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齊國兵馬不過爾爾

　　“火器？”

　　安靜的營帳內(nèi)，林言皺起眉，腳下隱約傳來微微震抖，并未在意，目光盯著對面笑吟吟的青年。

　　“那是何物？既然如此威力，監(jiān)軍為何不現(xiàn)在就用？怕不是唬我兩......”

　　后面的‘人’字還未出口，耿青笑容更盛，矮幾下，手緩緩曲緊正在弦驚的剎那，望著對面兩人的視線里，酒碗蕩起了漣漪。

　　“嗯？”

　　耿青垂下視線，望去碗中酒水泛起的一圈圈波紋，林言、彭白虎也察覺到了異樣。

　　“怎么回事？”“腳下......在動，地龍翻身？”

　　然而話語剛落，碗中酒水‘嘩’的濺了出來，原本劍拔弩張的三人齊齊站起身來，腳下微不可察的震抖陡然加劇。

　　做為軍中宿將，彭白虎此時反應(yīng)過來，眼眶瞪大，朝林言丟下一句：“是騎兵，不要亂跑！”轉(zhuǎn)身沖出營帳，朝周圍昏暗中的一頂頂帳篷嘶聲吶喊。

　　“敵襲——”

　　聲音回蕩夜空，睡下的士卒驚醒過來，感受到地面劇烈的震動，倉惶尋過自己的兵甲與同袍推搡著沖去外面，喧囂聲里亂做一團(tuán)。

　　轟隆?。?p>　　混亂的前營哨樓，值守的兵卒射出一支火箭，燃燒的光芒劃過黑暗，斜對的山坡，一股股塵煙卷去夜空，無數(shù)鐵蹄翻騰震動地面，一道道著甲持槍的身影騎在馬背上起起伏伏，怒潮般席卷而來。

　　火箭拖著光焰墜下，位于營寨外四角的哨站，一支二十人的什隊擺下了防御，壓著槍林看著落下的火箭在洶涌的怒潮里瞬間消失，不少人牙關(guān)都在顫抖，什長拔刀在后，鼓舞士氣，然而話語還未出口，已有人丟了兵器轉(zhuǎn)身就朝大營跑去。

　　那什長追上去，一刀將人砍死，怒罵著回頭，視野之中，那邊的部下瞬間吞沒，黑暗猶如潮水朝他過來。

　　孤零零矗立昏暗的身形下一刻被撞翻，卷進(jìn)了怒潮下面，血肉、骨骼爆碎的聲響延綿奔涌的馬蹄下。

　　做為箭頭的李存孝緩下速度，掛槊翻弓，披風(fēng)灑開，他手中弦聲繃緊，就聽‘嘣’的一聲，羽箭唰的射去那方哨樓。

　　樓上，射過一箭的齊兵根本做不出反應(yīng)，視線里，有黑影轉(zhuǎn)眼既至，擦去身旁的木柱嘭的爆出無數(shù)碎屑的同時，直接貫穿那士卒胸口，帶著人的身體倒飛出彌漫的木屑，重重摔去營內(nèi)。

　　“鑿開轅門！”

　　李存孝勒馬人立而起，抓起長槊遙指前方高聳的轅門，他身后數(shù)騎沖出，俱高頭大馬，上方騎士也是壯碩，每人腋下夾著人大腿粗細(xì)的木柱，呈一條直線狂奔，他們口中“啊啊——”的怒吼聲里，便是轟的撞去轅門，連人帶馬齊齊震倒在地，那門扇動搖起來。

　　踏踏踏......

　　緊跟而至的，是后面的騎士，攜裹著沖擊力，腋下夾著的木柱齊齊觸及轅門，戰(zhàn)馬、人的力道、沖擊的慣性，一瞬間抵在了門扇，后面堵著轅門的十幾個齊兵頓時被震的倒飛。

　　幾乎同時，轅門承受不住，發(fā)出斷裂的聲響，向內(nèi)傾倒了下去，將那十幾倒地的身影壓在了下面。

　　“沖進(jìn)去！”

　　外面黑暗里，李存孝再次縱馬飛奔，望了身后蜂擁而來的一道道身影，他轉(zhuǎn)回頭雙目興奮的盯著轅門前集結(jié)的齊兵。

　　“破營，殺！”

　　“殺！”

　　猶如怒潮般席卷而來的沙陀騎兵，以不要命的姿態(tài)，跟隨前方的十三太保、飛虎將軍，洶涌殺進(jìn)了轅門。

　　倉促集結(jié)的數(shù)支百人隊立起了盾牌、長槍，層層疊疊擺開了方陣。

　　轅門外的黑暗，是無數(shù)飛奔的身影，只有密密麻麻的蹄音瘋狂蔓延，然后，就在陣列前的院門魚貫而入。

　　起起伏伏奔跑的沙陀騎兵闖入光芒范圍，長矛、槍林，以野蠻的姿態(tài)撞在一起。

　　探出的一桿桿長矛刺入馬身，撞擊的戰(zhàn)馬余力不息撞在盾牌，以及盾牌后的齊兵身上，推著人瘋狂后退，踩踏、推搡跌倒，隨后被后面沖來的沙陀騎兵踩踏蹄下。

　　血肉噼噼啪啪在撞擊里爆裂飛濺，一襲披風(fēng)拂過降下的血水，李存孝一槊將側(cè)面連人帶盾砸死，旁邊有長槍刺來，抬槊一擋，另只手拔出腰間橫刀，將那槍桿，以及握槍的手臂一起斬斷，那齊兵抱著噴涌鮮血的斷臂，滾在地上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不要戀戰(zhàn)，隨我鑿穿此處！”

　　洶涌蔓延進(jìn)轅門的沙陀騎兵沒有任何形狀的擴(kuò)散開來，中刀的齊兵慘叫倒下，手里火把落到帳篷，點燃了毛氈，夜風(fēng)吹來，轟的燃起大火。

　　無數(shù)廝喊、兵器撞擊里，聽到李存孝高亢的聲音，紛紛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匯聚過去。

　　周圍，更多的齊兵開始聚集結(jié)陣，然而還未等他們真正結(jié)陣，狂奔的騎兵已經(jīng)朝著這邊殺了過來，兇殘的撞入人群，不要命的揮舞長矛鋼刀，硬生生殺穿，拐去下一處。

　　騎兵奔行的前方，一名齊將帶著數(shù)騎百余兵卒攔截過來，手中雙刀揮舞，照著持長槊的敵人怒砍。

　　他聲音暴喝：“我乃大齊防御使孟絕海麾下大將，班翻.......”

　　“死！”

　　紅色戰(zhàn)馬飛奔過來，上方的身影手中禹王槊已經(jīng)掄開，桿身都在剎那間被掄的微微彎曲，嘭的砸在那齊將鐵盔，鮮血噴涌彌漫，馬背上的身形直接橫飛落地，滾動兩圈停下時，被士兵搶回，才發(fā)現(xiàn)頸脖上，腦袋已經(jīng)不在了。

　　“齊將就這般武藝？”

　　一合都未擋下，李存孝懶得看去尸體，徑直殺過逃竄的這支齊兵，身后沙陀騎兵以他為箭頭繼續(xù)朝里推進(jìn)，所過之處，鮮血四濺，只要有結(jié)陣的地方，便直接沖過去將人殺散。

　　沖過前營，來到中軍轅門，孟絕?？缟蠎?zhàn)馬，周圍已聚集了不少牙兵，蓋洪、孟楷、葛從周、彭白虎等將一字排開，見到?jīng)_來的騎兵，以及為首的那道身影，領(lǐng)著周圍兵馬迎了上去，與李存孝殺到一起。

　　........

　　混亂的聲潮幾乎響徹全營，耿青提著火器掀開簾子還是出了營帳，兩個幫眾緊跟他身后警戒四周，不時也望去那叫林言的轉(zhuǎn)運(yùn)使。

　　這里緊挨中軍營寨，混亂的邊緣，不少人齊兵奔走嘶喊，耿青知曉這是沙陀人趁夜襲營，雖說與大齊兵馬尿不到一壺，可也好比，死在亂兵當(dāng)中要強(qiáng)。

　　“別亂跑了，結(jié)起陣勢，去增援中軍大帳！”

　　然而，過往的兵卒沒人聽他的，耿青轉(zhuǎn)過身，一把拉住剛掀簾出來的轉(zhuǎn)運(yùn)使林言，“叫人，趕緊結(jié)陣！”

　　“放開！”

　　林言一把將他手掙開，想要從腰間拔刀，可看到耿青身旁兩人，而眼下營地混亂，偷襲之人不知多少，想了想，遲疑的將隨刀收回去，后退兩步，亮出身份，喚來附近跑過的幾個兵卒。

　　“你們何人管轄，這邊立即結(jié)陣！否則回到長安，本轉(zhuǎn)運(yùn)使摻你們將軍一本！”

　　這些齊兵算不得精銳，大多都是南方貧苦百姓人家被強(qiáng)行拉進(jìn)義軍，經(jīng)歷過不知多少場戰(zhàn)事，才成為義軍真正意義上的士兵，但論廝殺，跟真正的士兵要差上一些的，不過他們最擅長的，就是聽話。

　　眼下，南營這邊并未被波及，理智尚在，驚慌過后，有人組織，便開始一一布下了防御，跟隨自家伍長、什長、百夫長結(jié)成一道道陣線，逐步逼近中軍營寨，與北營那邊進(jìn)行夾擊。

　　令騎奔涌，繞過中軍大帳那邊時，沖入中軍的沙陀騎兵仍舊以長驅(qū)直入的氣勢，猶如人的手臂打出一記勾拳，在大營右側(cè)拐出了一個弧度，直插帥帳。

　　喊殺聲、兵器磕碰的聲響瘋狂卷過，燃燒的火光里，紅色的戰(zhàn)馬瘋狂沖刺，踢踏四肢，避開刺來的長槍。

　　李存孝呯的一槊攔下蓋洪一刀，單手持柄一推，將人頂?shù)孽咱劜环€(wěn)，差點栽下馬背，泛起紅色的雙目偏了偏，有騎馬的身影從側(cè)飛奔，探出了長槍，他手中勒緊韁繩一扯，戰(zhàn)馬心有靈犀般抬蹄而起，發(fā)出亢鳴！

　　唏律律——

　　戰(zhàn)馬人立而起，李存孝手中長槊由揮到挑，槊頭噹的一聲將刺來的大槍挑開，隨后舉到了半空，立起的大馬落下馬蹄，高舉的長槊也在剎那間猛地怒砸而下。

　　孟楷雙瞳放大，“啊——”的叫出一聲，直接從馬背跳了下去，翻滾地上的一瞬，背后的坐騎發(fā)出凄厲悲鳴，翻滾的視野之中，長槊砸在馬頭、馬背，四肢支撐不住，碩大的馬身轟然墜地。

　　那邊，名叫蓋洪的將領(lǐng)，看著被砸斷的戰(zhàn)馬，心肝都在打顫，棄了手中長刀，轉(zhuǎn)身拔腿跑開的一瞬，有兩騎從他左右交錯而過，直奔李存孝。

　　“我乃大齊皇帝麾下大將，孟絕海！”其中一騎拖槍劃地，駐馬不遠(yuǎn)，大吼：“敵將可敢留下姓名！”

　　另一騎領(lǐng)著幾名騎兵沖了上去，乃是彭白虎，他身邊幾個騎兵先一步?jīng)_上去，奔來的紅色戰(zhàn)馬上方青年猛地抬手揮舞開來，長槊化出殘影掄開，四人還未來得及動作，連人帶馬砸倒在地，然后，殺向沖來的壯漢，聲音隨著戰(zhàn)馬狂奔咆哮而出：“我乃飛虎大將——”

　　剎那間。

　　迎著縱馬飛奔而來的彭白虎撞了過去，壯漢抬槍刺出，那咆哮的話語里，李存孝反手奪過來，將人一起扯到手里，舉過肩頭拋上半空，探手拔出腰間橫刀向上一斬，騰空踢騰的身形‘噗’的斷成兩截。

　　“——李存孝！”

　　雄壯的聲音咆哮在夜風(fēng)里，刀光摻雜鮮血滴落，飛奔的戰(zhàn)馬緩了緩，跑過半截尸身，橫槊持刀的身形披風(fēng)招展獵獵作響，猶如戰(zhàn)神一般屹立中軍營帳前方。

　　“我乃飛虎大將，李存孝??！”

　　嘹亮的話語掩下了四周廝殺慘叫，周圍想要上來的齊兵驚得停下腳步，稍膽小的直接嚇跌坐地上。

　　盔纓搖曳，李存孝看了眼呆滯不敢上前的孟絕海已被牙兵護(hù)衛(wèi)起來，插刀回鞘，持長槊沖向中軍大營另一側(cè)，大吼：“跟我后面，碾碎他們！”

　　緊跟的沙陀令騎吹出號角，一支支來回沖殺的騎兵小隊舍棄了驚慌逃竄的敵人，跟在主將身后涌向南面。

　　看到那邊排開的陣勢，奔涌的沙陀騎兵分出數(shù)股，兇猛的撞進(jìn)槍林，血肉、盾牌、馬鳴嘶喊瞬間混雜一起，身著獸頭明光鎧的身形沖刺踏過尸體，手上禹王長槊挑、砸、掃、打......側(cè)面、正面撲來的士卒像茅草一般被打的四下亂飛。

　　“鑿穿這里，沖出營寨！”

　　禹王長槊猛揮，驚人的力道每一下都帶著人的身體炮彈般飛出去，李存孝撞開人群時，混亂的視線里，隱約看到了什么，下意識的望去，只見一個穿著不凡的身影驚慌逃開，露出那處帳篷前的身影。

　　有著熟悉的感覺。

　　“林轉(zhuǎn)運(yùn)使，殺敵啊，你跑什么？！”耿青的聲音忽然拔高，抬手指去驚慌跑開的林言，那邊，有些疑惑的騎士，忽然勾起了笑容，縱馬飛奔直撲那逃竄的身影。

　　“你他娘的.......”

　　林言聽到耿青這聲話語，氣得大罵出來，跑出幾步，身后有著空氣呼嘯的聲響，邊跑邊回頭，紅色的戰(zhàn)馬逼近眼前，他大叫：“那邊還有個監(jiān)......”

　　喊出的話語戛然而止，重兵呯的砸在了他頭頂，整個脖子都向胸腔縮了進(jìn)去。

　　‘吁！’

　　李存孝看也不看沒了脖子的尸體，持槊回望那邊帳篷，看到也正望來的耿青，他臉咧嘴笑了出來。

　　‘呵呵........’

　　視線掃過周圍，麾下正緊跟過來，齊兵畏縮不前，陡然心潮澎湃，輕笑慢慢化作亢奮響亮笑聲。

　　“哈哈哈......哈哈.......”

　　“齊國兵將，不過爾爾——”

　　一擺長槊，勒馬沖向南營轅門，身后沙陀騎兵縱馬狂奔緊跟在后，破開轅門后，籍著夜色揚(yáng)長而去。

　　孟絕海帶人追來，只剩滿地尸骸，以及破敗不堪的轅門倒塌在地。