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機關(guān)城頭下腳上,倒栽蔥式砸在地底巖漿湖上,除非用法術(shù),才能窺視其全貌,僅僅是用眼睛去看,往往會被扭曲的熱氣影響到,看到漂浮不定,不斷扭曲的機關(guān)戰(zhàn)城。
前方不明底細,恐怕是龍?zhí)痘⒀?,可是膽敢前去一探究竟的人,還是有的,而且還不少,都是一些膽大包天之輩,心存僥幸之徒。
當然了,其中一部分還是抱著撞仙緣的心思,畢竟在傳說中,仙秦帝國軍功封爵制度,可以賜予各種靈根,點化凡俗為仙人,甚至赦封成神。
藍壤放下肩膀扛著的修士,抱著在懷里,坐在一塊鐘乳石上,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越發(fā)蒼白無血色。就在此人生機即將泯滅時,一道碧沉暗綠的氣息,從白蝰蛇吻噬中處,慢慢地蔓延上來,毒氣滲透進入足厥陰肝經(jīng),所過之處,血肉都被染成青黑色。
“道友,你的氣數(shù)盡了!”
那人不知道從哪里擠出一絲力氣,強行開口道:“貧道……還有一線生機,只要找到……化仙池……”
藍壤眉頭皺起,隨即緩緩舒展下去,仔細想了想,苦笑道:“一座被打壞的機關(guān)戰(zhàn)城,我們又沒有地圖,從哪里下手,去找飄渺無定的化仙池!”
擅長靈鼠滾油鍋身法的侏儒,不知道何時來到藍壤身后,賤兮兮地笑了三聲,道:“我有辦法,我有辦法!”
藍壤側(cè)頭看過去,誰知那人掏出一個銅底玉殼,高冠博帶,三寸高的仙人像,右手食指朝前,與手肘平齊,左手掌心朝下。
“中古時,楚國大巫親手祭煉羽化仙傀儡,實質(zhì)是上古指南車的路數(shù)!這玩意,價值不菲,價值不菲!”
藍壤聽到耳邊喃喃自語,語氣、嗓門既熟悉又陌生,立即明白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游畢方,現(xiàn)如今三江幫幫主背后的“大師傅”。
在信與不信之間,藍壤將自己聽到的話,一字不落地復述出來,旁人不知情還好些,侏儒卻像是見了鬼似的,顯然是被說破了此物的來歷,都想立即把它收起來。
藍壤搖了搖頭:“算了吧!這件小玩意,不過是楚國大巫自己做的六博戲,用羽化仙煉成的傀儡做籌碼。所謂的博弈,博弈,博就是六博戲,即六博棋,弈就是圍棋!”
“六博戲與天文、星相、數(shù)易息息相關(guān),誕生之初就有占卜之用,諸葛武侯的六壬課,就有六博戲的影子,六博棋本身就是有一定軍事、戰(zhàn)爭推演能力的游戲?!?p> ……
藍壤一五一十地復述醉道人的提點,把面前的侏儒唬地一愣一愣的,打消了收起“仙人指路”的想法。
“楚國大巫以羽化仙祭煉成傀儡,自然蘊含著一絲仙人之力,用來模仿上古時的指南車,估計是以元磁之力入道的羽化仙。經(jīng)歷無數(shù)歲月,還能有如此效力,想必在當初全盛時期,定然是一件珍品?!?p> “可惜了,數(shù)千年不飲不食,羽化仙的生機相當有限,否則的話,它應(yīng)該有巴掌大,四寸長……”
侏儒滿臉的褶子,聽到這番話后,莫名地舒展開來,訕笑道:“小老兒入道時,年輕氣盛不懂事,身為土夫子,進過不少古墓,結(jié)交過不少墓主人。曾經(jīng)與魯侯鎮(zhèn)墓獸青眼狐尸喝過酒,也曾在南海甘淵找到沉舟為墓的奇肱人,與偃師談?wù)擙埿南业钠呤N用法。這件仙人指路,本是小老兒在古云夢澤巴蛇骨冢里,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小玩意,這些年的確縮小了不少?!?p> 藍壤繼續(xù)傳話道:“羽化仙傀儡出土后,前后不足十年,還有的救,只要喂以宇內(nèi)七大真水之一,用地底陰煞真火催化,當可恢復原狀。你可知道,身邊有一尊仙人,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p> 侏儒起初半信半疑,聽到對方說自己可以擁有仙人傀儡,當真是搔到了心頭癢肉,哪怕還有本能的提防,卻信了大半。
“走吧……仙秦機關(guān)戰(zhàn)城里,七大真水必不會少,至于地煞真火,瞧著這幾千年下來,城里肯定攢著許多,機會難得,簡直千載難逢?!?p> 藍壤抱著那人走過甬道,竟然主動作了探路的前鋒,侏儒不甘示弱,又或者真的被剛才那番話打動,咬咬牙,也跟著下去了。
人群里,戴著面具易容的杜仲、徐少卿,兩人交換了一個熟悉的眼神,不約而同地選擇跟進,幾乎前后腳,跟著藍壤和侏儒,一行五人順著巖壁,悄聲無息地滑降下去。
其他人老神在在地擇機打坐,抓緊時間回氣,根本沒想著跟上去,都抱著有人肯定會忍不住先行一步探路的想法。
此時,隊伍少了五個人,有些心存不良之輩,偷偷摸摸地放出符紙點化的紙鶴,陰魔念頭,又或是豢獸、靈禽,甚至是同心結(jié)祭煉的牽絲傀儡,種種手段,奇思妙想,不一而足。
虛空中,一座六博戲棋盤憑空出現(xiàn),以人為棋子,分別是車馬士王相、卒,一一擺放開來,腹心之地是陰陽兩儀,外圍是五行八卦,棋路全憑人道氣數(shù),縱橫騰挪皆如意,較之中古六博棋更加繁復。
萬世機關(guān)城有一道幽暗影子升座而起,被迫參與棋局游戲,游畢方持白先走,一走就是六子,分別是藍壤、侏儒、尸鬼、杜仲、徐少卿、暗子。
白衣僧人前來觀戰(zhàn),卻閉嘴不語,甘坐壁上觀,神色之間有些興致勃勃,顯然是從未見過這般棋局。
幽暗影子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從未見過的一相獨走領(lǐng)五卒,拱進中原(中樞)奪地利,仔細想了想,不慌不忙地兩翼飛車齊頭并進,雙馬緊隨其后,單相領(lǐng)一卒,頂住當頭前鋒,打定主意走邊路破局。
瞬息間,六具戰(zhàn)俑分頭出陣,車俑得馬后,速度極快,搶占邊路恰似風,就在中樞兩旁,處于可攻可守的位置。
……
藍壤抱著逐漸尸鬼化的道人,感受著體溫越來越低,心里莫名的有些焦急,腳下就不自覺地走快了些。
不料,機關(guān)戰(zhàn)城豈是易于之輩,早就在巖漿湖周邊,布置了符陣陷阱,用的還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連環(huán)陣。
只見他一腳踩中,沒來由地一陣心悸,暗叫一聲不好,趕緊將懷中道人放下,當作箏盾擋在面前。
符陣憑空召出護臂、甲胄、肩甲、輕盾、裙甲、護膝等部件,將將好組成一具青銅戰(zhàn)甲,頭盔深處一點暗紅色碳光綻現(xiàn),看上去就像是獨眼戰(zhàn)俑。
護臂猛地出招,直刀破鏡式,不偏不倚,正中半死不活的尸鬼,可惜沒了戰(zhàn)刀,威力大打折扣,不過是震碎了兩根肋骨,卻把道人刺激地怒目圓睜,直喘粗氣。
游畢方眼眉輕挑:“五丁破軍煞!這是仙秦機關(guān)術(shù)驅(qū)動的開山戰(zhàn)甲,偏偏糅合了北斗破軍星力,形成如此古怪的金性煞氣,竟然鎮(zhèn)壓下巫蝰的劇毒!向死而生,陰極陽化,人道氣數(shù)之妙,簡直不可思議!”
砊啷一聲,符陣招來的半具戰(zhàn)俑,掉落了一件護臂,顯然是耗盡了積蓄,重新變回原狀,靜靜地躺在地上,有如幻影一般,緩緩地沉進地底。
藍壤驚容稍去,不慌不忙地扛著道人僵化后堅韌如硬木的身軀,先后抵擋了肩甲貼山靠、輕盾飛輪擊、裙甲亂舞煉、護膝沖頂撞以及頭盔當頭槌,自己毫發(fā)無傷,半尸鬼化的道人也精神了許多,甚至恢復了清醒的意志。
道人蘇醒過來,宛如復活,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當做肉盾,忍不住怒目沖恩公瞪去,不料藍壤混不在意,聳聳肩,就算致歉了,道人差點被氣死。
……
“卒子拱進中樞,立馬原地復活,哪怕是半死不活的小卒,也變得生龍活虎。我道是哪里來的規(guī)矩,原來中原這塊地,有陰陽兩儀之變。”
虛空棋盤里,藍壤頭頂一個“卒”,立在原地堅持一回合后,升格為“車”,有了橫沖直撞的棋路。
果不其然,兩人熬過這一波后,看到距離十丈不到的機關(guān)戰(zhàn)城,副城門基的位置,隨著符陣召戰(zhàn)俑的劇烈沖突,又或者是煞氣的殉爆,暴露出破損不堪的凹陷弱點。
“機會難得!走……”
此時暴露出臨時隊伍的弊端,藍壤根本不相信其他人,竟然選擇獨自行動,單手提著充當肉盾的道人,左手一拍腰袋水囊,將本身涉水天賦和御水術(shù)妥善利用結(jié)合,竟然在熔巖湖上空,橫架一道水流虹橋,有驚無險地走過去。
幽暗影子瞧著“小卒升車”,獨走兩步,逕自出中原,威脅到己方本陣,它暫時還不想出王牌,反正一車載卒獨自走,兩旁無馬不自由,在處處是陷阱的本陣,大可不必在意。
兩只凡人卒子,不過罡氣小成的樣子,捆在一起,都未必是戰(zhàn)俑的對手,更何況是車馬俑,吃了!
杜仲和徐少卿習慣抱團行走,背靠背地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藍壤提著道人躥進機關(guān)城,心里不免出現(xiàn)少許失落,畢竟他們自詡為幕后黑手的有緣人,向來是要占便宜的。
這時,耳邊響起金戈鐵馬的轟鳴聲,兩人立即意識到,機關(guān)戰(zhàn)城的反制來了,杜仲兩腿往外分開,成天王舉鼎樁,大喊一聲:“徐少,合體!”
徐少卿猛地點頭,縱身踩著杜仲的膝蓋,縱躍上肩頭,心里默念冰心決,身體冒出寒氣,雙腿朝周圍快如閃電地踢出九九八十一記風神腿之風卷殘云掃樓閣,憑空掀起如山腿影,冷熱氣循環(huán)交流。
颶風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