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笨拙
耿青瞇了瞇眼睛，街上老樹飄下一片葉子從視線里緩緩落下，想到剛才自己說的那句，身子不由抖了抖，趕緊將想法拋開，轉(zhuǎn)身回到院落，此時(shí)已是正午，該是往日熱熱鬧鬧一片。
眼下，院落安靜聽不到一絲聲音，草棚里的土灶，只剩放進(jìn)去的柴禾還在噼啪燃燒，升起一縷縷青煙。
耿青皺了皺眉，鍋里的水早已沸起來，這個(gè)時(shí)候母親該是在做飯才對(duì)，院落剛才還有一幫漢子裸著棒子打拳，怎的出去一趟，家里沒人了？
“巧娘？！”
往日性子懦弱的小姑娘卻是一點(diǎn)回應(yīng)都沒有，耿青心里咯噔猛跳了下，就連小狐貍都不見在院中玩耍。
提了袍擺連忙走去前面木樓，門扇緊閉，他記得出院時(shí)，還是敞開的。
旋即，也不去中堂，徑直上了三樓回到房里，從柜里翻出那把六孔火器，放進(jìn)火藥包，拉上弓弦，隨后垂在身側(cè)，一步步下來，折身繞著樓梯來到后面，慢慢壓下的腳步聲里，貼著墻邊隱約聽到里面窸窸窣窣的聲響，過了片刻，又消失無聲。
有埋伏？
貼著墻腳，過了這邊，尋了一處沒什么聲響的窗欞，輕輕拉開縫隙，是存放雜物的小間。
觀察了里面無人后，耿青跳坐上去，翻腿挪進(jìn)里間，腳剛一落地，就聽雜物后面，向門的方向，有著窸窸窣窣動(dòng)靜。
耿青壓著腳步緩緩過去，手里的六孔火器也慢慢舉了起來。
然后，他表情愣住，前面，門扇微開，下面一個(gè)小身影趴在那，撅著屁股，將裙裾翹的老高，探頭探腦的通過縫隙往外看中堂，小嘴嘀嘀咕咕。
“奇怪了......剛才都聽到先生腳步聲，怎么還不進(jìn)來？”
惱人的蟬鳴還在外面持續(xù)，房里有些安靜，巧娘趴在那兒，忽然感覺到有腳步聲漸漸過來，微蹙了下秀眉正要回頭，翹起的屁股上，‘啪’的一下，小姑娘像踩著尾巴的貓，唰的跳了起來，“啊——”的尖叫出聲。
巧娘轉(zhuǎn)過身來，看到笑吟吟的面孔，小臉頓時(shí)羞紅，趕緊捂去長裙后面，低著臉支支吾吾叫了聲：“先生。”
“你躲在這兒干什么？一進(jìn)來就聽到你嘴里嘀咕?！?p> 耿青歪身想要看看她，少女將臉垂的更低，都快埋在了微微鼓起的胸口上，這時(shí)，外面響起母親的聲音：“巧娘，怎么了？！”
旋即，呼啦啦一陣腳步聲過來，雜物小間的房門被拉開，王金秋帶著院里的漢子站在門口，有些驚訝耿青怎的會(huì)在這里。
被這么多人看著，青年旁邊的巧娘輕輕拉了下耿青衣角，臉、脖子緋紅，小聲道：“今日是先生生辰，嬸說要給過生辰的......讓大伙先藏起來?！?p> 原來是這樣。
耿青也是吐了一口氣，看到耿老漢被白蕓香從屋里推出來，朝他晃著小手，難怪今日一早，這女人說不去打點(diǎn)鋪里，合著都串通好了的。
不過看到一群人圍著自己笑吟吟的拱手賀壽，母親端來長壽面，忽然覺得被騙一次也值得。
“叔叔，妾身送你的?！?p> 白蕓香拿出一枚玉佩，乃是她昨日就挑好了的，上面雕琢云紋，簡(jiǎn)約大氣，果然，這女人對(duì)耿青喜歡什么，摸得清楚。
至于，巧娘看著女人送出的玉佩，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物什，悄悄藏去身后。
周圍人大抵沒注意到小姑娘神色，王金秋將面碗端過來，塞到兒子手里。
“柱子，先把面吃了，不許咬斷??！”
白蕓香捏著手絹抵在下巴，也是附和的說上一句：“聽嬸的話，不許咬喔，要一口氣吃完?！?p> 其實(shí)面條之前下鍋就剪過了，否則怕是直接吞進(jìn)肚里，能把耿青給噎死。
吃完壽面，這才開火做起午飯，之后的下午，白蕓香也沒離開去鋪里，難得在家中休息，便換了身淡青色衣裙，搬了一張椅子坐在耿青，拿了蒲扇一搖一扇驅(qū)趕蚊蟲，看著青年擺弄那些方方長長的木頭。
看到木頭穿去一個(gè)空洞，忽然臉色紅紅的不知想起什么，繡鞋從裙擺下悄悄伸出蹭去耿青小腿。
她靠著椅子像是沒事人一樣，看著那邊草棚，咬著嘴唇不時(shí)瞥來一眼的小姑娘。
“叔叔啊......”
“什么？”耿青側(cè)了側(cè)臉，被女人輕柔蹭著小腿，撓的心頭火起，那身淡青衣裙看上去落落清婉，又純又欲。
白蕓香低低輕笑，她就喜歡看這男人被撩撥火起的模樣，勾魂的眸子瞥去眼角，朝草棚那邊幫忙洗漱碗筷的小身影挑了挑下巴。
“你還看不出來啊.......可喜歡你的，今年剛過了十四，明年就十五了?！?p> 這年月里，女子十四五嫁人是習(xí)俗，過了二十怕就被人稱呼老姑娘，再想嫁人也只能依照禮俗做一房側(cè)室，或給休妻、喪妻的人填房、續(xù)弦。
耿青順著她瞥去的視線，看了眼灶頭那邊，他倒不是討厭蘇巧娘，以他的目光來審視，實(shí)在太過幼小了。
總有一種犯罪的感覺。
沉默了一會(huì)兒，他才說了句：“往后再說吧。”繼續(xù)埋頭打磨那些木頭，想著去之后去刑部赴任需要做的準(zhǔn)備。
白蕓香抿著輕笑，拉著椅子靠近了些許，待院里無人注意過來，便將身子貼上去，待人來，又趕緊分開，對(duì)于這種刺激樂此不疲。
不久，張懷義等人過來邀約他出去玩耍，回來時(shí)已是深夜，除了值守的幫眾，院里、木樓早已安靜，隱約還能聽到耿老漢的鼾聲起伏。
耿青帶著一身酒氣回到房里，正要脫去外套，輕輕巧巧的身影進(jìn)來，端了一碗醒酒湯放去桌上，手腳麻利的替他將上衣取下折疊整齊放去床尾。
“先生你坐著，巧娘來便是。”
說著，巧娘晃著小辮，飛快跑出房子，到樓下打了溫水，吃力的抱在懷里跌跌撞撞進(jìn)來，耿青上去幫忙都不讓。
擰干了毛巾，看著耿青洗臉，便俏生生站在旁邊，待到青年洗完，又將溫水翻去另一個(gè)盆里，端到耿青腳前，將他靴子放到腿上慢慢褪下。
“這個(gè)真不用，巧娘，你也早些歇息?！?p> “今日是先生生辰，就讓巧娘來吧。”
看著蹲在腳前執(zhí)拗的替他搓洗的姑娘，耿青只得由著她，不過提起生辰，倒是問道：“巧娘，你生辰是幾月？”
嘩~~
溫水蕩著腳背，巧娘搓洗男人的腳掌，抬手擦了下臉上汗?jié)n笑了起來，又低回去，聲音輕輕。
“巧娘不記得了?！?p> 嘩！
耿青忽然從盆里拿出腳，小姑娘疑惑目光里，走去柜子，翻了翻，尋出一個(gè)包著的東西，從里面拿出一個(gè)縫有蝴蝶的香囊。
“既然不記得了，那就與我同日便是，這香囊你拿去，就當(dāng)我送你的生辰禮物?！?p> “先生.......”
巧娘盯著他眼睛，抿了抿嘴唇，忽然轉(zhuǎn)身跑了出去，噔噔的下了樓梯。
待耿青將水端出房門倒去樓道盡頭下方的荒草，正要進(jìn)屋，剛才跑開的巧娘又回來，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后，微微抬了抬小臉看了耿青一眼有些猶豫。
“先生......先生送巧娘香囊，巧娘......也送先生?！?p> “那拿來吧?！?p> 耿青將盆放下，笑著過去將手?jǐn)傞_，令得小姑娘臉紅紅的，猶豫了好一陣，像是鼓起勇氣，才將背后藏著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到耿青手上。
是一雙鞋底，針線納的歪歪扭扭，裁口還有些不同，看上去一大一小的感覺。
“巧娘做的很好看。”
蘇巧娘看著先生摩挲那雙鞋底，小臉先前的紅色還未褪去，又攀上新的紅暈，輕‘嗯’了一聲，手腳慌亂的將地上木盆撿起抱在懷里，匆匆忙忙下了樓，隨后就聽下方房門‘呯’的傳來關(guān)上的動(dòng)靜。
“這小姑娘......”耿青揉了揉臉，進(jìn)去房里將房門關(guān)上，他算不上好人，可不敢真娶了對(duì)方，畢竟年齡實(shí)在太小，真要懷上了，這個(gè)年月里，很大幾率就是一尸兩命。
想著，吹滅了燭火，便躺去床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翌日一早，先是去拜訪了駙馬，之后的幾天，都在府上聽老人說一些官場(chǎng)上的忌諱和功利。
一些耿青沒想到的，被老人補(bǔ)充上來，趕緊拿小本本記下來，不久，八月二十這天，他便去了刑部報(bào)道，還見到了三個(gè)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