特使一行,有些貓膩?!?p> 朱無視聽了后心頭震動,但老謀深算如他卻沒有立即表現(xiàn)出來,而是詢問道:“你何出此言?”
“據(jù)說,柳生家的人殺死了真正的特使與公主,如今來京的是假扮的?!?p> 朱無視聽了后,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天涯你說的未免也太過離奇,我看你是這段時間過于勞累了。這樣,你與海棠也很長時間沒見了,天下第一莊如今日漸昌隆,你不如去那里休憩一段時間?”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p> 段天涯堅持道,“還望義父準許我私下調(diào)查此事?!?p> 見段天涯堅持己見,朱無視有些不悅:“你寧愿相信捕風(fēng)捉影的小道消息,也不愿相信我嗎!”
段天涯吃了一驚,立馬單膝跪地:“天涯不敢?!?p> “也罷……”
朱無視低下頭沉吟片刻,“就算我不同意,想必以你的性格也仍舊會去調(diào)查此事,你也算是出自忠心,那就去吧?!?p> “天涯領(lǐng)命。”
說完,段天涯就走出了門。
而他沒看到的是,就在他的身后,他一直以來信賴且愛戴的義父,正用忌憚而猜疑的陰冷目光注視著自己的背影。
那種模樣,與段天涯心中光明磊落的鐵膽神侯,完全不是一人。
在等段天涯走后,朱無視皺著眉頭道:“來人!”
一聲令下,由護龍山莊秘密訓(xùn)練、就連段天涯也不知道其存在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從陰影中出現(xiàn)。
“和柳生但馬守聯(lián)系,查清楚風(fēng)聲是怎么走漏的!”
“是!”
瞬間,總共108名密諜各自領(lǐng)命而去,只留下朱無視坐在原地。
他緊鎖著眉頭,眼神中不時閃過陰狠。
良久之后,朱無視站起身來。
他決定進宮,為自己的冒失向正德請罪。
無論如何,楊宇軒的事情他必須要給正德一個交代。
作為一個忠心愛國的臣子、皇室的左膀右臂,即便只是被人欺騙,當(dāng)然也要負責(zé)。
更何況,他確實是那個幕后黑手。
與其他人必須受到召見才能入宮不同的是,朱無視進宮就像是去自家后花園一般簡單。
他作為先皇親弟弟、托孤大臣兼皇叔,還沒有任何人敢于阻攔。
當(dāng)朱無視騎馬來到宮門外,為表尊敬正準備下馬步行的時候……
恰好,陳玄迎面走來。
陳玄自己也沒有料到,兩人之間的第一次碰面居然是眼下這個場景。
他愣了片刻之后主動走上前,拱手道:“見過神侯!”
“神捕不必多禮。”朱無視坦然受了陳玄一禮,“聽聞神捕日夜奔波,肅清了不少疑案,更是一改東廠一直以來的不正之風(fēng),真乃棟梁之才。若有時間,可來王府與我一會?!?p> “都是托了陛下洪福,我不敢居功?!标愋Φ?,“若有閑暇,必定會去神侯府上討教一二?!?p> “好,我等著你?!?p> 朱無視點點頭,看著陳玄腰上的蛇影刀:“神捕乃海外人士,恐怕對中原規(guī)矩不甚了解,這皇城內(nèi)可是不準禁衛(wèi)之外的人帶兵器的?!?p> “多謝神侯提醒,只是這是陛下的恩準,并非我失禮。”
哦?
朱無視眉頭一皺,正德竟允許此人御前帶刀?
看來這陳玄,倒是深得正德的信任。
他聯(lián)想到自己窮盡護龍山莊之力也無法搜集到陳玄的任何情報,而段天涯在與其一會后表現(xiàn)極為奇怪,曹正淳又莫名其妙地把東廠大權(quán)拱手相讓給陳玄,不禁對這個名義上是大檔頭、實際卻是目前東廠的真正掌控者更加忌憚。
“我聽說神侯乃是如今天下第一的高手,更擅長品評兵器?!标愋值溃骸拔矣袑毜睹麨樯哂埃胍屔窈钇吩u一二。”
說著,陳玄當(dāng)著朱無視的面將蛇影刀抽出。
刀光一閃,照得周邊的禁衛(wèi)與太監(jiān)面無人色。
“杯弓蛇影,是個不錯的名字。”朱無視并沒有被嚇倒,而是打量著隱含青芒的蛇影刀道:“正所謂刀如其人,這確實是一把獨辟蹊徑的難得好刀。只是這刀……”
“如何?”
朱無視看著陳玄的眼睛,面無表情。
“過于狷狂。”
陳玄大笑著將蛇影刀收入鞘內(nèi),“神侯果然好眼力,狂而進取,狷而自守,正合我的刀法?!?p> “年輕人,過剛則易折?!?p> “謹受教?!?p> 兩人一前一后錯身而過,皆面露肅殺之色。
朱無視頭也不回,昂然走進宮門。
他熟門熟路地來到御書房,正好碰見了正德。
小皇帝正德今天似乎很是開心,面帶笑容,看到朱無視前來更是龍顏大悅。
“皇叔!”
還未等后者下拜,正德便主動上前扶著朱無視道:“皇叔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朱無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露譏諷的曹正淳,露出慚愧的神情:“臣,是來向陛下請罪的。”
“皇叔忠心為國,何罪之有?”正德假作責(zé)怪,“若是人人都能像皇叔一樣為朕效力,朕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說者有意,聽者也有心。
“哪里,陛下言重了?!?p> “你我叔侄多日不見,今日定要好好手談一局。”
正德抓著朱無視的手走到棋桌前讓其坐下,自己執(zhí)白子,由神侯執(zhí)黑子,讓一旁的曹正淳伺候。
兩人的這局圍棋,總共下了大半個時辰,最后由正德小勝一手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