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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狐臣

第一百二十一章 催鬼語

唐末狐臣 一語破春風(fēng) 3004 2021-08-06 00:53:08

  蒙蒙水汽籠罩長安,行人撐開袖子遮在頭頂匆忙前行,駛來的馬車穿過一道道長街。

  碾過一處水坑,車廂搖晃,耿青端著水杯有水漬濺了出來,還是放到唇邊一口飲盡,而矮幾對面,秦懷眠看了他一眼,目光便投去車簾外的雨中街景。

  “看你神色,似乎并不擔(dān)心那姓崔的.....跟對方鬧僵,與往日行事大不相同,可是有其他想法了?決定怎么做?”

  自科舉失利留在耿青身邊做事,這位武藝高強的書生情緒時常隱藏,很少在人面前露出些許,空閑時,也多是拿上書本躲在角落翻看,或提上佩劍去城中四處看看,回來后,身上有著些許血漬,耿青不問,書生也不說。

  后來九玉才道破,說秦懷眠這是出去殺一些欺男霸女的義軍,兩三月間有二十多人喪命他手里,可惜依舊覺得太慢。

  此時問起耿青可有其他想法,眼睛與平日都有些不一樣,他知曉面前這位青年,擅長一些詭計,往往一個計策,可決定成千上萬人的生死,比他拿兵器殺人,快了不知多少。

  “到底要如何做?”秦懷眠重復(fù)了一遍,目光偏回來,有些激進的看去對面。

  耿青坐在那里,隨著車廂搖晃,握著杯盞,臉上有著笑容,只是微微瞇了瞇眼睛。

  “事還未成,說出來就不靈了,再等段時間,唐庭天子也該有動作。不過......秦兄關(guān)切這些事,卻為何不來我這里落個差事,商議、行事都多有方便之處。”

  “不了?!?p>  秦懷眠搖搖頭,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我不仕反賊。待天子返回長安,你還能做官的話,在下便給你打個下手?!?p>  “一言為定?”耿青笑了笑,舉杯碰過去。

  “一言為定!”

  杯盞在兩人中間輕碰,也落下秦懷眠肯定的話語,不久,馬車停在了皇城安福門,便不能再乘車進去了。

  書生留在車?yán)?,耿青掀開車簾出來,撐開油紙傘下了車輦,城門那邊的守衛(wèi)見一身官袍的青年,自然是認(rèn)得的,便分出兩人在前引路,穿行過長長的宮道,剛至承天門,頭頂進賢冠,青衣纁裳的崔璆正撐著紙傘從門內(nèi)出來,看了一眼笑瞇瞇過來的耿青,臉上也有著同樣的笑容,甚至還拱起手,隨后一個漂亮的轉(zhuǎn)身邁開腳步,晃著腰間金魚符離開。

  耿青垂下手,看著對方遠去,臉上笑容收斂,大抵已經(jīng)明白對方見過黃巢了,這種靠門蔭上位之人,算不得有大本事,但足夠能讓人不舒服,若非需要一個對手,讓黃巢放心,耿青才不愿與人交惡。

  別人的敵人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只有我的敵人得靠自己刻意去制造.......

  ‘我當(dāng)真天下無敵啊......’

  笑著搖搖頭,耿青一拂雙袖負到身后,轉(zhuǎn)身大步走進了承天門,引路的侍衛(wèi)到了這里便停下,轉(zhuǎn)由宮內(nèi)的宦官帶領(lǐng),私下召見并不能在太極殿,黃巢當(dāng)了兩三月皇帝,逐漸開始學(xué)習(xí)一些做為帝王對待文武的禮儀。

  興慶殿。

  耿青過去時,那位六旬年齡登上大寶的皇帝正在處理一些政務(wù),不時與旁邊年齡相仿的老者說話,聽到殿外有宦官通報,便停下話語,讓宦官將人喧進來。

  殿外,青年微提袍擺跨進門檻,看著正中首位龍案后面,埋頭書寫的皇帝,以及下方一側(cè),穿青衣纁裳,系裹幞頭的老人,僅看了一眼,耿青便朝上方拱手拜下。

  “臣,耿青拜見陛下!望陛下萬歲,望大齊延祚千世?!?p>  “你啊,總是能給朕說些新花樣,起來說話吧。”

  雨聲淅淅瀝瀝落下屋檐,濺起的水花,濕氣隨風(fēng)吹進殿內(nèi),黃巢坐在龍案后,頭也沒抬,只是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剛剛聽說,你麾下的總捕,將幾個兵卒當(dāng)著京兆伊的面殺了?”

  耿青稱謝,隨后起身點頭:“陛下料事如神,那幾人確實是臣著人所殺,但與那兩位總捕沒有關(guān)系,他們不過奉命行事。”

  那邊,龍案后的身影抬了抬臉,笑了一下,“朕料個屁的神,崔璆才走不久,過來就纏著朕告你的狀,堂堂宰相竟被氣得言辭激烈,看來你拂他面子拂的有些狠了。”

  “不是臣拂他面子,而是臣公事公辦!”耿青在下方答了一句,繼續(xù)道:“陛下,如今義軍已非賊軍,但賊性未死,非祥兆,禍害百姓,致使百姓離心,城中不穩(wěn),安能征戰(zhàn)四方?何況,義軍山頭林立,陛下那些老部將各個都有私兵,不加以管束,只會平添混亂,故此,臣為大齊考慮,必然嚴(yán)懲,但無法治本,還需陛下剝了非帶兵將領(lǐng)的私兵?!?p>  義軍山頭林立,古往今來都是如此,整支軍隊,都是各個響應(yīng)之人帶著自己所募之兵加入,當(dāng)年黃巢也是這般與王仙芝聯(lián)合起來。

  如今有了根基,弊端就越發(fā)明顯,黃巢也在這事上考慮過,真要做下來,也是有些擔(dān)憂,一旦剝奪非帶兵之將的私兵,必然會引起騷動,可此事又不得不進行下去。

  “陛下?!?p>  耿青見他沉默,自然明白其顧慮,拱手道:“昔日漢武推恩令,不也困難重重?眼下長安一地與漢武時的困難相比,可謂不足為慮,何況非剝奪軍中大將私兵,他們便不會有意見?!?p>  “這種事,朕要好生斟酌,可不是腦門一熱就能應(yīng)下?!?p>  黃巢放下御筆,這才直起身向后靠了靠,正眼看著下方的耿青,手指在奏折上敲了敲。

  “耿卿能為朕分憂,這很好,但不要拿著朕對你這分信任,胡作非為,吃著朕給的俸祿,想著將朕拉下馬來的事?!?p>  “臣不敢?!?p>  “嗯,不敢便好,多幫襯朕,往后榮華少不得你?!秉S巢站起身來,“你與崔相的事,就這么了結(jié),不可生怨,不可再意氣用事,否則朕就要敲打了,明白嗎?”

  耿青拱手低頭:“臣明白?!?p>  龍案后站立的老人點點頭,隨手拿過一份奏折遞給身旁的宦官,讓他帶下去交給耿青,隨后黃巢負手走動,“可還記得,之前那次,你與朕說派遣使者說服鄭畋之事不會成嗎?呵呵,十日前,他將朕的使者砍下了腦袋,送還回來!”

  下方,耿青接過內(nèi)宦遞來的奏折翻看一眼便闔上,交還給宦官。

  之前派遣使者游說鄭畋是崔璆的主意,眼下對方計策失效,而耿青又說了此事會失敗,旁人眼里,自然覺得青年謀略更勝前者。

  ‘難怪這黃巢沒發(fā)火.......原來是有這么一出戲?!?p>  想著,御階之上走動的皇帝停下身形,目光灼灼:“朕想聽聽,眼下,你是鄭畋,下一步要做什么?”

  “陛下,臣不懂軍略?!?p>  “隨便說說?!?p>  “是?!惫⑶嘞肓讼耄捌鹗郑骸岸糁票菹萝婈犖鬟M,開拓河西,一面召集散落關(guān)中的神策軍,再與其他節(jié)度使聯(lián)手,圍困長安!”

  黃巢并未說話,目光偏向一側(cè)的老人,后者撫過斑白須髯點點頭,想來認(rèn)可耿青說的話。

  御階上的皇帝臉上這才有了笑容,揮揮手,讓耿青退下,只是臨出殿門時,黃巢忽地開口將他叫住:“耿卿!”

  “臣在,陛下還有何吩咐?!惫⑶鄾]有任何猶豫的神色,連忙轉(zhuǎn)身拱手行禮。

  “朕若先收降那些神策軍,你可有合適的人推薦?朕那些將領(lǐng)多是粗蠻,說不得就將降兵做成了糧秣。”

  黃巢坐回龍案,看了他一眼,抬手揮退左右,示意他大膽說出來,耿青看了看周圍,小步上前道:“陛下,張直方曾是皇城禁軍統(tǒng)領(lǐng),頗有威望,但念他乃唐庭舊臣,有反的風(fēng)險,不如讓其子,張懷義前去,此人出了名的城中紈绔,可借其父威望收納降兵,也不怕其反叛,畢竟他沒那能力?!?p>  耿青說完,見殿上的皇帝沉默點頭,沒了其他事情吩咐,拱手告辭離開,他一出興慶殿,黃巢呵呵笑起來,看去下方一側(cè)的老人。

  “皮學(xué)士,你觀他如何?”

  “甚好,皮日休恭賀陛下得一良謀!”老人跟著笑起來。

  .......

  雨沿著宮檐滴答滴答落下,耿青走出承天門,時辰已是不早了,出了皇城上到馬車準(zhǔn)備離開,不遠處,另一輛馬車駛出安福門,停在了耿青馬車旁邊,淡藍的簾子掀起來,是興慶殿內(nèi)見過的老人,消瘦孑然,神采奕奕,正笑呵呵的看著同樣掀簾看來的耿青。

  兩車相隔不過一步,老人笑著輕說了一句。

  “好計謀啊......意欲壞黃庭之內(nèi),外攏神策軍,眾人還道你年幼,卻是沒想到還有你這么一個臥龍潛淵?!?p>  說完,馬車駛離,耿青坐在車?yán)?,瞳仁縮緊,一股寒意攀爬上了背脊。

  一語就道破了自己規(guī)劃.......

  這人,好像是黃巢的謀士。

  “耿兄弟,你怎了?剛剛那人是誰?”

  秦懷眠問來一句時,耿青回過神來,坐回矮幾后,隔著簾子朝大春吩咐:“跟上那輛馬車!不要跟丟了!”

  

一語破春風(fēng)

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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