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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狐臣

第十八章 殺人誅心

唐末狐臣 一語破春風(fēng) 3623 2021-05-26 16:14:39

  “殺人啦!”

  “快救老爺!”“跟他們拼了!”

  被長槊掃到的護(hù)院還在爬起來,周圍劉宅的其他人混亂不堪,叫囂要打死耿青,有人不敢動,有人尖叫就要撲上去,耿家村一幫村漢也拿著扁擔(dān)、鋤頭等農(nóng)具作勢也要撲過來。

  “來啊!”

  “別以為我們不敢拼命!”

  鏘~鏘~幾聲拔刀的聲響,三個衙役握著刀柄抽出半截,朝那幫護(hù)院喝道:“誰敢往前一步?!?p>  看到三把抽出半截的橫刀,眾人剎住腳步,叫囂最兇的打手連忙閉上嘴,左右看看不上前的同伴,便往后縮了縮。

  耿青已經(jīng)轉(zhuǎn)過來,目光冷峻,“脖子在這,有本事過來砍。不過,爾等最好先將你家老爺抬回去,否則他要流血流死了,死在這里那可壞我耿家村的風(fēng)水。”

  一幫護(hù)院聽到這話再看地上的劉邙,一個個手忙腳亂的過去將他抬起放去牛車上,卻又不敢離開,待到那邊騎在馬背上的安敬思搖了搖長槊,指去外面的山路,眾人這才拉著牛車一聲不吭的慌忙往回趕。

  這邊,耿青收回目光,投去馬匹,上方的安敬思翻身下來,笑著點了下頭,示意不用感謝,揮手讓典吏過來吩咐他將田契按上面戶名分發(fā)下去,走到一旁站在田邊插去長槊,比了比拇指。

  “精彩!”

  從頭到尾看下來,這個少年司兵,都有些忍不住鼓起掌,眨巴眼睛看著比他大上一兩歲的耿青。

  “原以為你是阿諛奉承小人,現(xiàn)在才知道,你做的那些俱是為這方村人鄉(xiāng)親,難有人做到忍氣吞聲,低三下氣去巴結(jié)旁人,安某心里佩服?!?p>  “勾心斗角的小聰明,當(dāng)不得贊賞?!?p>  耿青這點東西其實粗糙的緊,也是占了這身窮苦、不識字的便宜才能有這奇效,換做一個飽讀典籍的讀書人做,開口第一句話,怕就會被對方懷疑了。

  那邊呼喊人名來領(lǐng)田契的嘈雜聲里,安敬思笑出兩聲,片刻,笑容漸漸收斂,回頭看了眼已經(jīng)快跑遠(yuǎn)牛車,“耿兄,之后,你怕要當(dāng)心了,劉邙定會報復(fù)?!?p>  “有勞關(guān)心,大不了往后我躲在村里不出去就是。”

  安敬思回過頭來,看他笑瞇瞇的表情,愣了一下,隨即也跟著笑起來,既然能想出這一連串謀劃,豈會沒有退路?這份陰人的能力,旁人哪里傷得了他。

  看來是倒是自己多想了,兩人站在路邊又說笑一陣,那天田契分發(fā)完,安敬思叫上典吏和三個衙役準(zhǔn)備離開。

  “安司兵、諸位稍緩一步?!?p>  耿青忽然開口叫住他們,眾人疑惑的視線之中,他過去朝那典吏拱起手,后者也連忙還禮,得了兩錠銀子,就算四人分,也能分個二兩,那典吏臉都笑開了花,再有安司兵與這青年相熟,他語氣自然是客氣。

  “不知還有什么吩咐?”

  “在下不通文墨,可否借你紙筆,替我寫些字?!惫⑶嗫拷^去,附耳輕聲說了幾句什么,那典吏‘嘿嘿’的笑出聲來,說了句:“你真夠壞的?!?p>  隨即,也不再啰嗦下去,拿出賬冊,撕下一片空白紙張,本就為干透的筆尖迅速游走,隨后吹了吹墨跡疊好交到耿青手里。

  “王里正?!?p>  耿青喚了一聲,那邊一直埋著頭的精瘦男人,顫了一下,慢慢抬起臉來,就見對面笑瞇瞇的面容貼近,一張紙頁塞進(jìn)他懷里。

  “不要害怕,這件事知道人不多。等會兒,你回去,幫小的將這張信交給劉邙,你可別半路上打開,會害人的?!?p>  那里正盯著面前這張黝黑的笑臉,腦海里恍如浮現(xiàn)昨日家中,對方低聲下氣諂媚樣。

  “.......小的看不透里正.......”

  “猜不透您心思......”

  畫面又拉回來,里正摸著懷里紙張,遲疑的點點頭,轉(zhuǎn)身蹣跚的往回走,雙唇微微抖動,一句一句的呢喃著什么。

  “我......才猜不透你.......”“看不透你.......”

  安敬思偏偏頭,看著一副失魂落魄離開的背影,看去一旁的耿青,“你跟他說什么了?怎么一副丟了魂兒的模樣?!?p>  “誰曉得?!”

  ‘呵呵......’安敬思笑了兩聲,看了看天色已是不早,翻身上馬持著長兵抱拳:“重新認(rèn)識一番,在下安敬思,往后到了城里,記得來衙門找我喝酒?!?p>  耿青笑笑,上前抬手一拱:“在下耿青,不過我可身無分文?!?p>  那邊,安敬思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一抖韁繩,橫槊勒馬,朝大路過去,聲音豪邁回響田野間。

  “到時候,安某請你!”

  不久,帶著衙役、典吏消失在遠(yuǎn)處的山道間。

  村口,鄉(xiāng)鄰放下鋤頭、扁擔(dān),看著走遠(yuǎn)了的騎馬身影,衙門中人,對于平頭老百姓,可是大人物,交頭接耳小聲說起話來。

  “哎......是飛狐縣的司兵?!薄八颈啻蟮墓賰海俊?p>  “我哪兒知道?!”

  “大柱這是什么時候與對方認(rèn)識的?看樣子還很熟?!?p>  “這怕是攀上高枝了?!?p>  “我現(xiàn)在算是相信那日的猜測?!?p>  “被鬼附身?”

  “不......是星宿下凡!”

  ......

  細(xì)細(xì)碎碎的言語聲里,村里的老人向一旁喘著粗氣的耿老漢笑了出來,惹得老漢有些疑惑。

  耿太公識得幾個字,算是村里最有學(xué)問的了,拍拍耿老漢肩膀又笑起來。

  “你有一個好兒子,咱耿家村說不得要有一個出息的人物啰!不過,要管一管這性子?!?p>  有沒有出息,耿青可從未想過,初來乍到只是想著先怎么活下去,目送安敬思他們離開,便轉(zhuǎn)身回頭,過來時,村口這邊的嘈雜漸漸安靜下來,耿老漢頓了頓棍子,瞪著他呵斥一聲:“回去!”

  王金秋也少見的沒有勸阻,扶著丈夫,讓耿青跟著回去。進(jìn)了籬笆院門,小狐貍拖著尾巴又蹦又跳的叼著石頭跑來,被耿老漢一腳踹開,指著正中的那間房。

  “進(jìn)堂屋!”

  耿青也不知什么事,看老兩口的臉色,大抵猜到自己做下的這件事有些冒險,讓二人生氣了。

  剛一進(jìn)去,日落的陽光在門口縮小,他轉(zhuǎn)身看去頓時頭皮發(fā)麻,就見老兩口一人拿了一根樹枝就走了進(jìn)來,氣咻咻的耿老漢只說了句:“把門關(guān)上!”

  蹲在門外檐下的紅狐歪著腦袋看著合攏的門縫,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下一刻,里面?zhèn)鱽砉⑶唷巴郯“ 薄袄项^子你來真的?!”“疼疼~~”的一通慘叫,嚇得尾巴唰的夾緊,奔去角落藏起來,兩只耳朵耷拉下來將耳孔遮住,聽著那邊門后傳出的凄厲慘叫,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黑色的邊沿推著霞光罩去延綿山麓。

  牛家集,掛有‘劉宅’門匾的宅院,升上了燈籠,噗噗的湯藥沸騰聲里,劉邙聞著濃郁藥味緩緩睜開眼睛。

  “老爺......”

  女聲響在耳邊,腦袋還很疼,纏裹著幾圈繃帶,神識回定后,床榻前的正妻、幾房妾室的輪廓才漸漸清晰,兩個叫囂報仇的兒子站在門口也一臉驚喜。

  吵吵嚷嚷里,劉邙被攙著靠去床頭,虛弱的揮手讓他們住嘴。

  “之前我遣去的那個家仆,人現(xiàn)在回來了嗎?讓他倆進(jìn)來見我!”

  兩個兒子點點頭,隨后讓人去外面將那兩個護(hù)院帶進(jìn)來,正是之前監(jiān)視耿青的兩人,臉上還帶著淤青紅痕站在門口耷拉著腦袋。

  “說,你們跟著耿青出門,到如何將對方跟丟的,一五一十的說給我聽!”

  耿家村的事雖然已落下,可劉邙就像弄清楚自己怎么栽的,尤其是在這些枝節(jié)上面,一旦弄清楚,必然也能看清楚一個人善使的伎倆。

  “講啊!”他又喊了一聲,震到腦袋傷口,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邊兩人對視一眼,猶猶豫豫的才說起出門后發(fā)生的一切。

  “他進(jìn)了王里正家里,出來后,說王里正的婆娘要買胭脂,小的不敢得罪,只得陪他去一趟,哪只就著了那小畜生的當(dāng)......”

  “你們二人又如何跟丟的?臉上的傷又是怎么一回事?”

  “被金刀幫的人打的,他喊咱們是刺客引來金刀幫的人......然后,他就脫身跑走了,后來.....天色已暗,我倆出不了城門......”

  “廢物!”

  劉邙望著搖曳的燭火,閉了閉眼,疼痛的腦袋將事情重新歸攏梳理,這才全部變得清晰,有跡可循,看到那邊還在叫嚷給對方一個好看的兩個兒子,拍響床沿,嚇得兩人連忙閉上嘴,他喃喃道:“......你們兩個上去,只會被人算計......呵呵......整件事,我......王里正.....縣令都被算計了,就連街邊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湖人都被算計在里面了.......看走眼了,想不到破破爛爛的村子,還有這么一個臥龍、鳳雛......耿青......”

  長子劉進(jìn)走到床尾,有些不服氣的捏起拳頭揮了一下,砸響床尾欄。

  “爹?!難道就這么算了?”

  “自然不會就這么算了,打蛇七寸......”劉邙挪了一下腦袋,將管事的招來,呼呼搖曳的火光里,他臉色陰沉。

  “備些金銀,托關(guān)系送到縣令那里,再叫上家里身手最好的幾人,把耿青給我殺了,尸體丟到山里喂狼!”

  門口的小兒子忽地朝門外看了一眼,回過頭來,打斷道:“爹,里正來了?!?p>  “他還敢來!”

  劉邙想起白天的事,就一肚子氣,正要叫人亂棒將他打出去,想了想,又壓下氣,“讓王里正進(jìn)來?!?p>  頃刻,精瘦的男人畏畏縮縮的從外面跨進(jìn)門檻,看到榻上裹著一圈繃帶的劉邙,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劉老爺,這事不能全怪我,那安司兵拿了我收銀兩的事要挾?!?p>  “你銀兩哪來的?”

  “你那六十兩......耿青悄悄給了我十兩?!?p>  劉邙差點從榻上栽下來,氣得滿臉通紅,手使勁的捶去胸口,‘都是我的錢.....拿我的錢......壞我的事......這是膈應(yīng)我啊??!’

  目光紅紅的又望去對面,聲音嘶?。骸澳悄阌謥碜鍪裁??賠禮?!”

  “算.....算是,還有那耿青托我給您一封書信,說是只有你能看?!闭f著,里正哆哆嗦嗦的從懷里摸出一張疊好的紙,隨后就被劉進(jìn)給奪過去,親手交給父親,輕聲說道:“爹,說不得,這耿青怕后面的報復(fù),讓里正來說合,可不要再上當(dāng)了,干脆還是別看,省得心里窩火?!?p>  “上當(dāng)?!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把我送走??!”

  劉邙已是氣到了頭上,一把奪過,自手里展開,表情頓時愣住,捏著紙張的手逐漸抖了起來,臉上唰的紅起來,隨后又迅速褪去血色,身子一仰,陡然‘哇’的噴出一口鮮血,濺在了紙上。

  “他......他......氣死我......”

  “老爺!”

  “爹!”“快來人?。 ?p>  一片混亂里,攤開垂下的手掌,那片紙張滑落床邊,染著血跡的地方,依稀還能看到一行字。

  ——謝劉老爺慷慨,讓耿家村重?fù)Q田契。^_^

  旁邊還有一張笑臉像是露出嘲笑,而最后,還落下四個字:傻人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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