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煙花柳巷原本也是正經人家,市井小民聚居之地,只是居大不易,生活逼得良家不得不下海,操持著這門皮肉生意,養(yǎng)家糊口。
有利可圖,自然會吸引逐臭之徒聞風而來,什么三姑六婆,車船店腳牙,江湖道上底層幫派如同嗜血的蚊蠅紛至沓來,帶來江湖的規(guī)矩,更多的卻是冷酷無情的壓榨。
畢竟,這些與強盜相差無幾的江湖中人,信奉的就是拳頭大的說話管用!
他們不敢與真正的強者爭鋒,尤其是手握重兵的朝廷,以及各級官府衙門,只能把目光投到底層老百姓身上,也只有在手無寸鐵的市井小民身上,才能找到壓榨的目標,來錢的渠道。
在這些幫派主持下,有每日接待幾十位恩客的半掩門,不堪重負選擇自盡,也有自甘墮落成了老鴇,反過來壓榨其她人。
更多的女人屬于沉默的一群,無法反抗強加在她們身上的枷鎖,只能苦苦忍受。
幾番龍爭虎斗,海沙幫、巨鯨幫、竹花幫三大江湖幫派聯(lián)手驅逐外人,瓜分了日進斗金的煙花柳巷這塊大肥肉。
可是地盤劃分不夠明朗,利益沖突日益激烈,導致曾經的聯(lián)盟迅速土崩瓦解。
要不是礙于官府長久以來的威嚴,不敢真刀真槍地大規(guī)模械斗,只能對外高價雇傭殺手刺客,又或者在幫里抬高賞格,買對家?guī)团晒歉傻拿靡活w顆首級延緩攤牌得那天到來。
刀頭舔血的無本買賣,向來是江湖中人的最愛,一旦成了事,就是火速上位,至少有小頭目的位置,銀子、房子、女子什么都有了。
哪怕出師不利,一招不慎失了手,也不過就是一死,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反正這年頭到處都是坑,眼看著失地破家的莊戶都出現(xiàn)了,江湖好漢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前路茫茫,也沒有什么正經路數(shù)可以走了,不如死了干脆,倒也激發(fā)出十二分的悍勇。
這幾日,郡城出了件大事,身為海沙幫的二當家沙膽鷹,竟然被幾個宵小之輩伏擊,連同兩個貼身打手,死在石灰包和亂刀之下,就連頭顱都被人割走,至今下落不明。
海沙幫主趙四海聞訊震怒,對外發(fā)出紋銀百兩賞格,又有數(shù)倍于此的暗花,幫會內部還有一尊堂主座位,以及入聚義廳議事的資格。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就連不少準備揚名立萬的武林新晉高手,心狠手辣的黑道千金,也就是江湖俠女都蜂擁而來。
作下這潑天大案子的人,竟然不是道上的積年老匪,而是幾個膽大心細的水上強梁。
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幾人手腳再干凈,難免留下蛛絲馬跡,早就被人盯上了。
煙花柳巷的腹心之地,赫赫有名的逍遙樓,以“哈哈哥”為首的幾個壯漢,長包了一間地字號的大間,把兩個不怎么紅的老雞折騰地夠嗆,差點下不了床。
要不是銀錢給地實在是太多了,這兩位模樣相差無幾的表姐妹,定然是不會如此好說話的。
只是,“哈哈哥”以前窮慣了,突然間抖起來,實在是有些可疑,尤其是在海沙幫二當家被人伏擊襲殺,就連頭顱都被人割掉,或許是拿走換暗花。
此事決然不同以往,也許涉及到海沙幫內部的利益分割,其中內幕重重,臭不可聞。
就在逍遙樓的核心人物還遲疑不定時,重新回到人間的復仇女神,熊熊燃燒的憤怒火焰,早已蔓延過來。
畢竟,在她的身后,可是有著兩位不世出的方外高人指點分說,對這些世情小事,哪怕不用數(shù)易推算,也是如觀掌紋般的輕易。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占據(jù)大半條街道的逍遙樓燈火輝煌,一襲靛藍色貼身夜行衣的少女刺客,仗著玄妙的輕工身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地字號大間附近。
恰好此時,有個壯漢喝酒喝多了,約莫是憋地有點久,起身前往大間內室方便。
殊不知,索命的無常早就洞悉此節(jié),提前轉場在內室凈房等著。
壯漢腳步踉蹌,一腳高一腳低地走進來,剛剛解開腰帶,掏出那話兒,突然感覺心頭一寒,后背寒毛根根豎起。
就在他察覺危險迫近,準備放聲大喊時,眼前寒芒一閃,薄如紙片的利刃飛快地抹過脖子,左胸第五第六條肋骨,一根七寸長鋼針捅進去,搏動不休的心臟瞬間麻痹了。
割喉禁聲,穿心放血,兩大殺招齊出,轉眼過后結果了此人性命,正是醉道人翻看庖丁解牛寓言領悟出的有無間刀法,由白衣僧人以心傳心授予此女。
隨著壯漢被人伏擊格殺,殺戮神性聞著死氣蘇醒過來,貪婪地汲取著一切,吞噬消化一空后,反哺給主人。
少女刺客頓時感受到一股暖流,從雙手脈門流淌進入體內,瘦弱的身板不禁膨脹一圈,緩緩跳動的心臟,都因受到供養(yǎng),開始強有力地搏動著。
壯漢立地身死后,大小便頓時失禁,無拘無束地噴薄而出,無論是噸噸噸的屎撻聲,還是淅淅瀝瀝的漏尿余響,都能暫時瞞過外間的同伙。
少女刺客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絲毫沒有任何感覺,尤其是親手奪走他人的性命,簡直不當回事。
“大師傅所言不差,我乃天生的劍種道胎,哪怕被人采補奪走種子,根基猶在。骨子里,我就是一個天性涼薄之人!”
不得不承認,親手復仇的滋味太爽了!
少女刺客初次開葷見血后,享受著殺戮帶來的氣血反哺,全身暖洋洋地,如同泡在溫泉熱湯里。
外間還有三人,領頭的“哈哈哥”沉浸在醇酒美色里,左擁右抱著好不快活,渾然不知死亡將近。
所幸的是,地字號大間在逍遙樓都是單獨布置的格局,三面環(huán)水,夜風習習,穿堂過屋這么一吹,通體舒泰,暑氣全消,渾身清涼。
少女刺客出了內間凈房,逕自來到上風口,雙手伸進腰囊里,掏出十七八個石灰包,看了一眼大間外廳坐著的獵物,將這些江湖道上潑皮無賴用的下三濫暗手,一股腦地朝他們身上招呼。
“啪啪啪”十幾團黑影扔進去,應聲炸裂,揚起大團石灰煙塵,頓時籠罩大半間外廳。
猝不及防之下,哈哈哥等人吸了幾口石灰粉,又因臉上手腳多有酒跡,頓時被燒灼地皮開肉綻。
畢竟他們都是提著腦袋跑江湖的狠人,一時不慎著了別人的暗手,反而激起哈哈哥等人的兇狂。
不知道是誰一腳踢翻了圓桌,杯盤碗碟撒了一地,此舉看似無用,卻可以憑此充當盾牌,有事沒事?lián)跛鼉扇隆?p> 少女刺客伸手抓住頭巾,輕輕拉下來,就成了蒙臉的面罩,屏住呼吸,逕自從窗戶一躍而入。
與此同時,她盯上的兩只獵物,還在斜躺在地上的圓桌后面警惕,唯獨不見為首的哈哈哥。
管不了那么多了!少女刺客隨手甩出兩根梅花針,都是涂抹了蓖麻子劇毒的好玩意,分毫不差地落在兩個壯漢后頸上。
兩人瞬間中招,還以為被蚊子叮了一口,剛想伸手拍打趕走,眼前突然一黑,舌頭腫脹發(fā)麻,嘴巴一歪,口吐白沫,早就毒氣攻心,死在當下。
就在少女雙腳落地時,斜刺里掃來一記鞭腿,將她整個人抽地凌空飛起,重重地落在地上。
穿堂風吹散塵煙石灰粉,哈哈哥從廳柱后面走出來,半張臉都被燒焦了,一臉氣急敗壞的獰惡。
“二虎?三炮?竟然都死了!哈哈哈哈,好得很,又可以少分兩份了……解手的老四,恐怕死的最早……哈哈哈哈,賞金統(tǒng)統(tǒng)歸我!”
哈哈哥嘴上說得順溜,眼角卻淌著淚,口是心非的樣子,看不出來還是一個重感情的江湖中人。
少女刺客還是太年輕,掙扎幾下沒有爬起身,一條手臂軟軟地垂下,顯然是被剛才那記鞭腿踢地脫臼了。
哈哈哥滿臉獰笑地走過去,對黑巾面紗下面的臉很是好奇,便出手抓住少女刺客完好的左手,用膝蓋頂住手掌壓在地板上。
嘶啦一聲,黑巾面紗被扒拉下來,露出刺客的真面目,赫然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路倒尸”。
就在這時,少女左眼出現(xiàn)一條細如發(fā)絲的劍光,只是一閃,哈哈哥當面認出“熟人”后的倒抽一口冷氣聲,頓時戛然而止。
轉眼過后,一顆六陽魁首噗通一聲掉落在地上,正是哈哈哥的大好頭顱。
三個壯漢的先后死亡,給了少女刺客更多的反哺,不僅傷勢盡數(shù)恢復如初,就連脫臼的右手都歸復原位。
可是,少女的左眼也不是沒有代價,不由自主地閉上,甚至流出血淚來。
她嘆了一口氣:“大師傅說過,這一招最好別用,會驚動害我流落街頭等死的那人!可惜,我不想動用,最后還是用了!我有負師傅寄望,我真是沒用。”
說了幾句聊以自慰的話,少女很快打醒精神,起身翻找一番后,在床底下搜出一個盒子,打開一看,正是此次出手的真正目標。
一顆被石灰腌過的六陽魁首,正是海沙幫二當家被割走的頭顱。
“這可是我的晉身之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